第12章 灯塔在维修

渔家码头的海鸥确实是多,刘庆东从未看过如此阵势,这些海的精灵还不怕人,就围在游客的头顶上打转儿转。飞得他都有些担心了,不夸张地说,稍一努嘴都能和它们来个亲密的接吻。

看完海鸥,四个人走上防波堤,巨大的预制石块堆垒在长堤的外侧,酷似诺曼底海滩上的“龙牙”,紧密有序地排列着,经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永不停歇地拍打冲刷,在孔洞中发出一进一出“嘀咕、哗啦”两种声响。眼下风浪并不大,海水清澈,几乎能看到岸边几米深的海底,浅层的碧绿色逐渐过渡成墨绿。堤上没有钓鱼的,只有几个当地人在卖海货,都到这个时辰了,自然篓子里、水盆中所剩无几了。

可能是波澜壮阔的大海激发出亢奋的心情,他和笔友并肩走着,兴奋地聊着,“小韩,要数写景还得屠格涅夫,他是这方面的高手,你看过他写的《蔚蓝的王国》吗?我认为他的描写无人能及。”

同伴也是文学素养深厚的人,没打喯地随口念出,“啊,蔚蓝色的王国!光明与斑斓,青春与欢愉的王国!我在梦里,见到了你。我们一小群人在一起,驾驶一艘华丽又精致的小船,条纹旗帜下白色的帆迎风鼓起,像天鹅挺起的胸脯,在风中欢快地舞动。”

刘庆东接着朗诵道:“我不熟识我的这些同伴,但在心底我能感觉到他们都很年轻,非常快乐,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就像我一样。我没有关注他们,我关注围绕在我周围的那一片无边无际的蓝色大海,海面上泛着闪闪的金色波光。在我之上,同样的无边无际的蓝色海洋,一轮红日在欢快地航行。我们中时不时地爆发出阵阵爽朗欢乐的笑声,就像天神发出的笑声一般。”

韩佳微微笑着,像是非常地陶醉,“还有一段,我们来到一群充满魔力的岛屿,半透明的岩石,紫水晶,祖母绿等等珍奇的宝石熠熠生辉。环岛的海滩长满野玫瑰,散发出迷离醉人的香气。一些岛屿下起了玫瑰和着野百合的花瓣之雨,另一些岛屿,鸟儿展开巨大的彩虹色翅膀直冲天际。这些鸟在我们头顶盘旋飞行。在我们小船航行激起的点点泡沫里,百合与玫瑰的花瓣混入搅拌,直至消失不见。伴随着花和鸟一同到来的,还有声音——如蜜般甜腻的,仿佛还夹杂着女声的声音。我们周遭的一切,天空,大海,头顶鼓起的帆,船尾激起的浪花——都在诉说着爱,快乐的爱,幸福的爱!”

刘庆东努力地回想着,“而她,我们所深爱的,就在那儿,就在我们身边却又看不见。再过一会儿,看,她的双眼将会照耀你,她的笑容将会融化你,她会牵起你的手,带你走向无穷的极乐之地。啊!蔚蓝色的王国!我在梦里,见到了你。”俄国大作家的散文朗读完了,两个人都很佩服对方,仿佛面前的人是难得的知己。

“刘哥,大海太深邃无边,捉摸不透了,但深邃得让我有种恐惧感。我更喜欢《天上的街市》,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我想那缥缈的空中,定然有美丽的街市。街市上陈列的一些物品,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你看,那浅浅的天河,定然是不甚宽广。那隔河的牛郎织女,定能够骑着牛儿来往。我想他们此刻,定然在天街闲游。不信,请看那朵流星,是他们提着灯笼在走。”

刘庆东会意地一笑,“你们女人呀,都喜欢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即使遥不可及,也能沉沦在无限的幻想里。郭大师的想象力丰富啊,上回去雁荡山便领教过了,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从他那挑剔的眼里不知发现了多少好东西,在他身上演绎出多少脍炙人口的故事,现代的导游们应该把他尊为祖师爷啊。”

“这里怎么被堵上啦?灯塔不让上啊,近距离看看都不让吗?”曹芹首先注意到前方海堤被大石头拦住了,在没有鹿砦和拒马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办法。

“那边有人呀,没人管,可以进。”正像韩佳看到的,离着路障三十多开外的灯塔下,的确有个人在走动。

老黄虽然年事已高,可眼力不减当年,竟然没花,他认出那个人是谁,“那不是住在楼下的摄影师嘛,他在拍照呢。他能进入,我们也能进去,可能没人管吧。”

在他的鼓动下,几个人相互帮衬着翻过石头,走向灯塔时,他们的心里还有些忐忑,有些窃喜呢。事实证明,真的没人来管,大家提着的心逐渐放下了。

这灯塔设计得气派,古朴优雅凸现新哥特式古建筑风貌,砖红色的塔体倒映在蓝色的海面上美轮美奂,成为了这港湾里最光彩夺目的亮点。此时,天近黄昏,夕阳如血,照在脸上很舒服,暖融融的,远远地将东方的云彩涂成富有层次感的粉红色,轻手轻脚地与蔚蓝的海平面叠加起来,如同天地间捧出的一杯硕大的鸡尾酒。

灯塔还未亮灯,塔下的摄影师正是同一家民宿的住客,这帅气的男人忙碌着,一丝不苟地举着长筒相机取景呢。可能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忙里偷闲转过头来,见是熟人,便热情地打着招呼。

“你们也来啦?是从石头上翻过来的吧?是呀,这么好的美景怎么能错过呢?想要拍出氛围感照片,一定要找一些建筑,找好机位,用长焦镜头才能把人和后面的背景拍得很大。这座灯塔就很有特色,它可是仿照德国不来梅灯塔建造的呀,据说塔身的红砖来自南山的古建筑,极具历史厚重感。晚上亮起灯的时候,不止是塔顶一处有光源,整个塔身都发光,静谧璀璨美不胜收。”他脱掉衣衫的连帽,仰起头望向塔顶,充满崇敬地赞不绝口。

“不来梅灯塔很有名吗?”黄金铠探着身子往塔门里张望着,他听见楼上有人在唱歌。刘庆东也走过去,从敞开的铁门里传出高昂的男声,“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想她,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她还在开吗?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去呀,”唱的好像是朴树的《那些花儿》,歌唱的人在楼上。

“不来梅的灯塔是很有名,但它没有不来梅音乐家有名。虽然是仿造的,晚上也非常好看,可惜它在维修呢,我们是看不到啦。”韩佳看到地上戳着“维修中”的牌子,心里感到非常惋惜。

摄影师报以无奈的苦笑,“是呗,来得不凑巧啊,我昨天晚上满心期待来拍照,可保安告诉我,灯塔这半个月检修,你说我听到后有多失望。”

“佳佳,不来梅的音乐家是男的女的?他们外国人唱歌剧,这我可知道,是高音、低音,还是中音啊?”

刘庆东听到黄金铠的问话直想笑,看来他没有读过《格林童话》,不知道那四个歌唱家是驴子、猫咪、公鸡和狗。

“音乐家嘛,唱得当然好听啦,你个老土?”他媳妇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噔噔噔”从楼上跑下来个小伙子,穿着深色的帽衫,肩上挎着个皮兜子,里面沉甸甸的应该装着工具,不用说他一定是维修工,“你们怎么进来啦?这里在维修,不许游客入内。哦,你们是翻石头进来的,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淘气。快走吧,天马上要黑啦,灯塔停电、长堤上又没有路灯,翻来翻去很危险的。告诉你们,这里经常闹鬼呢。哎呀,想起来脖子后面就冒凉风。”说完他将皮兜子往上颠了颠,转身锁上塔门,然后哼着歌子快步离开,像是在为自己壮胆。

黄金铠是场面上的人,对于人家的关心必须要表示感谢,“小伙子,谢谢啦!你唱得真好听,比不来梅的音乐家唱得还好听。”

“谢谢”,小伙子头也没回,只是抬起手向他示意,纵身一跃跳上一米多高的防波墙,动作比只猴子还敏捷,一溜烟地跑远了。

“现在的人怎么都爱穿帽衫呢?”女老板望着维修工的背影不解地问。

别人还没有发表意见,摄影师抢先说话了,也许他正穿着帽衫呢,更有发言权吧?

“我说姐姐,尼了不经常看抖音吧?眼目前儿帽塞儿卖得火呀,大家都在唱我有一个帽塞儿呢。”摄影师管曹芹叫姐姐有些过分啦,看长相他也该五十出头了,肯定比人家大几岁,“我给你校校啊,你好我有一个帽塞儿,我得摘网上问问,套上之后显得我倍愣,还有点儿勒我脸疼,像谢夫捏,谢夫捏,咋么买到帽子大大的?不捏捏呆呆的,帽塞儿。”他还手舞足蹈渲染着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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