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迎接新生话

傍晚时分,陈家小院。

“什么?一年不准碰她!?”陈三郎的眼里似乎能喷出火来,“那把她娶回来干什么?当摆设?当祖宗?”

“大哥,不是弟弟说你,你这买卖做的真是赔本,”说话的陈家二郎此时也是一脸的不赞同。紧接着这个一脸精明的男子眼珠一转想出个主意。

“眼下,这李家丫头既不能碰,还得吃药调养,不如索性送还李家要回聘礼,咱们再娶一个媳妇就是了!”

“就是就是!”陈三郎赶忙附和自家二哥,“我这就去把她送回李家!”

筷子轻轻落在桌面,声音不大,去止住了陈三郎起身的动作。

“然后呢?娶谁?隔壁村的张寡妇?”陈大郎声音不大,也没听出什么情绪,“老三,你这些日子有事没事就往隔壁村跑,当真以为我不晓得你在干啥?”

大哥的话,把陈三郎臊的满脸通红,但是碍于面子还是不肯承认,只是小声反驳。

“大哥乱说什么,我就是去那儿……捉鱼。”

陈二郎的目光在自家大哥和三弟身上来回流转,然后开口说道:“其实我倒觉得那张寡妇娶回来也不错!”

陈三郎红透的耳朵尖儿动了动,然后一言不发地把头埋进碗中不住地扒饭。

陈二郎说这话倒不是因为他也喜欢着张寡妇,纯粹是因为知道这女人名声不好。要娶回家来,估计连彩礼都不用出,可以省下一大笔钱。

陈大郎闻言,将目光转到自家二弟身上,眼神不带怒气却不怒自威,虎的陈二郎将剩下的话都伴着面前的野菜团吞进了肚子里。

“老二,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打什么主意,前年你带着几十罐聘礼钱,偷跑去城里贩果子,结果本钱赔光了才回来。翠儿娘怪我们家不守信用,一气之下把翠儿嫁给了别人。”

陈大郎给被野菜粥呛到的四弟拍背顺过气之后继续说。

“我知道你们都怨我娶共妻,可你们也不想想,咱家本就穷,老二名声差,老三又和张寡妇闹出这等事,这十里八乡还有哪家愿意把姑娘嫁来我们张家?”

“咳咳咳!”陈大郎的偏白的脸因为剧烈的咳嗽变成了桃红色,“爹娘走的早,四弟年纪还小,我这个身体又能管得了你们几年?唉……”

“大哥,别说了,我们都听你的。”陈三郎眼见自家大哥,又犯了老毛病赶紧表态。

“大哥,我刚才就开了个玩笑,你别当真,自己身体要紧,”陈二郎一边笑着,一边扶着自家大哥坐在长凳上,“我们都听你的,不碰李姑娘就是了,你别气坏了自己身子!”

陈小四赶忙放下自己手中喝了半碗的野菜粥,扑进大哥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大哥,我不要你走!”

五岁的孩子虽说是身量轻,但这用力一扑,还是险些把陈大郎撞到地上。

二郎三郎一边教训不懂事的弟弟,一边扶大哥,一家四口围在一起笑作一团。

本就无心睡眠的程嘉禾,隔着窗帘透过明亮的月色,看到院中的场景,不知怎的眼中升起一团雾气。

此情此景,让女孩儿想到了自己的外公,那年老人家生着病,可是看到自己的外孙拿出的a大农学院录取通知书,外公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和眼前的陈大郎是多么相像啊!

深夜,程嘉禾发起了高烧,梦中回到了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那个农村小院。

头发花白的外公将一根彩虹棒棒糖递到了正在台阶上默默流泪的小女孩儿手中,那正是幼年的自己。

“乖孩子,爸爸,妈妈他们不是不要你,他们只是……”

“外公,这话你都说了好多年了,”女孩儿烦躁的打断了老人的话,“你说我上了学,爸爸妈妈就会来接我,后来又说我考了第一名,他们就会来看我,可是我每次都考第一名,他们却……却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女孩越说越伤心,眼泪也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你总说我还小,可我什么都懂,爸爸嫌弃我是女孩子不要我,妈妈现在也要和那个蓝眼睛黄头发的叔叔结婚不会再管我了!”

女孩儿“哇”的一声,扑进了外公的怀里,紧紧搂住自己目前唯一的依靠,就好似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外公没说什么,只是将女孩背在背上,然后走出院门来到几步之外的田地里。

“嘉禾,还记得外公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我记得,”秋风吹过,带来成熟的稻花香气,让抽噎不止的女孩逐渐平复下来,“你说过,《诗经·小雅》中有"黍稷稻粱,农夫之庆"的农耕礼赞,“嘉禾一茎九穗”,所以"嘉禾"为祥瑞之谷的意思。”

“不错,好孩子,你看看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和庄稼,华夏历史数千年,王侯将相几轮换,唯有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不曾改变,只要你肯洒下辛勤的汗水,它就一定会回报你丰收的果实。”

外公说着拔下手边的一株成熟的稻穗,放进女孩儿的手中,“嘉禾,外公确实不该骗你,但是你现在也大了应该明白,父母爱你固然好,但是难道他们不爱你,自己就不能好好生活了吗?”

“我为你取名嘉禾,是希望你像这手中的稻穗一样,做一株吉祥,幸福,快乐的禾苗,扎根在这土地上,结出最丰硕的果。”

程嘉禾握住手中的稻穗,眼神逐渐由迷茫变得坚定。但面前的外公身形却迅速变得衰老而又佝偻,恍惚间自己身处的地方变成了一间病房。

外公灰白的脸上,两片枯干的嘴唇一张一合,自己却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程嘉禾拼命的想要抓住外公那形如枯木一般的手,可任凭自己如何呼唤外公的眼仍是一点一点的闭上了。

“不,不要离开我,别走!别走!”

陈大郎刚换下程嘉禾额头滚烫的手帕,手却突然被床上的女孩紧紧握住。不成想看着如此消瘦的小姑娘,竟有这么大的力气。陈大郎抽了几次手,发现没有效果之后,也就索性任由对方握着了。

过了一会儿,程嘉禾慢慢睁开眼,正好对上了陈大郎充满惊喜的眸子。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陈大郎再一次换掉女孩额头的手帕,顺势抽走了被握的已经麻木的右手,“幸好我夜里睡得轻,听见你做噩梦,起来查看,没成想竟是发了烧。大夫说了,你这一下撞的不轻,头里有血块,夜里可能会发烧,不过烧退了应该也就没有大碍了!”

“三妹,你怎么了?直勾勾的看着我?是身上还有哪不舒服吗?”陈大郎说着,就一伸手探查程嘉禾的额头,想看烧退了没有。

“陈大哥,叫我“嘉禾”吧?”

“嘉禾?”

“对,嘉奖的嘉,禾苗的禾。这是我外公为我取的名字。”

——

翌日清晨,鸡叫三声之后,程嘉禾悠悠转醒。昨夜之所以把真实名字告诉陈大郎,这其实也是自己的一种试探。依照原主的记忆,自己这对便宜父母为了给两个哥哥娶媳妇,竟然能把自己的亲女儿卖掉,回娘家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了。而自己也不想真的给这兄弟四人当共妻,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稳住兄弟几人,然后一边养身体一边想办法——

搞银子!

最起码也要弄到和当初他们给的聘礼钱一样多的银子才好开口提和离的事。

而通过这两日的观察,程家和发现这陈家大郎不仅读书识字,而且心思缜密,见识不凡,自己想要在陈家背着这个人搞出什么搞钱的小动作,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倒不如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果然不出程嘉禾所料,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陈大郎对自己改名一事并不过问,只是记下是哪两个字之后就走了。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媳妇儿,你醒了吗?”门被推开,陈家小四的声音随之传进程嘉禾的耳中,“大哥让我给你打水洗脸,还让我告诉你,换好衣服之后去吃早饭。”

“你叫谁媳妇呢?小鬼头,”或许是因为病情好转,亦或者是解决了心头重担。程嘉禾今日心情很好,有心逗一逗面前的孩子。

“小小年纪就学着别人找媳妇儿啦?”

“你……你……”小男孩儿脸涨得通红,但是又不知如何回嘴。

“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哪有你这么大的娃娃讨媳妇的。”

程家和说着穿鞋下床,捧起床边的清水,轻轻擦拭着面颊。

“你张口媳妇闭口媳妇的,出了门就不怕别的孩子笑话你吗?”

这一下是把小男孩彻底说急了,陈小四跺了一下脚,喊了句不理你就跑出去了。

程嘉禾换好衣服走出门,发现小男孩正在给自家三哥告状,皮肤黝黑的男子此时正一脸恨恨地瞪着自己。

程嘉禾也不甘示弱的回瞪过去,陈三郎不知想到什么,片刻之后又不自在的把头扭过去。

“都别站着了,来吃饭吧。”陈大郎将一盆杂粮野菜粥端上木桌之后,招呼站着的几人,“嘉禾,你今日脸色瞧着好多了,觉得身体怎么样?头还疼吗?”

“陈大哥,我好多了,”程嘉禾一边帮着陈大郎端过碗筷一边说,“今日哪位哥哥去田里带着我一起吧!”

“呵!”陈三郎不由得嗤笑一声,“就你这身子骨,去田里干嘛?添乱吗?”

程嘉禾并未因陈三郎的嘲笑而恼怒,反而是把一碗刚盛好的野菜粥递到对方手中。

“陈三哥,我眼下身子虽未大好,但至少也得认认咱自家的地头,过些日子稻子熟了忙起来,也好给大家送水送饭,不是吗?”

面前的野菜粥冒出热气,氤氲了少女稚嫩的脸庞。此刻的程嘉禾明媚而柔和,全不似前几日的剑拔弩张,这到让陈三郎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口,只得哼了一声,就低头喝着碗中滚烫的野菜粥。

“三……嘉禾,你身体行吗?别逞强,”陈大郎将一块烤过的炊饼递到陈家和手中,“你要认地头,哪天都行,不如再歇两日,待身体大好了吧?”

“陈大哥,我身体已经好多了,活动一下身体或许伤还能好的快些。”

陈大郎见程嘉禾打定主意于是也不再劝说,答应吃过早饭带她去田里。

程嘉禾将口中苦涩粗糙的野菜粥咽下,瞧了瞧满桌只有自己手中这个唯一的炊饼,然后把炊饼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递给了旁边,一直眼巴巴盯着自己的陈小四。

开始还不肯接收的陈小四,最后到底是禁不住烧饼香气的诱惑,还是接过大口嚼了起来。

“嘉禾,”一直没说话的陈二郎此时却突然问起了程嘉禾的名字,“你爹娘都管你叫三妹,这是啥时候改的名字?”

“陈二哥,这名字不是改的,我出生时外公就给我取好的名字,只是爹娘不大叫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陈二郎咽下碗中最后一口野菜粥,“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程嘉禾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天上漂浮的朵朵白云,然后微笑着说:“就是丰收的稻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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