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荆州—梨花梦

“我在这里”

楼望出现在她身后控制住她的命脉,少女精怪明白事已成定局,不再反抗。她看不见楼望的神情,却依旧不甘心。

“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爱一个人和他共度余生,这有错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甘和一丝不解,就好像真的是一个陷入情网的少女在发问。

“爱一个人没有错,想和一个人共度余生也没有错,就是人之常情。”

楼望语气平静,他虽不通情爱,但也见过不少互相倾慕的男女,他们之间不是这样的。

“爱是相互喜欢,相互尊重,而非一个人的自我想象。”

“它应该是幸福的,甜蜜的,是两个人的事。”

“得不到就不要强求,是你固执了。”

少女精怪顿时哑然,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楼望又说了一句话:

“更不要为了一己之欲,牵扯到其他无辜之人。”

林家的林云柒尚有一只黑猫相救,可其他人呢?他们什么也没做,就莫名其妙的在睡梦中丢了性命,他们恨吗?应当是恨的,他们也有自己的妻儿子女,也有自己在意的人,所有在人世间的牵挂都因为眼前这只精怪全都化为泡沫。

人死不能复活,只能祈求下一世的缘分。

楼望道:“你该走了。”

为非作歹的灵魂将进入畜牲道,为自己伤害过的人赎罪。

手里的折扇金光大作,逐渐将楼望和少女心怪温柔包裹。九天之上的仙人赠予徒弟的法宝带着他罕见的温情,就连攻击都如同一张网,编制出了一个美妙又虚假的梦。

那是一棵梨树,洁白纯粹的梨花开了满枝,微风轻拂,落英缤纷,又被树下的小少年尽数捡起塞进枕套,让夜晚的梦乡也有了梨花的相伴。

“娘亲说,梨花芯的枕头能更好的入睡,我可要好好尝试一下。”

当天晚上,小少年果真做了一个充满梨花香的美梦,他很开心,兴冲冲地拿着一个风铃,把昨晚梦见的场景一一道给梨树听,并不顾危险地爬到树上,将风铃挂上枝头。

“你是父亲在我出生时栽种的,父亲说过,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树。”

少年笑的纯粹,和梨花一样单纯美好。他看不见,在他说完话后,旁边的树枝上坐着一个少女,轻声回道:“好。”

少年一个人生活在这个小宅子里,他没有兄弟姊妹,父母也在一年前被山中精怪所杀,但幸运的是,他还有一个远方的表叔,对方家里还算富有,人也善良,他们可怜少年孤身一人,想把他接到家里,却被少年拒绝了。

少年站在树下,洁白梨花倒映在他的眼里像是有着一团光,永远也不会熄灭。

“谢谢二叔,但我更想留在这里守着爹娘的房子,等他们魂魄归乡时还能找到我,而且这里还有一棵树需要我照顾呢。”

一棵树哪需要一个小孩照顾,一种推辞罢了。不过二叔家还是点点头,不再强求,之后每月都会派人送些银子吃食,不至于让人上街乞讨。

少年靠着树干,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梨树啊梨树,我可只剩你一个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互相陪伴才好。”

树枝上风铃叮当作响,长长的绿色流苏迎风飘扬,梨花被风吹到少年嘴角,像一个偷来的吻。

少女坐在洁白繁多的梨花里,垂头看着进入梦乡的少年,回道:“一言为定。”

风轻扬,铃铛微响,梨花散落满地,为树下酣睡的少年编造了一场永远也醒不来的美梦。

和树一起,共同沉沦

屋外大雨骤降,雷声炸进耳朵,雨滴噼里啪啦地打上老旧的窗户,滑下一道道水痕。房门大开,风吹散了地上的碎梨花瓣,斜飞的雨丝打湿了门口的木板,从那道窄窄的门向外看去,水滴从屋檐掉落,迸溅到夹缝翠绿新生的小草。

那棵梨花树依旧干枯,甚至因为雨太大还打掉了几块树皮,树干被风吹的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塌,唯有树枝上的风铃还在发出细微又顽强的声响,长长的绿色流苏也被雨水打湿,却依旧在奋不顾身的迎风飘扬。

而树,它的根还牢牢扎在土里,不管风有多大,雨有多强,它还是挺立着,做风铃和流苏的容身所,永不倒下。

楼望静静注视着,连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角也不曾离去。白雾横绕,雨落枯枝,整个世界都仿佛置身于一幅水墨画,他站在其中宛若唯一的看客。

极端的情感催生毁灭,错误的感情来源于一个约定。

毕竟......人死不能复活,除非逆天改命。

雨很快就停了,楼望走出破旧的房屋,鞋子踩进地面的水坑,打碎了里头倒映出的白色身影。

他越上房墙,在风铃残缺的声响和雨后清新潮湿的气味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宅。

长乐镇内,锦衣阁的掌柜望着门外停歇的雨,懒懒地拨了下算盘,水汽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掌柜连忙擦去眼角因困顿泛出的泪花,带着满脸的笑意迎了上去。

迎面走来一个俊秀非凡的青年男子,一头鸦羽长发被银制发冠别在脑后,几缕碎发盖住一小块白皙的额头,却也衬得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越发明亮动人。

“客官,您要看什么样的衣裳呢?我这里应有尽有,只要你开口就没有拿不出的布料和诚意。”

楼望道:“有鲛人纱吗?”

鲛人纱?这不是只有东州才有的产物吗?他一个小地方怎么可能真的有这种昂贵又稀少的布料,这还真是.......

掌柜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满脸讪笑:“先前是我夸大了,您不要介意,不过除了鲛人纱,我们店还有很多好看稀缺的布料。”他及时补救,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件银珠红外袍的成衣给楼望看,道:“这是天蚕丝制的,遇水不沾,不染灰尘。虽然比不上鲛人纱,但也是一件难得的衣裳。”

他注意到楼望别在腰边的折扇,又补充了一句:“与您的折扇也甚是相配。”

“是吗?”楼望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将扇子从腰间取下,在他面前展开。

扇子上面的内容不是掌柜印象里市面上的桃竹梅兰,而是一大片红的耀眼的枫树林。

还真让他随口掐中了,倒真和他手里这件衣服十分般配。

楼望拿过天蚕丝衣,入手的冰滑看得出这料子不错,林家给的报酬颇多,足以支付且有剩余。

他拿过衣裳到店内配置的屏布后换衣,几分钟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了布,叫人看清里头的模样。

红衣灼灼映衬双含情眼,暗光流转时的一眼千年,再细看却又意气风发,潇洒矜贵。原本竖起的长发被一根红丝带挽起耳后两缕发系于脑后,外袍朱银红,内衬为白,衣襟腰带红底金边。

朗月独绝,世无其二。

好几秒后掌柜才回过神,看着楼望抚掌笑道:“我见过红衣不少,可穿的如此夺目,客官您还是第一位,这衣着实配您。”

楼望拿起折扇,视线扫过上边的枫叶林,最后落在那两个字上————望舟

他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选了这一件衣服,或是因为遥天门的枫叶太过耀眼,又或是因为某一个人。

师尊是他一生追随的目标,是他最重要的人。人的情感繁多,每一个里头都有师尊的身影。

掌柜的马屁没有得到回应,他见楼望一直盯着手里的扇画,心念一动道:“这枫叶可真红啊,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枫叶林,不知这是何处,改日我也想带妻儿一同去看看。”

楼望没有抬头,修长的手指拂过红叶,良久,掌柜听到了他的回答:

“在一个很高的地方。”

楼望离开了荆州,离开了这个他长眠30年的地方,踏上了归家之路。

红袍衣角翻滚,好似一片红枫叶飘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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