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璟眼睁睁地看着凌昭在自己面前倒在了雪地里，他顾不得形象的冲凌昭奔去，将凌昭护在怀里。

凌昭的脸色苍白，一动不动了无生息。原璟双手颤抖，摸上凌昭冰凉的脸颊，他无措地望了一眼四周，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凌昭，今天的雪花刮得胡乱的飞，像是烧过后的纸钱灰。

“我错了，阿昭，我错了……”原璟嘴唇颤抖，话说一半，眼泪就落在了凌昭脸上，可这么滚烫的热意也不能温暖凌昭一分一毫。

他将凌昭抱起来，侍从们慌慌张张眼都不敢抬。

什么天下江山，什么万民敬仰，他都不要了，哪怕死后堕入无间地狱，永生永世赎尽罪孽都可以，现在有没有谁，来帮帮他，来救一救他怀里的阿昭。

这里太冷了，我的阿昭要冻坏了。

“快！快传太医！”承安殿围得水泄不通，汤药进进出出，太医们始终眉头紧锁。

谁也不敢打包票，凌将军能熬过今天。

“常宁呢？朕让他去请杜大夫，人呢？人呢！”凌昭一脚踹开跪着的一个小太监，“朕临走前让你们看好凌将军，这就是你们看的?拉出去！”

“陛下饶命！”

下人们的求饶声扰的原璟心烦，他坐在塌边，任凭他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替自己心爱的人消减一分一毫的痛苦。

他看着榻上烧的浑身发红，一脸痛苦的凌昭，只能徒劳的抓他的手。

“去，派人去催，让常宁快些滚回来！”

太医们的药汤吊着凌昭的一口气，所有的法子都试过了，现在只能祈求常宁快一些，再快一些。

外边的侍卫连滚带爬的进来，气没喘匀就跪下禀报：“陛下，常将军……回来了，常将军回来了！此时已经到了宫门外！”

原璟腾的站起身，刚想说话，脚下一软，才发觉自己早已一身的汗。

“快！快！”

杜晦春下马的时候只恨自己双腿不中用，只能一遍一遍催促同样急切的常宁。

嫌轿子太慢，二人推着轮椅在宫道上疾驰，等到了承安殿，杜晦春一看到床上的凌昭，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怎么？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原璟只能无言的冲他施以君子之礼，祈求他救一救病危的凌昭。

杜晦春不再废话，将药方写好，吩咐下去，又从太医院挑几个人协助，准备直接开颅。

原璟一把拉住杜晦春，双眼猩红，仅仅一天的时间，他憔悴的额间都生了白发。

原璟在抖，杜晦春看了一眼他死死抓着自己的手，只能无声的安慰他。

原璟嘴唇抖了抖，他想说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死死的抓着杜晦春的胳膊，执着的看着他，不撒手。

杜晦春叹息一声，还是开了口：“陛下，草民也不敢妄言，生死成败，且看天意，草民尽力而为。”

他挣开原璟的手，义无反顾的进了室内。

原璟一踉跄，险些站不住，身边的小太监眼疾手快的扶了上去。

杜晦春整整三天没有出过房间，血水和丝绢，一盆一盆的往外端，原璟便如枯木般不吃不喝站在门外守了三天，第三天的时候，杜晦春被人推着出来，他累的眼下青黑，只冲着原璟郑重的点了点头，原璟便知道了，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提起嘴角刚想扯出一丝笑，下一秒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凌昭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可是他能不能醒过来谁也说不定，杜晦春拿出毕生所学救了他一命，但是积淤太久，到底能不能醒来，真的只能靠天意了。

如果醒不过来，这辈子就只能当一个活死人了。

杜晦春去看凌昭的时候正巧看到原璟在给凌昭擦洗，原璟一夜之间白了一半的头发，自那日提着的一口气松下来后晕过去，原璟便这样衣不解带的亲力亲为。

他好像不再是杜晦春记忆里儒雅温和同时又带着一丝算计的太子殿下了，他如今是万人之上的君主，他的爱人眠于他的身侧，他却无能为力。

原璟起身，将凌昭的被子掖好，杜晦春行过礼后便替凌昭诊脉。

凌昭如今脉象平稳，只是心神虚耗太过，又大病一场，迟迟醒不过来。

“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原璟喂他喝罢药，轻轻摩挲着凌昭的脸。

杜晦春来之前多少了解了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如今再去谴责谁也没有什么必要，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也只能叹息。

唉，可怜可叹……

裙裾令一经废除，便受到了大梁女子的支持，那些女子纷纷改了裙子尺寸，样式，布庄，衣店也响应需求，纷纷请了师傅设计出新的衣服尺寸和样式，街上女子衣裳的花样越来越多。

此后原璟又颁布擢秀试，特开恩科，广招天下英才，不论男女。

一时之间又是闹得沸沸扬扬，女子们上街欢呼，竭尽所能的赞美当今陛下的英明宽厚，男人们聚在茶坊戏楼，给原璟起了个诨名，叫他妇女皇帝。

陈翡予上报给原璟的时候原璟正在给凌昭喂药，他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便让陈翡予退下了。

春天的时候初云寺的杏花开了，原璟徒步爬上山顶，折了开的最盛的一只杏花，带回去插在凌昭的花瓶里。

“阿昭，初云寺的师傅给你算了命，他说你吉人自有天相，阿昭，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看看我？”说罢，便在凌昭额上落下一吻。

今年的科举选上来了不少人才，原璟想要大显身手离不开这些新鲜血液。可是今年的擢秀试效果却不甚理想，只选上了两名女臣，在朝中势单力薄，原璟为了防止老臣排挤他们，特意让她们拜在了赫连太傅门下。

为了将擢秀试和其他政令颁布下去，原璟特遣陈翡予作为钦差大臣，到各地去视察政令实施情况。

一切准备就绪，原璟便开始改革，他将陈翡予暗地里调查过来的消息整理好，处理了朝中大半的蛀虫，提拔了许多为民务实却不得重用的官员，同时派人丈量南方土地，将被一些高官恶霸侵占的田产清算，重新分配。

改革的成效肉眼可见的好，国库充盈，原璟便拨款用于边境军务，扩充军队，到第二年，成元皇帝皇帝当政期间留下的一堆烂摊子便被原璟快刀斩乱麻的收拾干净，同时又还了大梁江山一片清明。

仅用两年的时间，原璟便从被质疑的谋逆皇子变成了人人称赞的明君。

可是凌昭一件也看不到，两年了，凌昭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杜晦春去年年底的时候离开了京城，他说凌昭已经没事了，只需要好好养着，总能醒过来的。原璟高兴的要落泪，可是当着杜晦春的面又忍住了。

他真的以为，凌昭要醒过来的，可是整整两年了，凌昭日日睡着，日日睡着。

两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他想告诉凌昭很多很多。

今年的擢秀试选上来了好多优秀的女臣，其中一个长得特别像盛姑娘。

陈翡予辞了官云游四方去了。

母后去年病重，撑到今年春天，亲自去擢秀试场转了一圈，回来后便抛下他离开了。

……

他还想告诉凌昭，如今他也是一位人人称赞的好皇帝了，他没有变成乱臣贼子，他给了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不知道凌昭愿不愿意听，不知道凌昭愿不愿意原谅他。

他只是絮絮叨叨的说，连杜晦春的小猫生了六只不同的猫崽子都说一遍，说着说着，原璟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阿昭啊，快醒一醒吧，阿昭啊……”

再不醒来，我就要撑不住了。

原璟捂着脸泣不成声，整个庭院静悄悄的，暖意融融的阳光照耀，蝴蝶轻舞而过。

第三年夏，挪渑部首领阿勒穆向大梁求助，寒水部和铦萦部联手攻打挪渑部，因为挪渑部部主这几年愈发猖狂，纵容士兵屡屡越境烧杀掠夺。

兵部与原璟彻夜商议，最终决定按兵不动。

原璟本想坐收渔翁之利，等寒水部和铦萦部，挪渑部陷入混战便出兵。

谁知，挪渑部的阿勒穆突然暴毙，新主的消息任大梁探子怎么都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边境传来消息后，原璟心中突然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永靖三年夏末，边境三部联手，攻打大梁。

仅一月而已，敌军势如破竹，拿下陇州边境五座城，将五城百姓屠尽，五城守将殉城而亡。

消息一传到鹤京，满朝哗然，原璟在朝堂之上震怒，下令集结精锐发往边境，并调赵世明前去陇州增援。

然而三部联军兵行诡计，打的赵世明损失惨重。

当天夜里传到京城的密报里只有三个字，昆合尹。

该来的总是要来，这几年昆合尹卧薪尝胆，从地狱里爬出来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朝中能用的几位主帅都驻守四方，如今能立刻回京领命的根本没有，原璟当天召集几位心腹，商讨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宣布御驾亲征，由赫连太傅监国。

走前，原璟没有去看凌昭，总是怕看一眼，便舍不得走了。

永靖三年初秋，大军开拔，赶赴边境。

快完结了，姊妹们，比我预计的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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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