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兔子不该有这样的花色,也不可能自己戴上礼帽,更不可能有一根与自己心脏相连的黑线。

那这样特别的小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病房里呢?他是自己过去的朋友吗?还是说,自己现在仍身处梦中?

看着那只小小的、端庄的白兔子,十六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是恍然大悟一般,得出了最终结论——这家伙是自己的幻觉,是自己虚构出的“朋友”。

原来,我的病还在不断加重啊……这可不行,这可不行,要是医生知道了,那肯定会念叨自己好几句的说!说不定……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出去了啊……

不能让他们知道,不能……让他们知道……

迷糊的少年想啊想,最后就这么迷糊的下了结论,他把目光移向了身旁的“太阳先生”,凌司夜的眼神仍是那般复杂,就像一摊混浊的死水,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其中,实在是难以看透。

他问自己,问昨晚做了什么样的梦,又为什么会因此哭泣?可面对这一个问题,小家伙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述——

寂静的寰宇,黯淡的星点,那朝着自己奔赴而来的、将自己燃烧成灰烬的冰蓝色火焰,十六在梦中看到了很多东西,但要组合在一起……似乎又有那么些不合逻辑。

多可笑啊,明明梦本就没有规矩可言,自己却偏要在其中寻得所谓“逻辑”,认知到这一点的少年不自觉地红了脸颊。

他的沉默仿佛一道深刻的沟壑,将自己与身侧的人儿分割开来,即便他是“太阳先生”,即便自己也曾渴望被他点燃,但这一刻,也许是身旁那只白兔子的眼神过于可怜,他竟是出了些逆反心理,不愿将自己的梦境诉说:

“太阳先生……太阳先生。”

小家伙不自觉地垂下了嘴角,整个人看上去都灰败了不少,可即便如此,他的声儿仍然是带了些娇气,却偏不做回答,也更不提问题,着实叫人恼火。

可,也许是因为那份愧疚,那份不可言说的自责,凌司夜的态度却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反复而恼火。

他轻拍了下少年的脸颊,手上的感触颇为喜人,仿佛是拿着琼浆玉液日夜浇灌,最后才得出的这么一份柔软,惹得青年又不由得捏了下:

“怎么了,十六崽?”

被捏了脸颊,小家伙的眼睛顿时瞪大了许多,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儿,两只水汪汪的、黑玛瑙似的眼睛无声控诉着对方的“暴行”,可这目光却又带了几分懵懂,如同一只走失的幼兽,让人顿时起了更多的凌虐欲。

凌司夜自认为自己的自制力比过去要好上不少,但在少年这样的目光下,却也起了几分恶趣味。

他俯下身来,凑近那孩子的耳侧,呼吸洒落于白皙的皮肤上,仿佛要将其熏成一片淡淡的粉:

“十六崽真的不想把自己的梦告诉‘太阳先生’吗?明明都哭得那样惨,那样可怜了……如果有一天,这么可怕的梦来到现实的话,那该怎么办啊……”

话这么说着,青年粗糙的手掌又按在了十六平坦又柔软的小腹上,轻轻一按,小家伙就像那些一捏就响的发声玩具一样,口中溢出细碎的嘤咛,听得男人的眼眸又暗了几分,像是在压抑某种恶劣的**。

而听到“梦境会来到现实”这么个说法,少年眼睛一亮,可在想到那颗冰蓝色的太阳后,他又不免瑟缩了几分,毕竟再怎么样,他也不想要“世界毁灭”这种伤天害理的梦成真。

可还没有来得及思考更多,对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在意识到自己发出了什么声音后,年少的病人顿时红了脸颊,却也不敢做些什么,只得恨恨地瞪了那人一眼,随后便侧过身去,留给对方一个冷傲的背影。

可侧过身,他便只能够那只白兔子大眼瞪小眼。说实话,十六并不熟悉兔子是什么样的动物,也不知道它们小小的脑子到底能不能思考刚刚发生了什么——

但是但是,这只兔子毕竟是自己的幻觉,再怎么样,那肯定还是要听自己的话才是!

小家伙无比霸道的想到,看向那只小东西的目光更是带了几分娇蛮的劲儿,随后脑筋一转,便在心里无比恶劣的对那小东西下达了命令:

快点到我怀里!让我□□一顿!

可能是因为小家伙的理论真的那么准确,也可能是因为这小东西是兔子一族的异类,他竟真的懂了少年的意思,便迈开步伐,慢条斯理地走进了十六的怀抱——

然后趴在了对方的脸上,用柔软的腹毛堵住了病人所有的话。

如果说是幻觉,那触感未免太过真实了些,可如果是真的,自己却又摸不到这小东西的身子,实在是怪得出奇!

但白兔子的腹毛柔软异常,像是上好的毛绒枕头,勾得小家伙又是昏昏欲睡,哈喇子都快要顺着嘴角流下来。然而,总有些人喜欢干些扰人清梦的事儿——

“刷牙了刷牙了啊!!”

屋外护工大爷的叫喊声比任何魔法都要刺激,每每到了这时候,十六脑袋里的困意都会被这该死的物理攻击彻底赶走。

他当即就像个被设立好的机器人一样,上半身直挺挺地立在了床上,兔子失了着力点,只得整个身子都扒拉在少年的脸上,避免从他身上掉下去。

就是说,这种拉扯感着实没有必要一比一还原啊喂!从我脸上下去!!

小家伙的表情满满的都是怨气,待兔子乖顺地从脑袋上下去,他又狠狠抹了把脸:“起床了起床了!不聊梦了不聊梦了……该迎接新的一天了!哈哈!”

凌司夜自然听得出来,十六并不想继续深聊“做了什么梦“这个话题,便也没有强求,只是揉了揉对方的脑袋,附和着说着“迎接行动一天咯~”而后便抢在他发飙之前出了病房门。

果不其然,一头乱毛的愣神了片刻,随后便提拉着兔子的后脖颈,当即就追了出去:

“你又摸我脑袋!!!”

好吧,看来这孩子的脑袋仍然是个禁区,摸不得摸不得。

……

电休克的治疗并不只有一次,对于深陷幻觉的十六而言,他的疗程远要比想象的还要多,没过多久,便迎来了第二次的治疗。

治疗前的夜晚比想象中的还要难熬,轰鸣的雷声隔着窗玻璃,一下一下抓挠着他的耳膜,令本就难以入睡的少年更加痛不欲生。

他闭着眼睛,试图忽略白炽灯的亮堂,还有与鼾声混杂在一起的雷鸣,可是困倦的触手却并没有把他带去黑甜的梦,颅脑的苦楚像是浸染了身躯一般,让他的一呼一吸都染着难耐的疼。

再一次入睡失败,空荡荡的胃袋与干渴的喉咙令疲惫的神经难以放松,于是十六睁开了眼,侧躺着身子,将目光移向了那只睡成了一摊的白兔子。

那兔子仍然带着自己冰蓝色的礼帽,即便睡成了这副模样也没有脱下的意思,通体洁白的身子像是上好的雪绒,柔软而蓬松,可偏偏耳朵尖与四只小脚却染着几分冷色,像是穿上了冰蓝色的手套与耳罩。

看着他睡得这般舒服,小家伙顿时起了些坏心思,那只不老实的手干脆抚上了小东西的后脖颈,顺着柔软的身子,最后流连向那一小团灰扑扑的尾巴——

听说兔子的尾巴并不是一小团,而是很长的一根卷了起来,不知道这位亲爱的幻觉先生……是不是也是这么个道理?

少年的手指温热,动作更是轻柔无比,可最后却仍然把睡梦中的小东西给惊醒了——废话,谁家兔子被拉尾巴还能睡得着觉!

因为太过刺激,白兔子狠狠蹬了一下床板,整个身子都蹦了起来,再然后,当他发现了扰自己清梦的坏家伙后,十六竟从这家伙异色的瞳孔中看出了几分委屈的神色。

“哼……哼……”

在少年的印象中,兔子应当是没有声带的,毕竟他长这么大还没听过兔子的叫声。可这一刻,自己幻觉中的小东西却发出了不满且委屈的哼哼,一时间,小家伙竟多了那么几分心虚,甚至不敢去看对方那对异色的眼睛。

“哼……哼!”

见自己的“主人”没有反应,白兔子当即就急了,他小跑到十六的身前,两只柔软的前爪按在少年的脸上,让对方的眼中只剩下满满的自己——

一只红,一只蓝,不知为何,少年总感觉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这样的眼睛。它像是自己记忆的锚点,将那些被遗忘的、被抹去的画面编织,最后落成脑海中那些细碎的片段。

小家伙愣愣地看着这只柔软的、可爱的、委屈的白兔子,一时间竟也愣了神,等反应过来时,他的口中却下意识地念出了两个熟悉的音节:

“止涟……?”

在这一刻,如同福至心灵一般,十六无比确信,这便是这只兔子的名儿,他是自己曾在梦中见过的那个存在,那一束将自己燃烧的冰蓝色火焰——

可在听到这两个字后,白兔子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发生什么异变,这小东西仍然用那对可怜兮兮的眼睛看着少年,看着自己亲爱的“主人”,到最后,那沙哑的喉咙竟是发出了声,呢喃出了那个自己曾在梦中聆听过的字眼:

“倚……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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