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曹京在皇城搅弄风云的事实一经查明,很快刑部就出了判决。

七皇子当年的旧人如今已经在新朝遗留不多,虽说还有些位居高位的人,可是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也不会活出来保护曹京。

于是一锤定音,判了个斩立决。

这桩旧事就算是连同十几年前的一切一笔勾销。

临行前,温远又去见了曹京一面。

“当年七皇子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曹京恶狠狠地说。

温远一笑置之:“七皇子从来都不是我内心中的明君。他没能登上皇位,是万民之福,也是我觉得欣慰的地方。”

当年七皇子势力如此庞大,可是他和七皇子认识,深深地感觉到如果七皇子登上了皇位,那么绝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当时那个时节,整个皇城纸醉金迷的,乱花迷人眼,谁也不知道有一天主宰皇朝花落谁家这个决定也会落在他的头上,落在他这个决定玩乐人间的人头上。

“你是不识好歹,温远,我化作鬼也不会宽恕你。”

温远说;“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反而是你,三番五次地找我麻烦,现在死而复生要来找我爹做你的挡箭牌。我们温家不欠七皇子更不欠你曹京的。从此以后化作鬼混也不必来找我,我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你敲门。就此别过。”

说完,温远离开了。

只听见曹京在身后撕心裂肺地喊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三日后,午时皇城门口开刀问斩。

自此,皇城内新朝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而温远,选在一个阳光正好的日子,进宫去拜访陛下。

御书房外站岗的禁军看见他,仿佛没有看见一样,根本也不拦他。

温远见状,脚步不停地走进了御书房。

屋里书房旁坐着宁盛,他正在看书,睫毛投在书页上落下一抹阴影。高传禄在一旁站着等着服侍,看见温远进来,瞪大了眼睛。

“嘘,”温远冲他比了个手势。

高传禄人精似的,立刻捂住了嘴,掩盖了满脸的笑意,往外边走。

他离开,温远进去。

宁盛读了一会儿,伸手要茶。

温远提起他桌边的小茶壶给他斟满了一杯茶,递到了他手上。

“嘶,”茶温有些烫,宁盛手一松,茶碗在他手上跳起来又被他接住了。

温远其实没干过这种服侍人的事情,一时也没注意这茶竟然这么热,连忙说道:“你没事吧。”

宁盛用两根手指捏住茶杯上端,随口道:;“无事。”

说完,才意识到这个声音不是高传禄的,而是温远的,一时愣住了。

四目相对,宁盛眼神躲闪:“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温远把他手上的茶杯夺过去放在桌子上,说道:“刚来,陛下在读书,不便打扰。”

“哦,”宁盛尴尬地合上书页,理了理头发,坐到了外边的会客厅上。温远跟着走过去。

温远说:“陛下昨晚睡得好吗?”

宁盛点头:“嗯。”

温远又说:“陛下昨晚做梦了吗?”

宁盛又点头:“嗯。”

温远笑了笑,宁盛已经坐在了会客厅的座位上,温远跟过去,不等询问他自己坐在了他旁边,双目灼灼地盯着他,直盯得宁盛不自在,避开他的目光。

温远问:“那陛下都梦到了什么?”

宁盛这回不拿‘嗯’敷衍他了:“没什么,都是一些过去的事情。”

“过去的事情啊,臣昨晚也在做梦梦见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臣记得那还是少年时候的事情,臣在给一个皇子当伴读,被那皇子的别的伴读嫉妒设计要害死臣,后来臣晕倒了,再醒来就被人救了,臣一直想不起来是谁救了我。”

宁盛张了张嘴,眼神躲闪。

温远已经脚步哒哒地跑去刚才宁盛的书桌旁,把那被倒好的茶端了过来,这下他仔细了很多,自己先抿了一口确认不烫了,才端给宁盛道:“陛下请喝,温度正好。”

宁盛望着那杯刚被温远当着他的面喝了一口剩下的茶,无言地接了过来。

温远道:“陛下不好奇吗,是谁救了臣,又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臣,任由臣找人询问却一直问不出来呢。”

宁盛在他的目光下败下阵来,为了掩饰紧张,咕嘟咕嘟喝了两口茶。

宁盛说:“然后呢?”

温远看着这一幕,笑了笑,继续道:“臣昨晚做梦还真就给梦到了那个救命恩人的模样,原来竟然是。”

噗,宁盛呛住了,咳个不停。

温远道:“陛下没事吧。”

“无事,”宁盛擦去了身上嘴边的茶水,示意温远继续说。

温远道:“陛下要是不愿意听,臣就不说了。”

好像是他非要上赶着来谈陈年旧事一样,宁盛为什么要瞒他他不知道,不过既然宁盛不愿意聊,那就不聊了。

正在心里赌气,就听见宁盛说:“我没有不愿意听,只是我觉得你肯定当时生气了吧。”

生气,他为什么生气?

温远不明白,宁盛救了他,他知道感谢还来不急,为什么会生气。

宁盛说:“你被曹京打伤之后我一直没有能去看你,你肯定会生我的气的。”

“才没有,”温远故作不在意:“那个时候七皇子也没有去看我,我都没生气。”你们都是皇子,我怎么敢生你们的气。

“不一样的,”宁盛说:“我跟宁盈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

温远愣住了。

在他少年时代,其实他有过很多朋友,可是宁盛是其中格外特别的一个。在曾经那样喧闹的先帝时代,有很多觉得他很好玩的人主动结交他,温远也觉得自己非常擅长交际所以常常呼朋引伴,为此还太过招摇让很多人嫉妒。但是那些朋友和宁盛都不同,他和宁盛一起走过喧闹皇城里很多荒凉僻静的地方,他认识了这个一直默默无闻其实什么都懂的小皇子,宁盛是他唯一交心的朋友。

“我后来去过你家,嗯,”宁盛想了想:“在你受伤的三个月后吧,我遛出了皇宫去看过你。那时候你家的家丁拦着不让我进,我又不能说自己是谁,只好翻进了你的院落想要偷偷见你一面。”

三个月后,温远想起来了,他后来发了一场高烧,然后被他爹带出去到庙里住了一段时间,他好像不在家。

宁盛说:“我没能见到你,你不在家,不过我找到了你写给我的绝交信,我想你肯定生气了。”

温远惊呆了。

过去的记忆翻滚上来,让他一时间有点蒙。

没错,他确实写过那种东西。

在他卧床不起的时候天天盼着宁盛来看他,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如果能过来给他冷着脸讲笑话那该是多好的日子。可是直盼到能出门走动,宁盛也一直没有出现。

温远气急败坏地给宁盛单方面写了一封绝交信,可是他已经不能进宫了,这封信注定只能被他留在自己案头,看见一次生气一次。

他怎么也没想过,在他不在家的日子里,宁盛会悄悄翻进他的屋子还看见了这封信。

信的开头是怎么写的来着?

——宁盛竖子!

温远道:“有这回事吗?”不能承认,坚决不能承认。

“有,”当事人宁盛认真地回答。

温远望天望地:“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宁盛说:“虽说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不过如果你愿意听,我还想认真给你道个歉,没能在你受伤的时候去看你。”

他的语气诚挚,眼睛里写满真诚的歉疚。

温远心里一股说不上来的难过翻涌起来,他很想说,谁要你的道歉,是,我当时是很失望,也确实受了伤很痛苦,可是你呢,你就不能爱惜爱惜你自己吗,不能找个人告诉我当时你为了救我受了比我更重的伤,根本爬都爬不起来吗。

宁盛,你不能爱惜爱惜你自己吗。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过去的事情已经如烟尘般过去。

在很久之前,他没想过有一天宁盛会成为皇帝。在西朝东朝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和宁盛相对而坐,聊起那些自己都快忘记的少年往事。

温远笑了:“好,我接受你的道歉。”

接受一个笨蛋的歉意,也记住这个笨蛋的好心。

宁盛眼神亮了起来:“温远,你是个好人。”

莫名其妙得了张好人卡的温远表示无语。

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是来质问宁盛为什么当初不告诉他是宁盛在曹京的手里救下了他的命。

可是现在他忽然不想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他想问点别的。

“陛下心里我只是个好人吗,还是说陛下吻过多少个好人?”

宁盛的眼睛都瞪大了:“什么?”

温远已经凑近了他:“陛下跟多少人说过爱慕,吻过多少人,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成婚立后,之前说爱慕臣,是真心的吗?”

宁盛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眼中忽然起了一层雾气,像是被吓到,又像是什么失而复得,一时嘴唇都哆嗦了起来:“你想知道?”

温远道:“现在想了,宁盛,我现在很想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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