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角落。
两个身影鬼鬼祟祟站着。
赵别生两手插兜：“啧，我为什么从自己车上被赶下来了。”
他身旁的张放：“哼。”
赵别生：？
小屁孩我招你惹你了？
时间倒回到五分钟前。
赵别生车上，江子曼拉开车门直接坐进后座。
车内瞬间香气扑鼻。
赵别生：“喂这是我的车，我准你上车了吗？……”
江子曼看都没看他一眼，拿出手机晃了晃，对柳今说：“加个微信？”
柳今盯着她，挑眉，没说话。
反倒是赵别生听到江子曼的话愣了愣，冒头：“……别肖想了。”
他转过脑袋对着后座：“你不合他口味。”
江子曼闻言，破天荒和赵别生对视几秒：“哦？”
回过目光，她看了眼柳今，竟然不恼：“哪里不合？”
江子曼的语调很是自信。
蝉联某平台年度直男收割机的榜首三年，江子曼虽对这些投票兴趣全无，但她的魅力可从中窥一斑而知全豹。
不合口味这一说，在她身上不可能存在。
赵别生被这样反问了一句，一时说不出话来。
哪里不合？他还真不知道。
但他就是觉得不合啊。
像柳今那种样子的，就是根本不可能……
唉，真不知道怎么说！
他看了看柳今，只见对方抱着手臂一脸我就静静看你瞎编的看戏状态。
琢磨半天，赵别生最终吐出一句：“性别。”
柳今：？
江子曼：……
张放：！
这么明目张胆吗？！
江子曼嘴唇微张，有种似乎明白了什么的意思。
她看回柳今：“你……”
柳今：……
谢邀，就这么水灵灵出柜了。
“赵老师，”柳今咬牙道，“你下去。”
赵别生本来一脸无辜，看清柳今的表情后浑身一颤，拉开车门脚底抹油从主驾下去。
副驾的张放还张着个大嘴呈惊讶状态。
“……”柳今：“张放。”
张放回神，迅速拔安全带开门下车。
电光火石之间，车内只剩柳今和江子曼两个人。
江子曼还没从刚才赵别生的话里回过味来，就听身旁的人叫了声自己：“江老师。”
“嗯？”她转头，对上柳今带着恰到好处礼貌的眼睛。
“不是加微信么。”柳今说：“我扫您。”
江子曼一怔，递出二维码：“正有此意。”
“……不过别叫我老师。”柳今扫码时，江子曼说。
柳今抬头莞尔：“好的，怎么称呼？”
“随意。”江子曼：“我比你大，叫姐吧。”
柳今闻言，觉得有趣。
江子曼没比自己大几岁，还是个姑娘的年纪，竟愿意被叫姐。
是个爽快的性子。
“好，曼姐。”
“嗯。”
微信一添加上，江子曼那边便直接发来一个文档。
柳今不意外。
江子曼主动找自己添加联系方式，本就不可能单纯为了两□□往，柳今从一开始就看出她另有目的。
只是这份文档……
他看了眼标题。
“试镜邀请？”
江子曼颔首：“我的新剧，有兴趣么？”
柳今视线重新落回到文档之上。黑体的书名号框着两个沉甸大字——《浮沉》。
《浮沉》，柳今听说过这部剧。
早在穿书来的第一天，他就在一则“全民期待值排行”的第一名上见到过这个名字。
中央频道名导陈阿帆执导，名编剧林敏原创剧本，背景是二十世纪初的民国，书尽时代浮沉，绝对的上星剧，而其演员名单也早已定好，皆是圈内叫得出名字的演技派，女主选角正是去年拿下两座视后的江子曼。
剧还未拍，势头就已拉满。
如此制作，摆明了谁参演，谁吃肉。
柳今抬眼看向江子曼，眼神中划过一丝质疑。
这样稳飞的剧，江子曼找自己？
果真都是人精，江子曼立即察觉到他的想法。
“原定的演员出了点意外，剧组缺人，我推荐你试试而已，不是内定。”江子曼说：“陈导的剧，也轮不到我内定。”
她这样说着，给这邀请增添了合理性。
剧组缺人，而江子曼刚好遇见合适的演员，推荐过去帮忙而已，这个逻辑十分完美。
但……
柳今熄灭手机屏幕，说：“曼姐，我没什么能回报你的。”
江子曼听他说这话，看向他。
那隐没在阴影处的青年面孔，蕴着的，是与其阅历完全不符的练成。
良久，江子曼鲜有地笑了一声。
“与你无关。”她轻轻开口，语焉不详，“我……”
“还个人情罢了。”
“还个人情罢了？”赵别生握着方向盘侧头问柳今，“她真这么说的？就只还个人情？”
“嗯。”柳今闭着眼仰在后座。
他也没明白江子曼的这句话。
“她是在还谁的人情……”柳今喃喃，近乎自言自语。
副驾的张放听见了，以为他是在问他们，答道：“不清楚。”
反正傻子也能听出来，至少不是在还柳今的。
“哇噻。”赵别生突然叹道：“真没看出来，江子曼居然还是个知恩图报的。”
柳今睁眼看向他。
赵别生：“真的，今儿，你不过是说了嘴可以帮她对光，甚至都还没帮吧？她就送你了这么大块饼，那可是《浮沉》！”
他说话的时候，还放开方向盘，比划了个饼出来。
赵别生：“看来我对她太先入为主了。”
赵别生：“我真傻，我悔过。”
柳今：……
张放：…………
what can i say啊。
张放中途下车，停在了上午停他那辆小奔的位置，柳今换到了前排坐。
张放下车时乜斜眼睛看了看赵别生，又回过来看了看柳今。
“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张放说：“一定的嗷。”
赵别生：？
怎么他看我像看大灰狼。
柳今：……
好像玩笑玩过火了。
柳今在张放的殷切嘱咐中升起车窗，日光透过挡风玻璃映在他脸上，精致的五官表情却有些难以描述。
赵别生：“你这助理话比我还啰嗦，有我在，难道还怕你半路被谁劫财劫色啊。”
柳今：。
怕的其实就是你，这能说吗。
车重新行驶。
柳今在和江子曼的聊天框里打开试镜文件。
“这试镜给得这么急，”赵别生看见了，说：“咱们现在赶过去，差不多就开始了。你有把握吗？”
柳今摇头：“我只能按我水平发挥。”
赵别生：“哦，那就是绝对能拿下。”
柳今：？盲目自信要不得。
“诶，”赵别生突然转变话题，他咋舌一下问：“我那会儿看江子曼从车上下来，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你俩说什么了？”
柳今头也没抬：“秘密。”
赵别生：“她不会真对你有意思吧！”
柳今：“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对自己的认知能提升哪怕一点点吗？”
柳今瞥他一眼：“我对自己的认知很到位。”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赵别生默了一下：“说起这个，那个……”他忽地支支吾吾起来。
赵别生：“我那会儿不是说你是gay吗。”
柳今抬眼。
赵别生小心翼翼：“你别生气嗷。”
柳今没说话。
他没生气，只是有些猝不及防。
他很好奇，赵别生是从哪得知自己性取向的。
首先排除是他自己悟出来的。
没等柳今问，赵别生倒是主动供罪了。
“其实我乱说的。”赵别生正色：“其实我知道你不是gay。”
柳今抿了下唇。
“我那样说，只是为了帮你拒绝江子曼。”赵别生赶忙道，说一半，他还突然转头，朝柳今挤挤眼睛：“我知道你不喜欢她这种。”
“你喜欢米兰达可儿那一款的啦。”
柳今：？
什么鬼？
“你这又是从哪知道的？”
“早些年咱俩合租的时候呗。”赵别生一脸万事都逃不过贫僧法眼的表情：“那时候我不是在墙上贴过一溜超模海报吗？说起来你眼光还挺高，那一堆大长腿里，只见你正眼看过米兰达可儿。”
柳今蹙起的眉逐渐松开。
他若有所思，良久哦了一声，“原来那就是米兰达可儿。”
赵别生：“？”
“你不认识她？”
“不认识。”
赵别生不解：“那你还看她？”
柳今：“我没看过啊。”
“没有？”赵别生说：“怎么会没有，我都看见了，咱俩吃饭的时候，你眼睛老往她旁边贴！”
“……”柳今眯了眯眼，说：“你记得你把她的海报贴哪的吗？”
赵别生：“这谁记得。”
“我记得。”柳今悠悠收回目光，看向后视镜，理了下自己额前柔顺的发——
“贴在镜子右边。”全客厅就那么一张镜子。
赵别生：？
“还不清楚吗？”柳今的脸颊被暖气烘起一层薄粉。退回椅背，他缓缓开口，神色矜贵：“爷那是在看自己。”
赵别生：……
赵别生沉默了。赵别生疑惑了。
“那你不喜欢米兰达可儿……”赵别生凌乱，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不对，这个世界上哪有男人不喜欢米兰达可儿，怎么可能……”
“打住。”柳今无情打断：“更正一下，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米兰达可儿。”
忘了吗孩子？你不是本地人。
赵别生闻言，受到巨大冲击，抱着方向盘神伤。几秒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倏地转头又问：“那你不会真喜欢江子曼那种吧？你都把她逗笑了——”
柳今：“啧。”
这个问题，怎么说呢。
其实江子曼也问了类似的。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柳今收到试镜邀请后。
“感兴趣的话，试镜就在下午，”江子曼看了眼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你可以直接去。”
说完，她拉上车门要下车。但手刚碰上把手，却又坐回来了。
“我真不合你口味？”江子曼挑眉。
柳今滞了两秒，笑了。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对上江子曼的眼睛，启唇，没由来地问了一句——
“你的香水很好闻，是……娇兰的一千零一夜么？”
江子曼和他对视。片刻，她摇头释然笑开。
“是，”开门下车，江子曼倚靠在车门旁，面靥明媚，“推荐你其实非我本意，但……”
她的眼眸流转着演员间独属的惺惺相惜——
“期待再见，柳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