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衍圣公府

颜质还是忍不住的惊讶,“儿竟不知,您对太子殿下如此不喜。”

衍圣公抿了抿唇:“莒城那厮最擅谋算,颜家还是莫要沾惹。”

“那我今晚就与骞儿说一说这其中的牵扯。”颜质说着话面色已冷。

圣公又道:“前番有良王的威胁和菁妃的压迫,太子殿下还能冷静些来观形度势,现如今时机愈好,只怕他容不得莒城几时了。”

“儿子明白。这位二皇子自傲性急,专断独行,本就不是最好的明君之选,又将圣主的疑心病承了个十足……”

圣公忽的长嗯一声,颜质欠身笑道:“……只在您面前说几句罢了。”

颜家能够留存至今,谨慎便是其中根本。

衍圣公严肃起来,起身挥袖道:“质儿你去,将此间利害与骞儿说个清楚。此番便让他也参与进来。再往后,前朝的那些事,你们父子也要同为留心。”

颜质还是不放心,又追问一句:“圣主在位定下的事,太子当真会毁坏吗?那可是今上与侯爷亲自应了的。”

衍圣公道:“若只是毁约便也罢了。我只怕他不管不顾,一心要借着打击谢家震慑朝野。此件事中的牵扯和轻重……”老人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颜质面上的和蔼此时已消失殆尽,“郑氏已去,再动谢家,这便是真的在向颜家警示了。”

想起遥远的鼎盛往昔,衍圣公的目光也黯淡下来。

“郑氏飞来横祸,一夜之间家族没落,我们甚至都还无人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惨祸来的猝不及防,还好有那姑娘将郑家的孩子救下。”

这是郑家事后老人第一次主动提起,颜质在一旁恭敬的站着,垂袖聆听。

老人的面上满是难言的感慨和惋惜:“咱们这些世家,多少年的退让隐忍,担心的便是功高盖主,被推上高处。国公府内三代忠良,无一不是善思专武。若非那族中的蛀虫败类撕搅,当比我颜家还当能长久才是。忠义侯用尽心思,以这一棋之险,欲换子孙平安。如今这孩子有难,我岂能再度袖手。来日九泉之下……旧友仍有重逢日啊。”

颜质将老人所说的一棋之险琢磨了数回,开口问道:“爹您的意思可是说老侯爷设计了今上?”

衍圣公表情微妙,并未回答。颜质知道问的不妥,忙道:“未雨绸缪方得长久,这道理儿子省得。您且放心,儿子只是思量着,这一动便是打破了咱们多年的行事规矩,届时……如此一举便再难回头了。”

严肃的语气暗示着不可估量的沉重。

老人仍是沉默不语。

颜质便又道:“郑家那小子究竟是好是坏,您老心里可有看法?”

“出身书香世家,又入将相门第,龙章凤姿,不可多得。可我瞧着他便似看见了衍儿,行的正,即为君子,若邪,……便是未可估量之难。”

颜质听了又是一惊:“爹爹竟然以良王殿下作比?这样高的评价,儿子倒是对他看轻了。”

老人忽然冷哼一声,斜眼看向他道:“在你眼中,不是向来就数骞儿最好?说起此事,我又要数落你这个做爹的,在外头对谁都是一团和气,明明心里对这个儿子也是爱的很,怎么一见面就总冷着张脸,一昧的苛责。”

颜质的笑容中难得有些羞赧,“对他要求严格些,也是为着他能早些成才。我们做长辈的一片苦心,骞儿聪慧,他都明白。”

“你们两个父慈子孝,我这里就天下太平。”圣公大笑着朝他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待天气没那么热了,就让他多往外处走走,别整日的闷在家里对着那群孩童。外头总说他像个小老头子,如今就连老头我看着都要嫌弃了。也是到了说亲的年纪,再不改改,怎么能找到好人家的姑娘。”

颜质笑着拜别出门,脸上却多少有些不在乎。

他的儿子那么优秀,才不担心这些。

竹林中的读书声此刻已经停了,偶尔传出几声孩童的嬉闹欢腾。一身雅白罩纱袍的颜子骞正背对书斋的大门,手中攥着个三岁小童不放。

颜质一见便知是这顽童被抽到审书背不出来,红扑扑的小脸上还挂着泪,手上想挣又不敢,使劲儿握了个拳头,肉墩墩的眉头狠狠蹙着,一见到他进来,哇的放声大哭,口中还喊着舅爷爷。

书斋中的两个人当即起身,转过来行礼。

颜质伸手将小娃娃抱起哄着,转去看一旁的小公子,“小爵爷是何时回的长安?”

小公子长眉秀目,笑中却难掩俏皮,“颜伯还是唤我煦儿吧。”说完又道:“昨日才刚回来,府里头闹得待不住,便来竹林找颜兄讨个清净。”

颜质安抚了小童,放他自己玩去,又看了眼一旁倒了茶就静静站着的颜子骞,端起喝了一口,慢悠悠道:“你们两人的年岁差着不少,难得竟能脾性相和。你来我们府上读书玩耍,柳公自然也是放心的。”

柳祯煦的眉心有颗朱红色的小痣,唇角两旁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本是让人一见就有亲近之意的长相,却因为狭长细致的眉眼和高挺的鼻峰,没表情时便透着股生人莫近的疏离。

“爷爷知道我来这里找颜兄,开心着呢。只恨不得我日日都来,再不回江南去了。”

颜质是朝中出了名的好脾气,此时笑得更加和蔼,“那你便在府中小住几日。方才我同老爷子说起,他也嫌骞儿少了年轻人的活泼。有你与他多多相处,便好多带一带这只知道读书的蠹虫。”

“颜伯伯既不嫌我烦,我便是开心都来不及,等等就安排人回去送信,再与我取些日常换洗的衣物来。”

两人三言两语的闲话起江南,一副宾客尽欢的模样。颜子骞一言不发的陪着,适时的添茶倒水,彷佛眼前这二人才是一对父子。

他默默陪着,不论什么都跟着点头,直到听见颜质吩咐晚膳后到书房去才应了一声,“孩儿知道了。”

颜质走远后,柳祯煦对着颜子骞挤眉弄眼道:“颜兄快想想,你可是最近在外做过什么坏事,被人追到府里来了?我也好帮你想想晚些怎么跟颜伯伯讨饶。”

“不要胡说。”

颜子骞叱他一句,心里却早已将近日间的行径仔细琢磨了几回,思来想去,喃喃自语道:“我只帮着忠义侯府寻了一回人,那也是许久之前了。”

“什么人?忠义侯府?他谢家丢了人,还需要劳烦到颜家,岂有此理!”柳祯煦目露嫌弃,“我人虽不常在长安,却也知道这一家子很是麻烦的,别人都恨不能躲着,你怎么还……”说着见颜子骞的脸色不对,忙又将话头止住,换了个语气,“快说说怎么了,我也好替你想想,免得被问时又白受委屈。”

寻找谢从安距今已过月余,谢家在这之间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颜子骞不甚清楚。不过,他也能从朝堂的风向和流言之中猜得出几分。何况晋王母子的下场,如今也算不得是秘密了。

谢从安这一局,赢得不易。

那个精灵古怪的小姑娘,不知怎样了。记忆中还是宫中偶遇的匆忙一瞥。

听闻郑如之经历了此次的三司会审后改变心意,有意做官。今上本就属意他去翰林院,往后他二人就是同僚了。

满怀心事的颜子骞慢腾腾的收整着书桌,手握戒尺,在身后的反复催促中淡淡吐出三个字来:“不用了。”

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莫名道了句,“也没什么关系。”

柳祯煦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再提起。

*

数日后。

黄昏已现,暮色沉沉,颜子骞拖沓着步履才迈进衍圣公府的大门。

他未曾更衣就径直去了书房,路上撞见的仆人都惊讶地频频回首。

书房中,爷爷和爹爹正凑在一处商议着什么。

颜质见了是他,并无反应,回头继续道:“圣主总不现身,病情究竟如何,我等都无从知晓。最近问了不少人,大家都不曾被召见过。虽然还是有批下来的折子,可那位究竟是不是醒着都要另说……就连今早宣布太子监国也都是右相出面的。”

衍圣公抚着胡须,片刻后又问向一旁的颜子骞道:“翰林院如何?”

这话问的是郑和宜。

这位入了翰林院的消息,颜家上下早就知道了,但最让颜子骞心惊的,还是今晨的一件大事。

翰林院受意要起草一份文书,内容是关于谢侯的孙女谢从安不重孝悌的。

其中的大罪罗列了不下数十,虽然还在商议结果,瞧着那意思大抵是会要将她夺去爵禄,贬为庶人了。

谢从安之前便数次因为行事招摇而被弹劾,彼时还有忠义侯帮她震慑,眼下这大势已去,较之爷爷的猜测只多不少,恐怕真的会有性命之忧了。

知道这些消息后,颜子骞在角落里独坐了许久。

他不敢细想郑和宜与这些事情之间的关联。

周围私下的议论很多,有说郑和宜忘恩负义的,有说他识大体感君恩的,言论繁杂,难听的多过好听的。而这处于舆论中心的人却泰然自若,依旧专注于手中的事务,让旁人根本瞧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衍圣公听完后抚着胡须没有说话。

颜质道:“往日与这位公子未有交集,今日在朝堂上一见,当真是惊为天人,总算懂了您老对他的那份评价。依着他的年岁,又经历了这些事故,如今这不露山水的模样说不得是福是祸。若要再论他于此事中的牵扯,恐怕更不好分辨……”

若当真是个忘恩负义的,颜家往后也需得着意小心。

“骞儿对此事怎么看?”圣公问道。

颜子骞想了想,将自己纠结了半日的心事说了出来。

“孩儿觉得,以如之兄的为人,这其中或许有着他不能与外人道的误会……”正说着,忽觉外头似有影晃过。颜质抬手,他当即住口。

颜质急急出去,不久后又匆匆折回,带来的还有另三人色变的消息。

太子与右相暗中筹备,准备为郑家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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