蹑手蹑脚地端着杯子出门，刚锁上门，转过去就看见两个女孩正在门口，吓我一跳。

“哥哥！”姐姐跳到我身边，“终于找到你啦。”

我迟疑地问：“你们……找我？”

妹妹点点头，看着她俩，我突然意识到那些吃的还在霜山鳴玉没被脱掉的衣服里，先前我并没有成功接过来，他见我浑身上下找不出薄薄一片口袋布料的衣服，心满意足地把食物都放回自己身上。

但也不好现在进去拿，因为我没有他家钥匙。我蹲下身，和她们平视：“是有什么事吗？当时用的线质量不好，所以现在断掉了？”

“这个房子的主人睡着啦，我们往旁边走走，好吗？”

姐妹俩穿的裙子是同款，鹅黄色裙子，有她们自己画的彩色简笔画，十分漂亮。

其实长相也是同款，但姐姐爱笑，妹妹腼腆，从不刻意凸显某个表情的脸上还是勉强能分出是谁的。

她俩依旧那么可爱。我们一边走一边说话，姐姐抱怨：“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呢？”她眨眨眼，蹦跳间裙摆开出一朵花，“你猜我们给你带了什么！”

“不是已经带了零食吗？不过我还没有吃哦，但我想既然是你们的眼光，那一定很好吃，就提前和你们说声谢谢啦。”我说，使劲想了想，费力地找出某个答案，“嗯……先前是外面卖的加工后的零食，那这次会是没加工的？比如你们亲手给我做的什么东西？”

“猜对啦。”姐姐笑起来，妹妹也忍不住眯起眼。我才发现妹妹没有往我跟前凑过，并且手一直背在身后。

“是在妹妹身后吗？”我有些好奇，忍不住逗她们，“怎么又来找我啦，是有什么事只能需要我帮忙吗？”

姐姐严肃地摇摇头，把妹妹推到我面前，然后两人肩并肩、手牵手，而放在外面的手一起背在身后。

“三、二、一——”

一只白色的小熊在她俩龇牙咧嘴的弯腰下出现在我眼前。

“按照你做的，这是你的小熊！”姐姐得意地龇牙笑，笑容非常洒脱，“我和小妹一起做的哦，玩偶布是从我们小时候的玩偶身上拆的，眼睛是我们两个最喜欢的珠子！”

妹妹也期盼地看着我，但在那之前，她先悄悄瞪了姐姐一眼，应该是不满于“小妹”那个称呼——双胞胎总会为到底谁更大而争执，就像我家中的孩子。

“因为小时候的玩偶都旧了，爸爸妈妈说要把它们扔掉。但我们不想它们被人扔掉，虽然不记得了，但它们肯定陪了我们很久。”妹妹说，“我们就想到课上老师说的‘废物利用’。”

姐姐插嘴：“不过它们可不是‘废物’，我们也没有要把‘垃圾’扔给你的想法！”

怎么真的那么可爱啊。我心里酸软，接过它，并拍拍她们的肩膀：“可以站起来啦。这么做久了，小心伤到腰哦。”

玩偶熊的触感很柔软，并非工业机器统一出厂的柔顺，而是被洗衣液洗过很多次的陈旧。能看出用心细密了但还是显出些粗大的针脚与另一边小小的痕迹对应，她们的分工非常明确。

里面的棉花也被两人塞得无比蓬松，捏一捏，就凹进去深深的坑。眼睛是一颗被涂了层有闪粉的透明指甲油的黑色珠子和另一颗明灿灿的、内部充盈零碎气泡的金色珠子。

“特别漂亮。”我说，“我的床上正好缺这样一个玩偶。”

“嘿嘿。”姐姐挠挠头，“你喜欢就好啦。一定要照顾好它哦，因为我们两个真的很用心很用心地在做了！”

我真诚道：“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最棒的惊喜。”

眼见话题有往互夸的尴尬情况前进的趋势，我连忙转移话题，问了个我最关心的问题：“你们为什么会想到找他——就是刚刚那个房子的主人，个子很高的男生，来把东西给我呢？”

“因为他说他和你关系世界第一好呀。”姐姐瘪嘴，妹妹也不是很高兴地摇头，“虽然我们都不信呢，但阿姨看上去特别开心，还把吃的塞给他，让他把东西给你。我们怕到最后也找不到你，只能托他啦。”

“然后我们跟踪了他。”妹妹微微抬起下巴，很不好意思但也很倔强地说，“就在这里等到了你。”

我摸摸她的脑袋：“他肯定早就发现了，不用怕，但你们下次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哦，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出门在外，还是得以自己的安全为主。”

“知道啦知道啦。哥哥，你怎么比爸爸妈妈还要啰嗦。”姐姐抓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从妹妹的头上弄到她头上，用力呼噜几下，“扯平了扯平了！告诉你哦，下次再不公平对待我们，提着南瓜灯的女巫会在半夜敲你的门——”

我还没从她那么大的手劲里回神，她俩就手牵手跑出很远了。

妹妹跑得慢一些，扭过头朝我很不符合她性格地大喊，脸都快红成番茄了：“我们得回家了！不许欺负娃娃！”

“哎！”不知道她们还能不能听见，我也做了回扰民的人，“我都记清楚了，注意安全！”

站在原地，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地拽了下头发，深感和孩子相处的无厘头跟愉快。

“清河越来越受欢迎啦，这样挺好的。”

一道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又被吓一跳，真希望回到家不会有人再这么对我。我惊魂未定地回头，是房东阿姨站在那儿，脸上笑眯眯的，非常慈祥。

“阿姨好。”我想起霜山鳴玉，心虚道，“你怎么来啦？”

“听见你们年轻人的声音了，真有活力啊。”阿姨感慨，“还是得这样好，你之前太死板了，一点都不听人说话，眼珠子可吓人……”

她温柔地看着我，换了个话题：“霜山先生把我做的东西拿给你了吧？他总想和你接触，又没有什么好方法。我没有好心办坏事吧？你们还太年轻，我真的要赶不上那种活泼的思维了。”

“挺好的。”我说，“我和他关系还不错，刚刚就是从他房子里出来的呢。”我指指她身后那间掩藏在巷子深处的房子，“哪里的话呀，也就十来岁，还年轻呢。”

她瞪我：“十八｜九也是十来岁？你算数也太差了。”

我憨笑。

房东阿姨挥了挥袖子，把蚊虫赶走，对我说：“反正，最后我想的就是肯定帮你。不论变成什么样子，要是我引出来的，我肯定要对你负责到底，所以不要有顾忌，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

她说话有点平静，有点悲伤，还有母亲才能给予的坚实的温柔。

我的鞋底情不自禁地在地上摩擦，画了个小小的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