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蘅一夜未眠,天刚亮就起身梳洗。云雀端着水盆进来时,见她已经坐在窗边翻看那本暗账。
“小姐怎么起这么早?”云雀拧干帕子递过去。
沈蘅接过帕子敷脸,冰凉的水温让她清醒几分。她指着账册上的几个代号:“你看这些,出现得太过频繁。”
云雀凑近细看,眉头越皱越紧:“这些数字也不对劲,像是货物的数量,可什么药材需要这么大批量?”
“所以需要你去永丰货栈走一趟。”沈蘅收起账册,“扮作采买丫鬟,就说府里要添置些药材。”
云雀点头:“我这就去准备。”
早膳后,云雀换了身粗布衣裳,挎着篮子出了门。沈蘅留在房中继续研究那本暗账。阳光从窗棂照进来,纸页上的墨迹有些模糊,那几个代号反复出现,旁边标注的数字越来越大。
她起身从书架上取来府里的账本对照。永丰货栈明面上做的是药材生意,每月往沈府送的却都是些普通药材,价值与暗账上的数字相去甚远。
午后时分,云雀匆匆回来,脸色发白。她反手关上房门,呼吸急促。
“怎么了?”沈蘅放下账本。
云雀压低声音:“货栈后院有股怪味,像是药渣,但又不太一样。我假装迷路靠近了些,那味道更浓了,还混着些腥气。”
“有人发现你了吗?”
“应该没有。”云雀摇头,“但我回来时总觉得有人跟着,绕了好几条巷子才甩掉。”
沈蘅正要开口,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主仆二人同时转头,只见窗纸破了个小洞,一阵风吹进来,案上那本暗账不翼而飞。
云雀惊叫一声扑到窗边,外面空无一人。沈蘅按住她的肩膀,目光落在书案上。那里只剩一片枯叶,压着一张纸条。
纸上墨迹未干:多管闲事者,死。
云雀吓得捂住嘴,声音发颤:“小姐,这……”
沈蘅捡起那片枯叶。叶片边缘已经干枯卷曲,脉络却还清晰。这不是这个季节该有的叶子,更像是从什么特殊地方带来的。
“你去货栈时,可注意到附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沈蘅问。
云雀努力回忆:“货栈后面有片荒废的园子,里面种着些奇怪的树,叶子就是这样的枯黄色。”
沈蘅将叶片收进袖中:“看来得去会会这位送信人了。”
“太危险了!”云雀拉住她的衣袖,“万一真是二房的人……”
“若是二房的人,反而好办。”沈蘅走到门边,“他们既然用这种方式警告,说明还不想撕破脸。”
她推开房门,院中空无一人。阳光照在青石板上,几只麻雀在墙角啄食。一切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雀跟出来,仍然不安:“万一他们下杀手呢?”
“在府里动手太显眼。”沈蘅走到院中,“父亲虽然离府,但眼线还在。二房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她停在院墙边,那里有几处新蹭掉的墙灰。脚印很浅,但能看出是男子的靴印。
“从这边翻进来的。”沈蘅指着墙头,“身手不错,没惊动巡夜的家丁。”
云雀脸色更白了:“他们能随意进出院子,岂不是……”
“正好说明府里有人接应。”沈蘅转身往回走,“去查查今日当值的都是谁。”
云雀应声要去,又被叫住。
“等等。”沈蘅从妆匣里取出一支银簪,“把这个交给门房小厮,就说我赏他昨日帮忙搬东西。”
云雀会意。门房小厮最爱嚼舌根,得了赏赐什么话都藏不住。
半个时辰后云雀回来,表情复杂:“小姐猜得没错,今日二房的人来过,说是送东西给婉小姐,但在前院逗留了很久。”
“见了什么人?”
“和账房的两个伙计说了话,还去马厩转了一圈。”云雀压低声音,“更奇怪的是,婉小姐身边的丫鬟下午出过府,去的也是城西方向。”
沈蘅走到窗边。夕阳西下,院墙投下长长的影子。那片枯叶在她指尖转动,干枯的脉络硌着指腹。
“准备一下,明日我去会会这位庶姐。”
云雀惊讶:“小姐要主动去找婉小姐?”
“既然人家都送信上门了,总得回个礼。”沈蘅将枯叶夹进书页,“去把前日母亲送来的那匹云锦找出来。”
晚膳时分,沈蘅特意让厨房多做了几样点心。她亲自提着食盒往沈婉的院子去,云雀抱着那匹云锦跟在后面。
沈婉正在院中赏花,见她们进来有些意外:“妹妹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前日母亲赏了匹云锦,我看着太艳了,想着适合姐姐。”沈蘅让云雀呈上料子,“顺道带了些点心,姐姐尝尝。”
沈婉让丫鬟接过东西,笑容有些勉强:“妹妹太客气了。”
两人在石桌旁坐下,沈蘅打开食盒,将点心一一摆出。她注意到沈婉的指尖有墨迹,袖口还沾着些枯叶碎屑。
“姐姐方才在写字?”沈蘅递过一块杏仁酥。
沈婉下意识缩手,又赶紧接过点心:“练练字打发时间罢了。”
“姐姐的字一向好看,改日教教我吧。”沈蘅说着,目光扫过她的衣袖,“这是沾了花粉?”
沈婉慌忙拍打衣袖:“许是在花园沾上的。”
“这个季节还有花开吗?”沈蘅故作惊讶,“我昨日去花园,只见些枯枝了。”
沈婉干笑两声:“妹妹看错了吧。”
这时一阵风吹过,几片枯叶从墙外飘进来。沈婉的丫鬟连忙上前收拾,神色有些慌张。
沈蘅放下茶盏:“说起来,今日我那儿也进了片枯叶,也不知哪来的。”
沈婉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在裙子上。她站起身,语气急促:“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妹妹慢用。”
沈蘅跟着起身:“姐姐忙吧,我也该回去了。”
她走出院子,云雀立刻跟上:“小姐发现什么了?”
“她袖口的碎屑和那片叶子一样。”沈蘅脚步不停,“去查查她今日是不是去过货栈后面的荒园。”
夜深人静时,沈蘅独自坐在灯下。那本暗账被夺走,反而让她更加确定货栈有问题。对方如此急于收回账本,说明里面藏着重要线索。
她铺纸研墨,凭着记忆将暗账上的内容默写下来。那些代号和数字渐渐填满纸页,有几个代号旁边画了圈。
云雀悄悄进来,见她还在写字,忍不住劝道:“小姐歇会儿吧,明日再写也不迟。”
“有些事不能等。”沈蘅头也不抬,“你那边有消息吗?”
云雀点头:“婉小姐今日确实出过府,马车去的正是城西。守园子的老仆说看见有人进了荒园,但没看清是谁。”
沈蘅放下笔,墨迹在纸上洇开。窗外的月色被云层遮住,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
“明日你再去一趟货栈,这次直接找管事的说要谈生意。”
云雀惊讶:“小姐要亲自去?”
“既然暗的不行,就来明的。”沈蘅吹干纸上的墨迹,“就说沈府要采购大批药材,看他们什么反应。”
她将写满代号的纸折好塞进枕下,吹熄了油灯。黑暗中,她的声音很轻:“该看看谁先沉不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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