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宫门惊变

沈蘅指尖还残留着码头货仓火焰的灼热感,袖中那本靛蓝账册沉甸甸地坠着。宣旨太监的脚步在宫砖上敲出急促声响,她抬头望见朱红宫门缓缓开启。

丹墀下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裴昭跪在汉白玉石阶上,玄色劲装被血浸透,额角伤口还在渗血。他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柄宁折不弯的剑。

“裴昭!”她脱口唤道。

青年将军猛然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眼底闪过惊涛骇浪,随即化为焦灼的警示。沈蘅看见他几不可察地摇头,染血的手指在身侧快速摆出“禁声”的手势。

“沈姑娘,快些。”太监催促道,“陛下等着呢。”

她攥紧袖中账册,薄绢的边缘硌着指尖。经过裴昭身侧时,他忽然低声道:“别怕。”

金銮殿内龙涎香缭绕。皇帝将一本册子重重摔在龙案上,震得茶盏作响。

“漕船沉银案,你兄长可曾参与?”皇帝声音沉冷,目光如刀锋般刮过裴昭,“三万两饷银沉入江底,押运官兵无一生还。裴琰当日就在漕船上,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裴昭,你作何解释?”

裴昭以额触地:“陛下明鉴,家兄奉命督查漕粮运输,绝无可能监守自盗。”

“那这些账目作何解释?”皇帝抬手,内账册递到裴昭面前,“兵部记录显示,沉银案发前三日,裴琰曾单独调阅过漕银押运路线图。”

沈蘅看见裴昭的脊背僵硬了一瞬。她忽然想起薄绢右下角那四个字,指尖瞬间冰凉。

“陛下,”兵部右侍郎从文官队列中迈出,“裴小将军或许不知情,但裴琰擅自修改漕运路线证据确凿。若非如此,饷银本该走陆路送往边关,何至于在江心遭遇风浪?”

裴昭猛地抬头:“侍郎大人可知,沉银案发那夜,兄长正奉命调查兵部漕粮改道!”

满殿寂静。沈蘅看见皇帝眯起眼睛,兵部侍郎的嘴角微微抽动。

“荒唐!”侍郎厉声呵斥,“漕粮改道乃兵部公务,与你兄长何干?”

裴昭的声音嘶哑却清晰:“因为改道的漕粮根本没有运往边关——那批粮食在潞州码头凭空消失了!”

沈蘅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账册里那些奇怪的批注,想起二叔与兵部官员的密会,想起前世兄长被诬通敌的边关布防图。所有线索突然串联成可怕的真相。

皇帝的手指在龙椅上轻轻敲击:“裴昭,你说漕粮失踪,可有证据?”

“臣......”裴昭的喉结滚动,“臣还在查证。”

兵部侍郎立即躬身:“陛下明鉴,裴昭这是为替兄长脱罪而信口雌黄!臣请求将裴昭收押审讯,以免他串供作假!”

几个侍卫应声上前。沈蘅看见裴昭握紧拳头,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金砖上。

“陛下,”她突然出声,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臣女有证物呈上。”

宣旨太监惊讶地看向她。兵部侍郎冷笑:“沈姑娘,此乃朝堂大事,不是你玩闹的地方。”

沈蘅跪下行礼,从袖中取出那本靛蓝账册:“此物是从臣女二叔沈明德处查获,记录着兵部与沈家往来账目。其中一页盖着侍郎大人的私印,批注的正是漕粮改道事宜。”

内侍接过账册呈给皇帝。兵部侍郎的脸色骤然苍白。

皇帝翻动纸页,目光越来越冷:“侍郎,这印鉴作何解释?”

“这...这定是伪造!”侍郎扑通跪下,“陛下,沈明德勾结盐商已被收押,必是他为脱罪而构陷臣!”

裴昭忽然道:“陛下可还记得,去岁漕运衙门曾上报过一批受潮霉变的漕粮?那批粮食正是在潞州码头转运时遇雨受潮,但臣查过当地气象记录,那几日根本滴雨未落。”

皇帝的手指停在某一页。沈蘅看见那正是记录“霉变粮”处置情况的页面,上面批注着“就地处置”四个字。

“侍郎,”皇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霉变的粮食是如何处置的?”

兵部侍郎的额头渗出冷汗:“按惯例...应是焚毁...”

“可账目显示,这批粮食被折价卖给了陇西粮商。”皇帝抬起眼,“而同月,兵部奏请追加漕运经费白银三万两——正是沉船丢失的数额。”

裴昭猛地握紧拳头:“陛下!家兄定是发现了漕粮失踪的真相,才遭人灭口!”

兵部侍郎突然指向沈蘅:“陛下!此女与裴昭关系匪浅,必是合伙做局诬陷忠良!那账册来历不明,怎能作为证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蘅身上。她感觉到裴昭担忧的视线,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然后她想起了袖中那块薄绢。

“陛下,”她缓缓取出缝在账册封皮夹层中的绢帛,“此物是裴琰将军亲笔所书,从账册夹层中拆出。请陛下过目。”

内侍接过薄绢时,兵部侍郎突然暴起扑来:“妖女竟敢伪造证物!”

裴昭瞬间挣脱侍卫阻拦,横挡在沈蘅身前。侍郎被侍卫制住,仍在嘶吼:“那根本不是裴琰字迹!”

皇帝展开薄绢。沈蘅看见天子的瞳孔骤然收缩——绢帛右下角,裴琰特有的双鱼纹印鉴旁,赫然写着“漕船沉银”四字。而背面竟是用密文写就的名单与数字。

“好一个漕船沉银。”皇帝的声音让整个大殿温度骤降,“好一个兵部右侍郎。”

侍卫将面如死灰的侍郎拖下时,皇帝的目光落在裴昭身上:“裴昭,朕给你十天时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裴昭重重叩首:“臣领旨!”

沈蘅悄悄松一口气,却听见皇帝道:“沈姑娘暂时留在宫中。朕还有事要问。”

她看见裴昭骤然抬头的动作,感觉到他目光中的惊惧。宣旨太监对她做出“请”的手势,殿外等候的女官面无表情。

经过裴昭身边时,他忽然以极低的声音道:“别承认任何事。”

女官引着她穿过重重宫墙。在踏入偏殿前,沈蘅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裴昭仍跪在丹墀下,夕阳将他染血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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