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蓝罕见的接了黄许迎一次话,道:“不是,也不可能是。”
“你们神官受供奉,这天下芸芸众生的,神像不同很正常吧?”谢涣林道。
黄许迎答道:“是很正常,但这尊神像就很不正常,根本不可能是白珍殿下的神像。况且谁家庙宇莫名其妙修湖底下来了。你自己想想,人家管的又不止琵琶,琴棋书画人家样样精通啊,而且白珍殿下身上根本没有什么伤口好不好,人家长得可白净了,又端庄又秀美的,再退一步来说,人家一文神哪项技艺不好?一定要穿着这样来博取关注吗?我说你啊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我平生最……”
谢涣林被他说烦了,急忙喊停,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喜欢人家了不用再说了,我不就提个问嘛你怎么就反应这么大。”
这下轮到黄许迎脸颊憋的通红,全然说不出话来了。徐昭蓝默默望着黄许迎,什么话也没说,但偏偏谢涣林能切切实实感觉到他刚刚又翻了个白眼。
看着看着,谢涣林突然发现那尊雕像上的饕餮面具和岸上那祭司带的一模一样,急忙开口问道:“岸上那人呢?你们没抓住他?”
一听这个黄许迎就来气,吐槽道:“嚯,你可别说那家伙了。把我俩拉下水,等我再想去抓他的时候人都不见一个,不知道是被卷走了还是淹死了。”
听到这,谢涣林也没觉得有多奇怪,“卷走了还是淹死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直接消失了?”
徐昭蓝道:“这怎么说?”
谢涣林隔空指着那尊雕像的脸,又指了指身上那些伤疤,解释道:“没发现?那饕餮面具和那人一模一样,其次,那人穿着不像这雕像这么暴露,反倒是遮的严严实实,你再两相对比,想必就知道了吧?”
“你的意思是那人其实就是这尊被供奉的雕像?”黄许迎问。
谢涣林点头,捋了一下,又摇头,与水里的浮尸对上眼,道:“你看看这池子,还有现在这地方的格局。说是供奉也没错,不过再准确一点,有没有可能是祭祀,活祭。”
他们只觉得背后轻微冒汗,还从来没有人见过哪个神仙敢带头活祭用来供奉自己的。
“按理说,这片地区主要供奉你们白珍殿下,理应她来管这片的事,何至于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都不知道吗?还要你们天庭其他人出面调查?”谢涣林疑惑道。
黄许迎道:“怎么说呢,确实有点不合理,但也和你解释过了,文神只负责帮人提升提升气运之类的,要真武力出手管人间的事那还得是武神。而且信徒不主动和供奉的神仙祈愿,神仙又怎么会知道是否有事情发生呢?既然是哪位神仙偷摸摸供奉自己还借音神殿的名义,那就更不能让白珍殿下知道了。”
徐昭蓝点头认同。
谢涣林扶额,“你们有没有试过飞上去回到湖底?”
“废话,要是能飞能用法力我都不至于沉到湖底。这整个湖泊怕是都覆盖了一层高强的法力禁制,用不了一点法力。”
谢涣林故作老成道:“所以说你们这群神仙就是太依赖法力了,仗着自己年轻热血一股脑冲劲,有了点法力就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了,一到关键时候什么都救不了你。等这次回去一定叫你们殿下给你们加强身体素质训练。年轻就得多吃苦。”
黄许迎一听这个就不乐意了,骂道:“干嘛?要打架啊!我不用法力也能打!”
谢涣林不和他吵,拍拍身上的灰尘,道:“得了,赶紧叫你自家殿下来吧,我们收拾收拾准备走,别再掺和了。”
再掺和下去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不礼貌了。这局远远比谢涣林想的还要大。就算他自己不会死不代表两位小仙官不会死,他可不想背上两条人命,任务没完成还得罪了人家慕华殿。
虽然他不是很想见到老仇人就是了。
五十年的光阴可以隔绝很多人和事,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屏障,自己出不去,别人进不来。
若是神仙作乱可以抓回天庭,恶鬼作乱可以就地诛杀。这种东西不管天庭亦或是地府来做都只是争个面子的事情,没必要得不偿失。
况且,迄今为止来看,整件事绝对不单单出自一位神仙的手笔。
最开始那人看他们三人三天毫无实质性进展,坐不住,先是施法引出那老太太,再故意让他们看到独属于天庭的施法留痕故意引导他们往湖边探索,偏偏好巧不巧晚上便碰到了所谓的‘游神’,可以让他们一击即中,再故意幻化出女子模样走在最后只等待谢涣林他们上钩,借机暗示游神实质,既是游神又何用丧仪?
一路下来,就算谢涣林思路再歪,就算扯不出幕后的那个神官,至少也把白珍扯了进去。
只不过那人怕是没算到他们三个实在太弱了,经不住什么风吹雨打,干脆戏唱到半路就下台去,不陪他玩了。
黄许迎还在矫揉造作,“为什么?这才到哪,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把那人给挖出来?来都来了。”
好一个来都来了。
谢涣林不再正眼看黄许迎,转向徐昭蓝。
徐昭蓝会意,露出手腕那串莲花链。只见那莲花链生出一点微光,徐昭蓝将手举起,莲花链内蕴藏的法力以圆形向旁涌出。
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在一瞬间,外涌的法力突然回流,啪的一声,莲花链爆开,被回涌的法力震了个稀碎。
徐昭蓝的脸一黑,谢涣林的脸一抽,两人同时正眼看向黄许迎。
同一时间,黄许迎还奇怪呢为什么自己的莲花链也断了,抬头便见另外两人‘阴鸷’的目光,吓得打了个冷颤。
他委屈的手舞足蹈,道:“你们俩别这么看着我啊我怎么知道这链条会断,想想都知道不可能是我弄的好嘛,我不至于莽撞的为了查下去连命都不要了。”
刚说完,旁的四盏青火猛烈的燃烧了起来,将整个殿内照得通明。他们总算看清了周围环境真正的样子。
四周的石壁上被四幅壁画占满,四幅壁画上是不同的四个女人。
黄昭蓝喊道:“那墙!四个女的!”
谢涣林道:“不,是一个人。”
一个人的四个不同状态。
第一幅壁画上的女人仍是面容姣好,面带微笑,手持琵琶,坐于坛上,四下是前来听曲的人儿们;第二幅开始女人服饰显然更加金贵,华丽,前来听曲的人也变得多了一倍不止;然而,画风在第三幅壁画开始便陡然扭转,只见第三幅壁画上的女人脸上,身上已然出现了数不清的伤口,女人举止也开始疯迷,眼神涣散,座下听曲之人瘫倒大片,眼神惶恐,七窍流血,众人的血流于一地汇成别样的景观;第四幅壁画则是那女人于火场中哭泣的模样,眼神凶狠且阴鸷。
但有一丝丝的不对劲,第四幅壁画上很明显有一角已然被烈火烧烬,是女人目光所看向的地方。那地方就像是和第四幅壁画内的火场做了一个呼应一般。
对岸那尊小型神像的双眼亮起红光,神像的身子突然被烈火包围烧了起来,神像周身传来一阵阵琵琶声,阴邪刺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京剧唱腔突兀的唱了起来。
那唱的女人声音嘶哑,像是喉咙被烈火所灼烧后发出的,如涟漪一般回荡在空旷的殿内,森然诡异。
谢涣林只觉手腕上一阵剧痛,竟是这时那业障又开始发起难来。他强撑着道:“你们听没听到那唱声?”
原本警惕的两位小仙官皆是一愣,面色凝重,答道:“什么唱腔?你魔怔了。我最多只听到那琵琶声弹来弹去的,可烦。”
谢涣林心想,那只怕是专门盯着他去的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今那莲花链已断,失去联系外界的机会,不想往下深究也得往下。
徐昭蓝察觉不对,赶忙问道:“那声音在唱些什么?”
那声音虽然嘶哑,倒也不难辨别在唱些什么。反反复复的也只是在唱同一句词,谢涣林缓缓开口,稍有停顿,道:“灾星已过,福星近,从今永远不分离…那词大概就是这样。”
谢涣林端详着四周壁画,皱眉道:“你们回忆一下,天庭中是否有与这女子经历相似的神官?”
徐昭蓝和黄许迎对视一眼,犹豫道:“似乎只有白珍殿下。但殿下凡人时的模样,身份都与壁画上的这女子完全不同,我们在她的神殿内瞧过她自个的壁画。”
黄许迎补充道:“不错不错,白珍殿下是花梁王朝初期飞升的神官。”
谢涣林一愣。
他继续说道:“要知道,从王朝建立的那刻开始,花梁王朝延续的几百年期间内,国家整体是不提倡大兴供奉神仙,不提倡也不赞同凡人能得道飞升这个道理的,更不提倡能有一个普通人被捧得太高到最后甚至可以威胁到王室的统治。
而白珍殿下则算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最初,白珍殿下尚为凡人时照样的是六艺经传皆通习之,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她能名声大噪,神迹初显。起初只是小范围的知名度,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去到她的家乡,只为一睹其文人风采。
你天赋异禀自然没错,但错就错在你过于才华显露,让人不爽,心生嫉妒,偏生她还是个女子,自然而然也会招致许多没由头的非议。人们都说你是女子,要藏拙,你要小心谨慎,你要乐于满足,白珍殿下却也偏偏就是个豪爽之人,心胸开阔不屑于与那些人计较。
她不计较不代表那些人不计较,最后在某个夜晚那些人竟是一把火把白珍殿下的住所给烧了。”
谢涣林道:“所以她也是被烧死的。”
黄许迎道:“不,她是自杀的。她一刀刎了自己的脖子,直接飞升了,那群人后来再搜自然也没找到她的尸体。”
谢涣林心一沉,“那你们说,这壁画和那句词又是在暗示些什么?类似的经历,这位女子被火活活烧死,白珍殿下顺利飞升,感情你家白珍殿下飞升从头到尾是场骗局呢?”
两位仙官一听到这话脸色直接不好了,黄许迎道:“这话可不兴你说!要怀疑人家得拿出货真价实的证据,别乱猜行不行。”
谢涣林道:“好好好我不乱猜。”
话语间,圆台猛地一震,开始下沉。那周遭水池的抽水与尸体开始往圆台上溢,不经意间,对岸那神像周身的火烧的更为猛烈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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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洞庭水台旧人新逢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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