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黎迦坐驾驶座，千华坐在后排。快到家的时候，黎迦打破了沉默。

“下次产检，你可能要自己去。”

千华原本看向窗外，闻言收回了视线，平静地说：“好。”

黎迦没有解释原因，神情比平时严肃，“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的健康最重要。”

“嗯。”

黎迦见他没有交谈的意愿，便止住了话头。

千华的心情不好。

体检时还不明显，可一出咖啡厅，恐惧就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

如果这些数据被用于非法实验，制造出伤害S 级omega的武器怎么办？

如果在体检过程中，和熙医院的医生对自己实施侵犯怎么办？

如果数据泄露，人人都知道他是S 级omega，被绑架去做代孕怎么办？

……

这些问题像一座座大山，压得千华喘不过气。他甚至看到了那些凄惨的画面，仿佛真实发生在眼前。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些问题都很荒谬，可恐惧感是那么强烈，以至于他浑身发冷，动都不敢动。

“精神病”三个字浮现在他的脑海，他又想到黎迦和他离婚、孩子孤苦无依的画面，于是尽力压抑这番恐惧。

不能让人知道他恐惧，否则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没人会再相信他说的话，任何人都能伤害他。

千华冷着脸下了车，对黎迦的关心充耳不闻。回到卧室，他将水温调高，皮肤被烫得通红，却还是觉得冷。洗完澡擦干身体，他换上最厚的浴袍钻进被窝，这才舒服一些。

黎迦停好车、喂完猫狗、打扫完卫生才回卧室。千华已经睡下，这不是他平时的作息。黎迦看了眼时间，安静地进了浴室，洗了半个小时，出来后也进了被窝。

两人没有肢体接触，背对着彼此。

晚上，千华被噩梦惊醒，心跳很快。黎迦睡得很熟。千华没有打扰他，独自去了宠物房。

“安安。”千华没戴口罩，安安热情地舔他的脸。齐齐先跳到安安背上，再跳到千华腿上，露出肚皮求摸。

千华右手撸猫左手撸狗，心里踏实了不少，“我想去田园生活。”

“那里没有人，没有那么危险。”

“要是你们能帮我接生就好了。”

……

说了有半个小时，千华离开宠物房，去厨房做宵夜。

现在是晚上八点，离他正常的入睡时间还有四个小时。千华也没想到一觉睡这么久，打算吃完东西出去逛逛。睡前的恐惧似乎已消散无踪。

一碗炸酱面，一杯豆浆。千华吃着吃着突然想起要填表，便拍照、上传、填写时间。那个软件出乎意料的好用，还能自动识别食物的分量、估算热量。千华吃得比平时多，洗完碗在沙发上休息了一阵，套上一件外衣就出了门。

小区里人很少。大部分富豪有好几套房产，只会偶尔过来度个假。亮着灯的几户人家有小院子，篱笆上种满了蔷薇。路灯设计得很有诗意，方形的玻璃灯罩被黑色的金属框架固定，像悬挂起来的灯笼。夏天是白光，冬天是黄光，在雨夜和雪夜别有一番风情。

宁静，浪漫，幽美。

千华后悔没把安安带出来，少了点温馨的氛围。

“汪汪！”身后传来狗叫。千华以为自己幻听了，没有回头。

“汪汪！”安安又叫了两声。千华回头，看见牵狗的人，不禁展颜而笑。

这一幕太美了，黎迦一时忘了呼吸。等他回过神，千华已经朝他们走来。

黎迦穿着背心短裤，踩着居家拖鞋，没了办公室里的一本正经，终于有点像年轻人。虽然他才二十四岁，但总是心事重重。千华有时会心疼他，想让他更快乐。

“不冷吗？”千华拉过黎迦没牵狗绳的手，把他的手揣进自己兜里，“我想去那边逛逛。”

“去吧。”黎迦抓着千华的手，率先往那个方向走去。

“你今天怎么了？”千华问的是他怎么睡了这么久。

“前阵子出差，基本没睡，今天补回来。”黎迦目视前方，脸上没有笑容。

千华见他心情不好，没有多问，把狗绳拿了过来，“我想去旅游。”

“去哪儿？”

“宠物乐园。”千华摸着安安的头，“安安三岁了，多带它逛逛。”

黎迦没有立即表态。走过一个拐角，他说：“如果要出远门，只能坐直升机。下个月我陪你去。”

“我可以一个人去。”

“你一个人不方便。”

“我只带一个箱子。”

黎迦转头看他：“最近压力太大了？”

“没有，就想去外面走走。”

黎迦重新看向前方：“那你每天跟我报平安，不然我会担心。”

“嗯。”

两人在小区里转了一圈，进无人自助超市买了些淡奶油。千华回去就做了泡芙，然后练瑜伽、讲故事、睡觉。黎迦工作到凌晨四点，锻炼两个小时，吃过早饭又去公司加班。

随后的二十多天，千华每晚都梦见不幸的事；上一秒还正常，下一秒就惊惧得说不出话。他把这种感受写进问卷，元康昭打来电话，为他约了个心理医生。他请了半天假去看病，心理医生带他做了冥想，建议他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两天后，千华搭乘直升机去宠物乐园，住进了宠物友好村，一待就是五天。

窝宝村位于A国中部的大山里，以原生态的自然风光和富有创意的宠物娱乐设施闻名。这里像个开放式的宠物咖，在这里看到的任何一只动物都是宠物，可以随便摸、随便抱。每个屋子的外墙都是猫爬架，满山的草地可供狗狗驰骋。山泉清澈见底，常年保持在12℃。果蔬都是自然生长，摘下来就能吃。唯一的缺点是不能吃肉，要吃只能去十二公里外的邻村。

单人间每晚七百六，包含三餐和接驳。千华白天遛狗，晚上在房里看书，连续三天没有做噩梦，也不惊惧了。他就想多待几天。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晚上视频通话，黎迦坐在办公桌后，看着穿着浴袍靠在床头的千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