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了,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啊!——”
“快报警,报警!”
展馆内外乱作一团,一瞬鼎沸。
“她是还活着吗?天哪她还活着!”
“好多血!”
闻人珄怔愣片刻,撒腿就往外跑。
“先生!”张错喊了声,也跟着追上去。
“哎你们俩去哪啊?”林芳卉被惊得心脏直蹦,紧紧抓住孙灵犀,语无伦次,“去哪?他们怎么回事?去哪?外面出、出事了?”
“芳卉姨,冷静点。”孙灵犀的手也有点抖,她深吸一口气,“让他们出去看看,小珄哥以前是警察,没事的。”
“我......”林芳卉赶紧从包里拿出手机,“我给弘洲打电话,打电话报警。”
那边闻人珄一路扒拉着人跑,不长的距离,被挤得浑身是汗。
要说这人真矛盾,一个个被吓得尖叫捂眼,却还是有人想走出去。走出去,不靠近,远远地闻闻血腥味。真是恶劣的癖好。
或许人本质就是猎奇的。猎奇同时,还喜欢看别人的悲惨,各种各样的悲惨。——这大概也是悲剧经常深入人心的原因之一。
“让让,都让开!”闻人珄忍无可忍,喊了声,“我是警察!”
这一句果真有用,闻人珄很快挤出拥堵的门口:“大家都冷静,先不要乱动!”
他一抬眼,登时倒抽一口气。
——地上蜿蜒出长长的血痕,像生机勃勃的鲜红色小河,流耗生命的尾巴,在空气中挥发温暖的腥味。
跳楼,准确说,坠楼的女生穿了一身白衣,那白衣此时已经被血染得斑驳。她披头散发,满头满脸都是血,糊得看不清长相。
她还活着,蜷缩在地面,浑身抽搐,每抽搐一下就会流血,像一块海绵,被挤一次,流出水,很快将要干掉。
她就这样抽搐着,蹭着地面,慢慢地爬,血淋淋的脸面朝向展厅大门,双膝跪地,突然,磕了一个头。
无声无息,她很痛苦,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将死的呻吟。
周遭的人全体僵硬,多话的嘴巴纷纷冻住,都被这诡异的磕头给震慑了。
“她......她在干什么?”终于,有人小声说。
“磕头吗?又磕了一个?她快死了吧......”又有人说。
而闻人珄站在原地,瞪着这女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蹿上来,飞快爬遍全身。
张错已经在闻人珄身边站了一会儿,他抓住闻人珄的手,轻声说:“没救了。”
张错顿了顿:“她的脖子......”
“嗯。”闻人珄应了声。
别人看不到,但闻人珄很清楚地看见,这女生的后脖颈上捏着一只手。一只以煞气凝成的,漆黑的大手!
海绵里的血拧尽了,女生的身体终于停止抽搐,她脊柱无力地瘫软下去,唯独脖子,被漆黑的手捏住,硬得像块不会死的石头,身体诡异地扭曲,一下一下用脑袋撞击地面,磕一次,溅开血花,带一声响。
这场面过分惊悚离奇,有几个胆大的年轻人震惊之余,已经拿出手机录像拍照。
张错:“先生。”
闻人珄回过神,当即大喊道:“不准拍照!”
这一声夹带怒气,相当有威慑力。
闻人珄集中精力,凝神聚气,指间飞快打出一颗火球,刑火击中女生脖颈后的黑手,煞气崩散,女生的尸体“砰”一声落地。
“不磕头了......”
“死了?......”
“天呐,好可怕......”
“我刚才好像看见一颗火球飞过去了?”
“你眼花了吧,怎么可能?”
“是啊,被吓傻了吧。”
七嘴八舌重新活络,空气迎来新一轮的焦灼。
这时候,美院的保安已经赶来,几个年轻的保安没见过这般死人,刚走近几步,就别过脸去,大概是想吐。
“先生。”张错还抓着闻人珄的手。
“你先进去。”闻人珄对张错说,嘴唇泛白,满头是汗,“我妈和灵犀还在里面。”
“你没事吗?”张错问。
“我没事,我......”
“小珄!”
闻人珄话说了一半,林芳卉和孙灵犀竟一起跑了出来。
林芳卉直奔闻人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人看过一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没事吧?怎么出这么多汗?”
“小珄哥,张错,你们没事吧?”孙灵犀也担心地问。
“我们能有什么事。”闻人珄叹口气,挡住林芳卉的视线,“有人坠楼了,你和灵犀先进去,等警察过来。”
“我、我给弘洲打了电话,但他没有接。”林芳卉说。
她话音刚落,众人耳中传来了急促的警笛声。
“警察这就到了?”闻人珄皱起眉头,“这么快?美院的保安才刚刚赶到。”
闻人珄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拳头:“你们别出来,在展厅里待着,等会儿都听警察的。我先去看看。阿错你......”
“阿错跟你一起去吧。”林芳卉赶紧说。
闻人珄摇头:“阿错留下来陪你们......”
“我跟你、跟你走。”张错突然强硬地打断他。
闻人珄看张错:“你......”
“我、跟你走。”张错重复,语气不容置疑。
说完不等闻人珄反应,拉着他就往外走。
“你做什么?”闻人珄心里蹿起火。从两人在一起,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张错发火,“是闻人靖坤搞的鬼。你不留在我妈身边保护她,你跟着我干什么?”
“阿姨身边、有姜邪。”张错沉着嗓音,尽量平静地说,“你、用不好刑火。需要我。”
“但是......”
“没有但是。”张错直勾勾盯着闻人珄,眼睛黑得吓人,像一对死物,光照不进去,“先生,别逼我。”
闻人珄张了张嘴,心里竟生出些慌怕来。又是这种感觉。以前有几次,他面对张错也会这样,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闻人珄眉头紧锁,“嘶”了一声:“疼,你轻点掐我。”
张错顿两秒,放开闻人珄的手:“总之,你不能、一个人。”
闻人珄看一眼手腕,意料之中,被张错撸掉了层油皮。闻人珄总觉得,从他俩在一起之后,每遇到危险,张错的应激反应就愈发严重。
几句话的功夫,警察已经赶到。警车停下,孟弘洲第一个下车。
闻人珄见到他,心头一黯,冒出不好的预感。
他迎着孟弘洲走过去,孟弘洲也看到了他,快步走过来:“小珄。”
“怎么是你?”闻人珄劈头盖脸地问,“你们队离这里远,你来得这么快?”
“出事了。”孟弘洲看眼地上的尸体,压低声音,“我们过来不是因为坠楼。”
警察已经拉起警戒线,开始疏散周围群众,同时有人上前查看尸体。
“孟队。”查看尸体的警察朝孟弘洲喊了声,摇摇头,示意人已经死亡。
孟弘洲点个头作回应,他拿出手机,塞给闻人珄:“我们来是为了抓人,刚过来才知道,有人坠楼了。”
孟弘洲说得有些艰难:“大概一小时前,我们收到报案。你看这个视频。”
闻人珄接过手机,低头看——
那是一段录像,应该是在一个仓库那样封闭的小地方,熊熊大火燃烧,有五个人被裹烧成火球,扭曲地蜷缩在地,于大火中痛苦挣扎。
“这是一场直播。”孟弘洲说,“我们很快查到了地点,在星辰美院附近,一个破旧小区的仓库里。”
“直播账号?”闻人珄问。
孟弘洲:“账号主人是星辰美院大二的学生。二十岁,叫程橙。”
“程橙?”闻人珄想起刚看过的那幅震撼人心的日出。
这也太巧了。
“你认识她?”孟弘洲观察闻人珄的表情,连忙问。
“不认识。”闻人珄实话说,“刚看了她的画而已。”
“孟队长,你们的人、上楼了。”张错突然插进一句。
“嗯,肯定要上楼看看的。”孟弘洲说,“我们......”
“让你的人、下来。”张错说,“我和先生、上去。”
“楼上有什么?”孟弘洲的脸色非常难看,几乎青了,“真是那些东西害的?”
“嗯。”闻人珄问他,“你手里的视频有什么蹊跷?你也怀疑了,不然你不会把视频给我看。我现在实话告诉你,就是那些东西,你们对付不了,你有什么发现,快和我说。”
孟弘洲没耽搁,当即拿起对讲机:“小川!小川,收到回复,你现在立刻带所有人下来!”
对讲机那头传来一阵滋滋声,没有人回应。
孟弘洲表情僵硬,对闻人珄说:“倒不是我发现了什么,是姜大,你让跟着我的人。进入那仓库以后,他偷偷给我发信息,说那仓库里不对劲,叫我找你商量。”
孟弘洲据实相告:“原本我也是想联系你的,没想到你就在这。”
孟弘洲又朝对讲机喊:“小川,收到回复!”
他抬头看楼顶:“......难道已经出事了?”
“我和阿错先上去。”闻人珄说。
“好,但我们......”
孟弘洲话未说完,下一秒,站在尸体旁的一名警察突然指着楼顶喊:“楼顶上头还有人!”
闻人珄猛地抬起头,还真在楼顶上捕捉到一片白色的衣角,虽然一闪而过,但真的有人!
“有个女的,我看见了,长头发!”那警察又说。
闻人珄听声耳熟,看向那警察,果不其然,这人是个熟脸——可不就是只倒霉催的刘小壮。
刘小壮吞两口唾沫,举着手里的对讲机,紧张地问孟弘洲:“孟队,我也和小川哥联系不上了,不会......出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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