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悬而未决

她微微侧头。

他没有动。

一双眼,冷冷清清。

宋晚晚人都傻了。

自己出来才多久,到这个便利店坐下来撑死也就半个多小时,李静楠他们吃饭会这么早就结束?

他微微掀眼,逼近一步。

宋晚晚下意识躲了躲,耳机垂落而出,被他摔在桌上砸出不轻不重的一声。

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你……”

“我什么?”他视线扫过桌上摆着的一堆杂物,径直拿起了那张陈兆送的磁带。

翻来翻去。

她隐隐不安。

东西却被很轻地放下了。

刘泽然手肘撑在桌上,视线从磁带再度看向她,两人之间又回到了平和的关系里,“我没想到你真的会走。”

“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你……”

“来找你。”

他眼中没有什么情绪,清明一片,反倒映出有些慌乱的自己。

这样的距离、等待、突兀又被摊开的话,仿佛一步就揭到过去,冬雪意外降落。

他推着车走在自己身旁,耳稍微红,憋了半天冒出来一句,“我们顺路……顺路,所以一起走吧。”

而非今日,彼此呼吸如冬日云雾般漫进五月份的夜晚,融进冷气里却毫无察觉。

“来找你,来问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不知道能说什么好,抿了抿唇,试图显得姿态轻松点,“我怕搞砸你的生日。”

“你已经搞砸了。”

她头更低了点,“抱歉。”

“你妈妈给我定了蛋糕,我没吃,我说我有事……你。”

“对不起。”宋晚晚快被自己内心给折磨死了,逃避般站起身,“我现在给你补过一个。”

说罢就起身朝冰柜走,匆匆拿了个冷藏蛋糕,又买了打火机。

直到捧着东西往回去,才发觉刘泽然一直都在看着她,便利店冷白的光落在眼中,格外默然,显出一分陌生的沉寂。

视线,变成一台吊着铅块的胶片机,昭示着这样的瞬间在三两秒后就会被压垮。

他难得这样,像被抛弃的人,像经历过怎么样等也等不到的会面,摘掉所有标签,一身狼藉,只是一个十几岁的人。

宋晚晚狼狈低头,那些扎在心里的玻璃像被一片片拔出,又强灌了一口烈酒,愈发闷痛,不在适合的年纪里,不在意愿中,连带这样的情感也不是想要的,“便利店里没有蜡烛卖,你就假装吹下打火机吧。”

“好。”

她拆开蛋糕,潦草唱了几句生日快乐,把打火机摁下就往前递,“快许愿吧。”

身旁人迟迟未动。

宋晚晚实在有些受不了,她侧头,才发觉两人呼吸落在面颊之间,彼此眼里有火光在跳跃,一闪一闪。

可便利店亮白的灯照在这里,没有重逢的暗室,这样的焰火早已把每一张胶片都烧的一半黑。

刘泽然看着她,说得很轻,“你替我许吧。”

这实在也太。

她心乱如麻,明明不是多难堪的场景,明明不是多为难的事,“你真的要我许?”

“嗯。”

“那我希望你回英国,不要再回来了。”

——呼。

她假装吹灭了火焰,整个人僵坐在原地。

然而下一秒,垂在身侧的手却被轻轻圈住,拉起,酒渍到处都是。

薄薄温度,烧成一个圈。

那丝缠在两人之中的红线似乎越绞越紧,挤出骨肉,压出苦水,悬而未决。

宋晚晚挣扎着就想收回,却被对方更用力拽住,体温压过来,她喘着气,见刘泽然低着脸很认真地给她戴手环。

微凉的橡胶质地贴了上来。

与此同时,他话音落下,“重新许一遍吧。”

如同冬雪,总要等消融了才能察觉到冷痛,

“我希望……你回英国。”

他顿住了,嘴角勾起一抹笑,不在意般,“那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呢?”

“没准备。”

“之前还给我送了平安符。”

“那是之前。”

他不理,自顾自道,“你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我还给你定了蛋糕,跑出去给你过生日,那天你看到我开心吗?”

宋晚晚看着他,视线忽然就一片模糊,“不要再胡言乱语了,好吗?你怎么不提那个蛋糕最后被我摔烂了?”

“是啊,我路都走不好,跪在地上陪你一起收拾。”

搭扣轻轻一声扣紧。

刘泽然径直起身,拉开冰柜拿了瓶苏打水,却没结账。

他晃晃跟店员示意道,“坐着的那个人请我的。”

说罢就单手掰开,抬起灌了一大口,薄薄水珠在放至台面的那瞬间便滑落到桌,“这瓶水就当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们还一起养了只狗,对吧?下次一起去看。”

“手环是我送给你的,没有理由,我想送什么就送什么。”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没关系,全都可以没关系,所有的都可以没关系。”

他话音顿了,单手拎起苏打水和她摆在桌上的碰了个杯,抵在那儿,并没有移开,“宋晚晚。”

这像一句邀请,一张通往截然不同未来的门票,好似如果她今天碰了杯,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从头再来。

可是,明明四周都是风暴。

他们只是站在了台风眼,却误以为往后日子里都能如此刻般平和。

易拉罐表面凝出的水珠像一汪泪。

积进肌肤,满到外溢,滑出纹理。

他等了很久,越握越紧,指节在颤抖,头越来越低,脊背弯出一个难堪的弧度。

宋晚晚没有动。

从始至终,从头到尾,她旁观,“太晚了,你早点回去吧。”

就在这样话落下的瞬间,身前骤然有车光打下。

李静楠火急火燎地下车,看见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又和颜悦色起来。

宋晚晚连忙起身,她匆匆把桌上东西收拾好,还有那块刘泽然吃也没吃的蛋糕,“你还吃吗?”

他笑了声,很低很沉,像自嘲。

指尖越捏越用力,铝罐向下凹陷着,苏打水骤然涌出,像要洗净淡红痕迹,却只是越淋越湿。

刘泽然举起灌了好几口。

液体顺着重力猛然落出,密密麻麻的气泡顺着下颚滴落,袖胸口湿了一大块,冷白肤色更是触目惊心。

宋晚晚愣在原地,“你……”

他起身,极其用力地将易拉罐砸进垃圾桶。

一声巨响后,绵密气泡在冲击下细细碎碎破灭着,空气里一时间只剩下这样的底噪。

宋晚晚被吓了一跳,她瞳孔细细颤抖着,却见刘泽然缓缓转过了身,那双漆黑的,宛若无机质般的瞳孔盯着她,毫无起伏。

疯了。

顶光曝下来,眼中甚至生出几丝狼狈,他笑了,“谢谢你祝我生日快乐,这真是一份难得的礼物。”

余光里她妈妈已经快走进来。

宋晚晚迅速拿起所有东西,“不用客气。”

她深深呼吸,很轻地说了句,“都一样的,那时候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出国,不管我主动要你走,还是你自己走,都是一样的。”

李静楠对于这番结局自然又是很不满意,宋晚晚坐在车上只当自己耳朵聋了,听她讲自己的不容易,听她说开到便利店门口的时候还差点撞死个人,就是上回报警的那个,站在阴影里也不进去,看都看不清。

她每句话都点头,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开始吃蛋糕,甜甜的,很丝滑,只有有一点点咸。

宋晚晚低头看了眼攥在手心的包装纸,是巧克力味的,不是海盐味的。

车身摇晃,她才发现,蛋糕湿了。

-

“所以你那个朋友回国是来抢你的孩子?”谢柠听完算是目瞪口呆。

周二下午正好是体活课,两人晃着晃着晃到操场上。

宋晚晚纠结再三回避掉了大部分,不管是针锋相对,还是饭局上的为难,这样的事数不胜数,她早就练成了遗忘的能力,只是很纠结这一句小狗。

名字都快要说出口,最终却还是以朋友指代,“也不能这么说,不过我到现在都不懂他回来干什么。”

就为了被删掉的好友?这也太夸张了。

“天呐,有钱人真是不把钱当钱…… 对了对了,我前不久听八卦说以前初中有个人也巨巨巨有钱,据说都体育生报省赛了,又直接弃赛出国了,还对一个女生特别关照来着。”

“名字好像叫…… 刘泽然?晚晚,你也是这个初中的,你有印象吗?”

宋晚晚看都不敢看谢柠,含糊道,“……可能吧,但我有点不记得了。”

话说到这里谢柠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你啥时候养狗了?”

“那都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情了,而且……他后来发消息给我,说可以不带走狗,但必须要我带着狗给他看一眼。”

“那你们去过不就好啦,对了对了,是只什么样的小狗呀?”

宋晚晚叹了声气,她蹲下身来,指着面前草丛里那块石头说,“就是这只小狗。”

所以完全没有办法带给他看,也没有办法跟他说。

出国前你送给我的小狗已经死了,我连它埋在哪里也不知道,剩下的只有当年没吃完的二十斤狗粮。

谢柠迟疑道,“那你跟他……你为什么那么想要他回去啊?”

“和我待在一起……不好。”

“怎么能这么说呢?”

“如果你和一个人待在一起很倒霉…… 就是总是发生一些不好的事,你还会跟他在一起吗?”

“当然不了,你跟他在一起总是倒霉吗?”

“……都挺倒霉的。”

谢柠惊呼,“这简直跟那个刘泽然的八卦一样啊,我听说他和那个女生也什么被父母介入还什么?大家说的五花八门,还有说刘泽然是为了保住那个女生的生活,忍辱负重被发配去国外的。”

这真是谣言。

宋晚晚眼角一抽。

两个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拿起石头去水池那冲了好久。

这块石头也就宋晚晚的半个手掌大,她们一起涂了小半罐白颜料。

准备去吃饭的时候,班主任突然喊她去教导主任那一趟。

宋晚晚不敢不去,谢柠摆摆手让她安心,说自己就在教室里等她。

一路上人都很少。

从教室走到办公室要经过一道很长的天桥,就在她快走进楼里的时候,眼前缓慢走出一个身形。

白日阳光落在他脸上。

是陈兆。

他身形微顿,神色有几分意外,香樟叶阴影落在脸上,将视线都浸出了几分欲言又止的味道来。

一股和那场夜晚如出一辙的窒息漫了上来,她想起了李静楠说的话。

条条屡屡却只变成这两个字。

你的,名字。

最近存稿没了,天气大降温开始了昏昏沉沉的感冒,但是一觉醒来发现收藏变成了两位数,感谢大家,我会努力隔日更的^ ^

这章的小标题其实有一个来源 “爱情是一张悬而未决的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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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悬而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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