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实在发生了太多事，因此直到周一郁商也没缓过神来。

昨晚周玄序不仅陪他去了医院，还一起打车到了姥姥家楼下的那家杏仁茶店。

天这么冷，因此郁商担心了一路他们会不会提前收摊，好在并没有，他们到时那对老夫妻仍守在小小的摊位前。

“两份杏仁茶。”郁商一下车便跑过去说道。

卖杏仁茶的婆婆认识他，一看见他立刻漾出一个笑脸，“好，又是好久没来啊。”

婆婆说着看向他身后的周玄序，问道:“这是朋友吗？”

郁商有些被问住，他们现在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还没等他回答，便听身旁的周玄序回了一声，“嗯。”

郁商闻言向他看去，没想到周玄序也正望着他，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对上，又迅速移开。

“好了，给。”婆婆并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气氛的变化，将两份杏仁茶递了过来。

郁商接过后准备付钱，然后周玄序已经先一步举起手机扫了码，“多少钱？”

“16，一份8块。”

“我请你。”郁商见状连忙说道。

然而周玄序已经扫好了，把付款记录给婆婆看了一眼后从郁商手里接过一碗，然后两人一起找位置坐下。

小店不大，平时在这店里吃的人也不多，因此门口只有两张桌子和几条小方凳。

郁商和周玄序就近选了张桌子把杏仁茶放下，刚一坐定，郁商便激情推荐了起来，“这个婆婆做的杏仁茶特别好吃，我从小吃到大的，你尝尝。”

周玄序闻言拿起勺子低头吃了一口，有点甜。

“好吃吗？”

周玄序闻言抬起头，然后就看到郁商满目期待的样子。

略甜的杏仁茶滑过喉咙，他点了点头，“好吃。”

郁商听到这个答案这才心满意足地低头吃了起来。

甜食总是能让人心情好起来，今晚发生的一切瞬间被他抛到了脑后。

一碗杏仁茶并不多，两个人很快便吃完。

吃完后郁商准备叫车，这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关机了。

什么时候没电的？

还没等郁商回想起来，周玄序已经叫好了车。

郁商见状心里更加过意不去，明明今晚是他叫周玄序出来吃饭的。

结果却因为自己突然犯病打乱了计划，还全部是周玄序付的钱。

虽然钱不多，但郁商并不喜欢欠别人的，因此一路上都在想怎么还回去？

但一直到了家也没想出来。

太晚了，因此两人下车后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互相道别后便向各自家中走去。

郁商进门前抬头看了一眼，整个司家已经陷入一片昏暗，看来他们都已经睡了。

不过郁商本来也没指望有人能等自己，因此习以为常地按下指纹打开门。

因为回来得太晚，虽然一楼不住人，但郁商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不想惊动任何人。

然而没想到的时候走到客厅才发现沙发上竟然坐着一个人。

郁商被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然后就见杜如岚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她似乎有些困，起身的动作有些迟缓，“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打电话也不接？”

郁商看着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毕竟杜如岚和他之间的感情一向淡薄，她也少有这样等他回家的时刻，因此郁商一时间很不习惯。

郁商自然没有打算说实话，毕竟杜如岚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给他添麻烦，因此只是随口说道:“和同学一起吃了饭，手机没电了。”

刚才从医院开的药都在书包里，因此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杜如岚也没细问，只是点了点头说:“下次提前打个电话，早点睡觉吧。”

说完便抬步向楼上走去。

郁商淡淡地回了句，“嗯。”

见她上了楼，这才跟着向楼上走去。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因此郁商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不过他睡不好是常事，因此已经有些习惯，只是第二天还是有些头疼，起得有些晚。

自从上次司延把他推到水里后两人就没有再说过话，郁商也没有再坐过司家的车去学校。

因此眼见起晚了，只能加快动作向学校赶。

然而没想到的是刚一出门就碰到了同样刚出门的周玄序。

郁商本不欲过去，但周玄序听见动静转过身来，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对上。

郁商只能走了过去。

“我带你。”郁商刚一走近就见周玄序已经骑上了车，示意他上去。

郁商也没矫情，直接坐在了后座。

两人就这么一起向学校赶去。

一路上两人间的话依旧没怎么说话，但他们还是不约而同地感觉到，有什么正在他们之间消弭。

自从经过那天晚上的事后周玄序像是自动上线了什么打卡机功能，每天提醒他按时吃药。

白天在学校的时候是当面提醒，到了晚上则会给他发微信。

准时得像个闹钟。

两人原本一眼望到头的微信对话框消息也多了起来。

虽然内容很是单一。

【吃药了吗？】

【吃了。】

……

郁商有时候觉得他们两个的聊天记录就像两个人机。

无聊得可怕。

但更可怕的是他每天睡前都能对着这无聊的聊天内容看上半天。

没救了，郁商骂自己。

这周大星期，学校周五正常放假。

也是郁商一周中最讨厌的时刻，因为这意味着他要在家里呆两天。

但好在数学老师明天要给他们三个参加比赛的人单独补课，给他提供了现成的借口不用待在家。

虽然补课时间是下午，但郁商依旧早早起床准备去学校。

下楼时杜如岚正在餐厅准备早餐，她穿着浅色的家居服，看起来十分温婉，实足的贤妻良母，再没了郁商记忆中的模样，然而不知为何，郁商看着她却反而更加难过。

“今天不是周六吗？怎么起这么早？”杜如岚听见动静从厨房走了出来问道。

“学校补课。”郁商回道。

“吃了早饭再走吧。”杜如岚继续道。

“不吃了。”郁商说着准备离开，却被杜如岚叫住。

郁商转过身，然后就见杜如岚向楼上看了一眼，然后看向他，“你司叔叔马上下来，至少打个招呼再走。”

“……好。”

郁商说着停下脚步，在楼梯口等人下来。

许久，才终于听见脚步声。

“郁商，出去吗？怎么起这么早？”司叔叔问道。

“嗯，学校有点事，需要今天过去。”

“好，吃完早饭再去吧。”

“来不及了，我就不吃了，司叔叔再见。”

“再见。”

等司叔叔说完话郁商这才向外走去。

出了门，郁商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总体来说司叔叔对他不坏，但不知为何，郁商就是和这个家融不进去。

为了方便学生学习，学校设有自习室，因此哪怕是周末学校也会有学生来。

他们补习的地点还在实验楼，因此郁商直接去了实验楼，实验楼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

虽然是白天，但大概是因为上次的经历，郁商上楼梯时还是有些不舒服，但好在只是一点。

郁商来到他们常去的教室，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一推开门却发现里面已经坐着一个人。

因为他的推门声，正低头写题的人也跟着抬起头来。

见是他，周玄序的脸上一点也奇怪。

但郁商很奇怪，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你怎么也来得这么早？”

“在学校更有学习的氛围。”

这个回答真的很周玄序。

郁商听了也没多问，掏出作业和他一起写了起来。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因为上次的事，郁商主动订了饭。

周玄序也没推辞，两人就这么在学校吃完了饭，然后继续做题。

只是虽然是冬天，但还是有些犯困，因此郁商闭上眼睛想要眯一会儿。

没想到再次醒来已经两点。

“郁商，醒醒。”郁商刚一睁开眼睛，就见眼前被放了一杯奶茶。

学委正在旁边叽叽喳喳，“请你喝奶茶。”

郁商才醒还有些懵，刚坐起来就见学委同样给周玄序递了一杯，讲台上也有一杯，应该是给数学老师的。

郁商刚准备问她怎么突然请他们喝奶茶？就感觉到有什么从他肩膀上滑落。

郁商连忙眼疾手快地接住，是一件衣服。

这是……周玄序的衣服。

郁商见状不由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拿走了他手里的衣服。

周玄序的动作实在太过自然，所以郁商并没有生出什么旖旎，只是有一点怪。

但还没来得及深究就见数学老师走了进来，看见讲台上的奶茶，笑道:“这是谁买的？怎么还有我一份？”

“学委买的。”郁商立刻回道。

“真是，应该老师请你们。”

“老师，您周末还跑过来给我们补课辛苦了，应该的。”学委立刻说道。

数学老师听得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就多谢了，一会儿结束了老师请你们吃饭。”

“老师万岁！”学委立刻道。

“好了好了，快来做题。”

数学老师说着把拿来的卷子给他们发了下去。

做完加讲解差不多一下午的时间。

到了饭点，数学老师坚持请他们三个吃了顿饭。

吃完饭后便让他们就地解散，学委正准备回家，却见郁商和周玄序都没动，于是开口问道:“你们不走吗？”

“我……”

上次楼梯间里突然断电的事让郁商至今心有余悸，但比起来他还是更不想回去，因此还是说道:“我写会儿作业再走。”

“郁大学霸，我真的甘拜下风。”学委感慨道，“但我得回去了，和我妈说好了七点之前回去，回晚了她该担心了。”

“好。”郁商闻言笑了一下，连忙说道，“快回去吧，别让妈妈等着急。”

“嗯。”学委说着准备走，见周玄序也没走，于是问道，“你也不走吗？”

“还有张卷子没做完。”周玄序回道。

学委彻底服了，和他们道别后自己回了家。

郁商和周玄序则结伴向学校走去。

沂安一中卷王甚多，周末学校人也不少，但大部分集中在教学楼的自习室，实验楼并没有什么人，因此并没有开灯，加上天色将晚，整栋楼有些昏暗。

郁商进去之后便有些不舒服，但好在天还没有彻底黑下去，尚有亮光，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走进楼梯间，郁商正想开灯，然而却被周玄序叫住。

“郁商。”

“嗯？”郁商回过头，然后就见周玄序望着他道，“现在的亮度可以忍受吗？”

此时正是冬天，虽然才刚过六点，窗外已不见半点阳光，整座实验楼呈现出一种雾蒙蒙的昏暗，就像刚下过雨的阴天。

有些不适，但仍可以忍受，因此郁商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这么上去吧，只有四楼。”

郁商在一瞬间便明白了周玄序的意思，这大概就是那天医生所说的系统脱敏法。

郁商闻言抬头向上看去，虽然有窗户，但越往上光线越暗，头顶像是一个盘旋的黑洞，只看了一眼郁商的呼吸便急促了起来，因此他连忙收回视线。

周玄序见他开始不舒服，瞬间放弃了计划，“算了，不急一时。”

说着便走过来想要开灯。

然而这次却是郁商拦住了他，“别开。”

郁商说着转头看向他，“试试吧。”

周玄序闻言抬起手的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片刻后才收了回去。

“好。”

说话间，天似乎更暗了。

郁商抬眼看着越来越黑的楼道，只觉得心跳开始不受控地加快，但还是抬步走了上去。

光线低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快得多，几乎一步一变化。

上到三楼的时候，周围几乎彻底暗了下去。

惊慌几乎是在瞬间就达到了顶峰，心跳快得不像话。

“周玄序。”郁商下意识叫道。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我在这里。”

很神奇，就像原本平和的下午暴雨突至又骤停，郁商原本坠在空中的心就这么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