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听见声音了,怎么不见了。”
年轻女人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另外一个较为年长的男人声音接了他的话。
“我们再往前找找,说不定跑远了,抓紧时间。”
随着这句话,两人伴随着呼唤慢慢跑远。过了一会儿,就在离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不远的地方,一堆腐朽的枯黄针叶被掀开,丑陋的男人捂着还在无力挣扎的陈酉乐,趴在地上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声音。
周围及其安静,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陈酉乐的身体推开潮湿落叶的窸窣声。陈酉乐仰面朝天,一只脚被男人拽在手里,快速朝着林子深处拖着。
羽绒服在被拖拽的过程中堆到了陈酉乐的腰部,毛衫和登山裤之间漏出了一截腰肢。瞎了一只眼睛的男人无意中看到,停下伸手摸了一把细腻乳白的皮肤。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改变了主意,将陈酉乐拖向了另一个方向,那是白村的方向。
陈酉乐在冰冷的黑暗和刺眼的光明之间辗转,并不知道自己在生死边缘打了个来回。
她只能从眼缝中看到,头顶树冠之上,高高的天空中有一只鹰快速掠过。
嗯,那是一只鹰吧。
再次感受到温暖,是在一次长久的黑暗之后,她被从头顶淋下的冰水激醒。陈酉乐睁开酸涩的眼睛,抬起沉重的头颅,入眼的是一间小小的、破烂简陋的屋子,屋顶密集的空洞投下无数细小光线,照亮了站在她面前的满目狰狞的男人,和他身后呆立的女人。
女人的脸被杂乱的头发掩在后面,但陈酉乐还是靠着那一件补丁都挡不住破烂的衣服辨认出了她,几天前塞给自己纸条的女人。目光呆滞的女人手里抱着一堆破烂的棉布和黑黄的棉絮,其中裹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儿。
陈酉乐在醒来的时候,发现脖子被绳子拴在墙上,手被牢牢捆住,无法动弹。
独眼男人正在解她的外衣,她挣扎了几下,但动作让男人更加兴奋,一边拿着刀割烂她的线衫,疯狂揉搓着破烂衣服下面露出来的肌肤,嘴里还一边絮叨着什么。
离得很近的陈酉乐竭力听清他带着口音的话语,将截取的字眼在脑子中拼凑出来的时候,恐惧立马在心中炸开。
独眼男人说。
“我要把你永远留在这里,给我生娃。”
这句含糊絮叨的话在他口里被嚼了好多遍,可能是衣衫撕扯的声音过于吓人,本来悄无声息的孩子哭了起来,尖锐刺耳的哭声在狭窄的屋内回荡,本就脑瓜子嗡嗡的陈酉乐一下没忍住,歪头吐了出来。
呕吐的秽物涌在陈酉乐暴露在空气里的胸脯上、独眼男人的手上,酸臭的味道立刻在狭窄的空间内弥漫开来。她闻到味道,没忍住又开始呕吐起来,这次吐出来的东西只有一小股刺痛咽喉的酸水。
婴儿哭得更加大声了,男人被呕吐物的味道激得干呕了几声,回头摸了一把嘴,恶狠狠地低吼女人。
“死娃娃还哭,是不是想死。等这女人生下男娃,我就把你们娘俩都药死,就埋到老地方去。嘿嘿,让你们母女几个团聚。”
威胁完女人,独眼男人又舔了一口陈酉乐的脸。陈酉乐咬牙,忍着不断上涌的生理和心理上的恶心,开口说。
“你放了她们,我答应你留在这里,给你生孩子,生男孩子。”
嘴上虽然安抚性得说着妥协的话,陈酉乐心里确实头一次有了伤害他人的念头,她只想踹倒眼前这个形容猥琐、行为猥亵的独眼男人,拿刀扎进他的胸口,结束他罪恶的生命。
独眼男人呵呵冷笑了几声,伸手去解陈酉乐裤带,准备俯身上前。
陈酉乐咬着牙安慰自己,忍一忍,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机会。
随着独眼男人的动作,陈酉乐却前所未有地厌恶,脑中已经想过了等自己可以自由活动,弄死独眼男人的二十种方法。
她呼吸急促,咬牙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皱紧眉头等着最后一步。
突然,独眼男人像得了羊癫疯一样,眼睛翻白,四肢抽搐着歪倒在了一边。
他背后是举着锄头,满眼疯狂的女人。
女人先是拿着锄头像凿地一样锄了几下男人的脑瓜,随后带着解脱的轻松,拿着刚才割陈酉乐衣服的柴刀,将她手脚上的绳子一一割开,柴刀很锋利,刀刃在陈酉乐手腕划出了几道浅浅的血口。
陈酉乐也不觉得疼,手脚的束缚被解开,她慌忙拉好裤子,还没等到拢好衣服,就被女人用力拉住,扔出了破烂木门。
没一会儿,女人又出现在半掩的门后,将那个被破布包着的婴儿丢给了陈酉乐,面无表情地拿着手里的塑料瓶,往门后浇着什么。
陈酉乐呆呆抱着孩子,后知后觉地闻到了从门缝里飘散过来的浓烈汽油味,眩晕迷糊的脑子让她很难思考。女人将塑料瓶反手扔回屋内,走出门,蹲到陈酉乐身边。
女人扒开遮住自己脸颊的头发,用一种爱怜慈悲的眼神打量着婴儿,用干裂的嘴在婴儿皱皱巴巴的脸上亲了一口,作势要抱走孩子。
她的动作被屋里传出来的男人间断的咒骂声和孩子尖声抱怨打断,伸出的手快速缩了回去,女人看了陈酉乐一眼,对她笑了笑,就往屋里走。
醍醐灌顶的陈酉乐一把牵住女人的手,哑声劝她。
“跟我们出山,我们去报警,然后咱们就能回家,不要做傻事。”
女人粲然一笑,大咧的嘴里牙齿缺失大半,还有那截短短的不平的舌根,她指指自己,又往外指了指,收了笑容,摇摇头,决绝摔下了陈酉乐挽留的手。
腿脚发软的陈酉乐趴伏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女人进了屋,听着门后落锁的声音。
不一会儿,一缕又一缕的浓烟从屋子各个破烂的缝隙里飘了出来,跟在浓烟之后的就是猛然窜起的火焰,随之而来的热浪席卷了陈酉乐身边的冷空气。
空气升温,屋顶上的积雪迅速融化,淅淅沥沥地像是在下一场大雨。
陈酉乐看见了火,开始着急起来,勉力站起来,走到门前抬腿用力踹着看似破烂的大门。
踹在门上的每一脚,门后都会响起一阵铁链撞击的声音作为回应,陈酉乐听到这个铁链声,心下是无尽的绝望。
这个老畜生,门还用铁链封死。
火舌撩起的热烫将陈酉乐逼退到了几步,她跌坐在地上,嘶哑地哭喊着,控诉的声音和屋里传来的男人和孩子的惨叫声混杂,都盖不过女人的笑声。
笑声尖锐,随着升腾的火焰和黑烟飘散了整个村子。
木制的房子整个都烧了起来,就像是高山上升起的巨大火炬,木柴燃烧时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像是在朝着世界控诉着、呐喊着。
所有的声音,触耳惊心。
刚刚转醒的阮崇阿被徒步队员扶着来到了燃烧的屋子前,见到了趴在地上哀嚎的陈酉乐。
比他更早来的村人们,都呆呆地围站在周围,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也做不了。
高山深谷处,水源稀少,烧着了的东西只能由着它烧完,烧完就结束了。
火场中的嘶叫声渐渐平息下去,只有残火燃烧和后来的暂住家女主人的咒骂声。她不时往那正在燃烧的木屋啐口水,不时骂几声。
可陈酉乐却听得明明白白。
“活该!这是报应!!活该被烧死。”
说着又啐了一口,接着抹了一把泪。
“只是那女妮子不该死,能活着走出去该多好。”
陈酉乐眼前突然一亮,天空在这一瞬间亮了起来,云彩被染成了淡淡的玫瑰粉色。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荒唐,以为世界就是自己目力所及的玫瑰色。(1)
但真实的世界真的就是像尼克说的那样。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黑暗。
阮崇阿将陈酉乐扶起来,眼睛含泪,从她手中接过孩子,又把她的羽绒服又掖了掖紧,拉上拉链。一手抱着哭泣的婴儿,一手将哭得撕心裂肺的陈酉乐揽进怀里。
她边哭边断续说:“要是……我没,没有摔下去,现在说不定,说不定就可以报警把她救出来,她也就可以回家了。”
阮崇阿吸吸鼻子,甩开不安,低声安慰着她,“阿乐你已经尽力了。那么大的风雪,路况不清,就算是装备齐全的徒步队都只能折返躲避风雪。你还背着那么重的包,体力不支看不清路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这样的结果是这个女孩自己的选择,她的痛苦和绝望超过了可承受的底线,已经淹没了想要活下去的心,谁也难以预测会发生什么,她也难以预知自己会做出什么。而且,她也留下了自己的希望。”
陈酉乐探头看着阮崇阿怀里已经安静下来的婴儿,不谙世事,干净的一张白纸。她帮孩子掖了掖破烂裹布,看到了里面漏出的衣边,那是用歪扭针脚围上去的粉色花边。
是个女孩子呀。
注:(1)引用了木心的诗,《素履之往》,玫瑰之蕊,以为世界是玫瑰色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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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罪恶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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