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蓝关

安静片刻后,底下的鬼影再次躁动起来。

“欸,怎么?我掌门说话不管用了?说走就走?”易子寒嘲笑道,“来来来,为师与你们略谈一二。”

底下的鬼影又停住了脚。

“转过来,转过来,对待长辈要有礼貌。”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黑光闪出,向易子寒刺来。

出现了,这么沉不住气?

血煞一旦出鞘,可没这么好收回了。

随着鬼影的爆破,底下的众影开始骚动,在哀嚎声中化为浓烟消逝而去。

易子寒收剑入鞘,在大堂中探查一圈后走出门去。

天色已沉,偌大的学门内只有他一个活人,澄澈的月光穿过静寂的树梢于石子路上铺开星空,残圮之墙在夜幕中睡意浓浓,夏季不会有终点,它将在下一年的暮春之日渐渐苏醒,并继续它的诉说。

冷得瘆人,一片死寂,如同等待命运的终结,不是安静也不是沉寂,不是轰轰烈烈感天动地可歌可泣,不是寂然安详秋叶静美落叶归根,而是遗忘与悲哀。

易子寒想。

如果现在哪里钻出来一个人,他直接原地吓死·。

此地不宜久留,反正经过方才那一战,睡意差不多都消散了。

不如继续赶路。

剩下的事,到蓝关驻守总军后,他再一一交代,而至于晋南余学全员为何入虎口,什么时候入虎口——他想,这件事不应该归他管。

就这么想着,离开了晋南,直奔蓝关深处。

再落地时,已抵达边境守护带,前面就是驻守总军的总营地,再往前一点,便是城墙。

丑时之尾,风渐萧瑟,匿孤月于黑云深处,藏老鸦于塞外枯木,门卒挺拔身姿于营入口处守望,前方是魂牵梦萦的故乡,身后是平沙莽莽的战场。

军中纪律严明,不得外人私出私入,而这里距离最近的边镇也还有一段距离,倒不如就在此地哪里的草地什么的将就将就。

易子寒找到了一处水潭,清澈的水潭,在黑暗的微弱光亮中依然看得见潭底。洗了两把脸,然后坐在附近的草地上。

那轮孤月半遮面,将一览无余的平原稍稍照亮,不远处,一只地鼠探出脑袋,再确保没有威胁后方从地洞中出来,是一只很肥的地鼠。

这玩意儿站在土包上继续环顾四周,须臾,又回到了洞里。

易子寒渐渐被睡意缠上身,躺在草地上阖上了眼。

“砰!砰!”

这还在做梦的路上,又被军中令鼓的声音强行迁出。

易子寒:“…………………………”

得,别睡了,起来继续办事吧。

令鼓已响,兵卒的梦乡也近尾声,营地里陆陆续续开始出现士兵。

在完成各项请示、交代后,易子寒随巡查兵入了将军帐。

“易主大人,您先在此处等候片刻,大将军不久便到。”

易子寒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先去忙你的工作吧,我在这里等便是。”

巡查兵退到帐外方离去。

易子寒环顾帐内陈设,素简,左兵戟,右盔甲,中间木案,案放各种叠放整齐的公文,案下一拼接狼毛毯。兵戟,盔甲旁设有两把木椅,左木椅旁再有一木柜,上面排满了伤药,缠带,曲针,羊肠线等一应俱全。

蓦地,帐外有人吩咐身后的几个小将到伤员地考察实情,继而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来者是一位女子,身着血红襟衣,外套齐锁玄色真皮衣套,面若深冬坚冰之厉,羽玉眉斜指天外,丹凤眼利地之中,阳而不缺阴柔,温唇不失风雅,后结马尾,上佩红毛丝绳。观似雄鹰之宏,眼中不留红尘之花,刹那又如细雨芙蓉,眉间不解雨下繁忙。

“在下大将军明威,姓付名琴承,很高兴见到你。”

“在下易子寒,幸会。”

付琴承便让易子寒坐了,自己落座于案前,道:“昨儿才闻国夫人口谕说你要来,没成想今日便到了。”

易子寒道:“我本没什么事,又怕将军久等,便连夜赶来了。”

付琴承笑道:“那你来的可是太早了,我这里什么都没准备周全,恐怠慢了易主大人。”

易子寒摆摆手道:“有住有吃就行,还望将军海涵,多收容小人几天。”

“嗯。收容谈不上,借住而已”付琴承道,“你的军帐我已派下面收拾去了。在此处居住不必太过拘谨,你并不是军中之人,你只放心做你自己的工作。不过,我军中也有纪律,训练场地,粮草库,兵器行,还请易主大人莫要轻易涉足;外城墙亦有宵禁,夜子时至卯时除守卫军不可登楼,其余时间可上,但不可扰;无战况时,城门将紧闭,所以还望吾客莫要擅自出门去;若出现城前战况,也请吾客跟随内护兵前往安全之地,你是朝廷重臣,不可有万般损失。”

说罢,又道:“我倒是希望,最后一条永远用不上,战火永远不要蔓延至城墙脚下,就一直在那五十里之外,多好。”

易子寒道:“谨记,请明威将军放心。”

付琴承笑道:“除非我与镇国一同死了。”

“大将军,吾等参见。”

门外有人道。

“请进。”

三人入内,均着兵甲,向付琴承行军礼,道:“大将军,伤员大部分已有好转,暂未发现伤口感染人员。”

付琴承道:“好。这样,你们将郎中唤去,为伤员换药。”

“是。”

付琴承继续说道:“你们去见了镇国没?”

那三人道:“见过了。”

付琴承道:“他是否有提到战情?”

“并没有,大副将军单说让我们刻苦训练,不可掉以轻心。”

付琴承闻言,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去吧。”

三人应声便退出了军帐。

“果然,万事还是亲自去一趟较好”付琴承叹道,“易主,想必你也一宿未眠了。刚好,我也要务加身需尽快处理。不如这样,我差人引你去你的帐里,你先稍加修整,待晚间日落之时,我必亲自提酒招待,你看如何?”

易子寒道:“如此是好。明威将军快去吧,军中要事紧急,最是耽搁不得。”

付琴承走出军帐,叫来一个正准备回自己帐的打更人,简单交代几句后,便独自离开了。易子寒随着那打更人穿过二三个营地方来到自己的帐子前,那打更人顶着个黑眼圈转身离开。

易子寒进入帐内,里面依然陈设简单,他并没有多想,落坐案前,起笔将自己在晋南之事写下,然后找到军中的差人送往朝廷。

回帐后,易子寒顺势倒在了毛毯上,打了呵欠。

“皇后为何要让我来?”

易子寒道:“所以为什么要让我来?然后我就来了????”

蓝关是离朝廷最远的地域,在这里发生任何事情,不会第一时间被朝廷所得知,所以,这里算是半个与世隔绝,这里的战情战报,只能通过大将军之手上达朝堂;朝堂的命令什么的,也只能通过大将军之手下传整个军营。

这里的城墙亦是举国最高耸最厚实的城墙,因为这里面朝天狼,背护祖国。

“天狼”之国,凭借其广阔的水域而发展壮大,实力的强大,当然也点燃了天狼主单于的野心。再吞并几个支部后,将火烧到了祯国。据说,彼时承康帝方登基即位,单于也借此时朝中央的松散突袭蓝关,一夜之间,火纵横天,当初的驻守军队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波及无辜群众。承康见此,立马派出左右羽林军,召集其余几关的军队,在奋战半年后,终于将天狼打回了家门。

当然,战争没有赢家。

在此之后,单于心中明白不可向祯国随意发动战争,但时不时的挑衅是要有的。所以,中原之皇特别在意蓝关,这么看来,也不是与世隔绝,起码是特殊关照。

早在来的路上,易子寒就已浅浅了解过关于蓝关,其中最多的,便是现在响彻天下的“明威”。

当初在秋闱之时挥笔写下“愿得此生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的女子,十七岁告别家乡踏上沙场,十年后的如今成了世人口中的“战神”。

这么比起来,我易子寒这十七岁像开玩笑一样。

易子寒褪去衣物,简单洗漱后倒在榻上。随着太阳的升高,帐内的温度变得暖和,睡意再次缠上身来。

恍惚间,他到了城墙,可城墙上并没有守卫军,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着长袍的人。易子寒并不认识他,说直接的,他看不到脸。

那人站在城墙处,看着远天边的圆月,然后转身看向城内。

城墙内,不再是军营,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繁华的城邦。

诗人大展豪情以换取掌声轰鸣,笙歌吹奏,桂花醉酒,千万盏孔明灯载着千万的梦和祈祷深入星空,城边的河水旁,随知心密友,琴棋适性,曲水流觞。

“嘿,你,过来。”

城墙上的人向易子寒招招手。

易子寒站在原地,未动。

“………………”

那人不再说什么,依旧看不清他的脸。

忽然,他纵身跳下城墙。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化为乌有!易子寒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往地下拖拽。

“归于我罢!你不会赢!”

易子寒根本挣脱不了,只有一种无力感。

“归于我罢!将你的灵魂与我融合,我将赋予你举世无双的力量!”

“滚。”

“易子寒!”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荡,易子寒睁开双眼,可那人并不在。

易子寒躺在榻上,慢慢平复呼吸后,坐起身来。

此时已经黄昏,想来也到了约定时间,便下塌来穿好衣物,掀开帐门出门去。然而,一出门,便发觉付琴承站在门边提了三壶酒,抱着双臂,静静地看着他。

易子寒:“!!!!”

付琴承道:“你不必惊慌,军中不允许喝酒,我们来你这里。”

然后指着他身后道:“他,副将军镇国,名杜卿。”

易子寒瞌睡被吓醒的同时转过身去,又见一高大魁梧之镇国也以同样的姿势看着他。

“你好”易子寒道,“…………”

杜卿呲着大牙笑道:“伙子你好,我们刚刚来你刚刚醒,刚好刚好,请进?”

易子寒笑道:“请。”

你俩这站姿和方位,知道的是来喝酒,不知道的以为押送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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