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梦中洲内现真情

罗赐洲洲如其名是阎罗王亲赐下的圣地,当然,阎罗王自己是否知道这件事情便不再深其究竟。只是濒死躯骨与破裂灵魂的牵绊太深刻,致使上帝不得不将其肉身留在人间,虽说这么多人命上帝就是个“三头六臂”之辈也未必能管得过来,可到底是意愿强烈过了头,博得上帝一丝抚慰和怜悯。

事实证明,意愿越强烈则越痛苦,一但痛苦便会愤怒,过后就是痛苦的觉醒与愤怒的前行。

可最是有人与愤怒结下羁绊,朝露蹉跎与其相伴相行,也最是有人三言两语后而忘罹难,喘息急促后而滞呼吸。若前行是智者,滞守则为愚人,回头或是懦夫,牺牲可称勇士,威逼可成就叛徒与忠狗,穷凶可招致同类与奸弊。

在雾霭中无数次死亡的梦里,那些华丽、悲壮、凄凉的词句一遍遍在有限的大脑空间中歌唱,有时伴着古琴,有时伴着琵琶……总之,能用来演奏的乐器都用了,现在他也能整整齐齐地背两首下来了——但那个红衣女娃娃是个谁?

每每都是她,在梦中婉转歌喉。

不会……不会还是闫纯环的哪个分身吧……不,一定不是,这种情况,只有他易子寒给她老人家唱歌的可能。

他恍惚间有过印象,那些歌词唱调在他沉睡的梦中出现,可算不上记忆,在梦醒之前准确来说是被惊醒之前,这些东西会刹那间溃烂在记忆的边缘,无一例外。

但自他入山后,它们又被女孩捡拾拼凑,越过记忆的边防在大脑中苏醒。

他如同戏楼中一位永不会退场的听客,从一首“归去池苑殿中舞,情起只为梅花故”听到“人生几处如水似,相思几曲叹寒袖”再到“梦里千丝离魂夜不眠,独卧野狼高山门深闭”。

那位女孩仿佛是着了嫁衣裳,带了花冠簪缨,手里始终抱着一把合时的乐器,她就坐在一处洞天,借着如瀑的阳光将这些曲目一遍遍唱给自己的听客。

梦乡给予人的梦往往不必追究至底,但天天做着一个梦未免也太奇怪了。

易子寒给予这一点的解释是——作为陞龙的特点。

民间有言曰:死者托梦。他也曾猜想过是否是女孩冤屈致死,才到他跟前来申冤哭诉,但将整个皖芷山都翻了个遍后,他得出的答案是等于零。

“陛下,请下车舆。”

车舆稳稳当当停在罗赐洲的北方,几个下人等待易子寒下车后方拉着马离去——期间准确地绕过了雾霭中突出地表的绊脚石——鬼影的视力与正常人相反,正常人能看得到的视力范围鬼影会表现得如同高度近视,正常人视线模糊的时侯鬼影又异常灵敏。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个什么,要让他解释了话,就是:上帝打开他们生长在后背的天窗,在黑暗中至少看得清前路吧。

这个无法做出科学的解释,但这无非也证明:如果鬼影想要在光明之处行凶,光靠他们自己恐无能为力。

易子寒独步在归家的小路上,心中的推敲偏偏堵在了关键的几环。

如若他们想用金雀召出陞龙以对抗人类统领者,那为何迟迟不动手?

如若这些都在他们的计谋以内,那场其父母死因不明的宫变到底为什么而发生?难道仅仅是因为想要逼迫绥熙帝移交皇权吗?

两位政治家各自在自己的家门前种下一颗看不见的野草,为了争夺播种种子的土地而放火烧山——当然,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这种事遍布在历史的边边角角,有权利的地域就会有争斗、觊觎、居心叵测、不择生冷。

前来接驾的女使将易子寒引至湖中六角凉亭中,手中捧了一个茶拓子上放着一乌金建盏,递至易子寒手中。他一向喜爱抹茶苦中带甜的滋味,洲中负责饮食起居的家仆在这个新主人上任不到一个月就精确地掌握了这一点,除此之外,他喜欢吃什么类型的食物,偏向哪一种口味,他们也是通通知晓,每日他们会在家仆中找到一位幸运的人,将这个人打扮成普通人的模样,然后出山去给他们的新任长官挑拣食材。

易子寒也并不需要向他们支付任何薪水月钱——他们只需要供他们生存下去的鲜血与皮囊,如此而已,合作愉快。

那位女使在这“崇阿亭”门口站了一会儿,方回来道:“陛下,新人的渥恩过来了。”

易子寒闻言道:“好,你去做其余该做的事吧。”

负责传送消息的人将两叠匹纸摊开来递至易子寒跟前,之上用娟秀齐整的字将渥恩之镜反映的事写得明明白白。

“……至此事后,名为杜卿者先后莅大小役,横戈跃马、不避斧钺,天狼之辈不知何其益朋党之狂,逼我国界,衅我朝威,不似从前。明威大将愤之蛇鼠之辈毁弃双方契约,便欲与镇国卿规画御之术,令知违契约之苦果也。然当大军奋厉之时,敌猝灭无声,明威心生余悸,唯恐此等非绝祀徒再弄妖蛇,便上奏万岁以表其忧。然朝廷令镇国卿引兵归劳军功。

将军心疑之,然犹奉敕,与两卒夜还京都。

至京兆明日,未及见上,传召丞相府开席设宴。丞相大人笑言曰:主上万机,遣鄙人来相闻。

席间丞相大人与樊夫人谈笑风生,无意走漏皖芷巡抚入狱之事,镇国未知底细而不敢伙同而言,但觉某坐客面色苍未能青。筵中过半,老者谓登厕而出,少顷,则有遁人至矣。

此老者为齐家主君,自称名齐骁,字让谦,年始至四十而岁,则白发青面,郁郁寡欢。杜家祖上与齐家有亲,杜卿自是闻其大名,老者半日不出一言,唯双泪纵横。至翌日夜半,老者突然登门,又是声泪俱下,杜卿方知老者难处,即刻派人锁门看院。

‘鄙人今病入膏肓,朝不保夕,口中悬吊一口气,圆未了心愿。今众人之恶,狱中之子,出自老夫恩人膝下,蒙寒父母之助,今才得幸成伯爵,立今孔明伯爵府,吾诚明矣,始恩人为人所弑御前而不立言,吾罪当万死,为家无对怜儿。此鸿门宴,皆群佛蛇心之人,将军非,吾所信。故托此书诣其手,吾当于府安堵没,地狱当别坐。送毕,往以示帝省亲,帝将护汝矣。’

齐伯离去,镇国为之动容而只身前往御史台下,交由信。而其入宫望帝时,却被人参,由为:谋刺孔明伯爵…………

…………”

易子寒看完一阵冷笑:这群人手段不过如此,杀人可至死刑,他们是可联合刑部及大理寺的叛徒,在众人众说纷纭里将镇国变成一把武器。大国失去一位骁勇的武将固然惋惜,但若是失去一位杀人如麻的武将就没有如此痛心了。

齐骁的信他已阅读百遍,所以渥恩之镜给出的结果他感到十分之满意。

在杜卿恢复神智之前,他不会让杜卿就此选择沉睡大地的轮回——他想杜卿多半也不乐意。

杜卿之所以追随他,是因为他身上统治者的威严,潜意识告诉这位将军:“你不可以视而不见,你不可以背叛。”

一只沉默百年的巨龙将其所有传承给一位人类的后代,□□、威严、领地、部下、权力……它透过冷傲的双眸看见这个青年的愤怒与偏执,百年未移动的龙体在苏醒的时刻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胁。

当然,这不妨碍这条巨龙从天而降摔入来世后,耐心耗尽的易某某发怒剖出了它的脊柱。行动过后他又后悔——搓了几天的澡身上还是一股子浓烈的铁锈味,这都是后来,入了罗赐洲,在湖中泡了几天才褪了味。

什么嘛,你怎么不早说这血普通洗洗不干净,我差点就洗死在浴室里了。……

嗯?怎么这钟楼的钟,又敲起来了?

思想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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