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最后一场杂志拍摄，陈珐决定回家休息，毕竟明天一早的飞机，只能暂时推掉和姚柔的饭局。

“你怎么能浪我？”姚柔在手机屏幕里像看负心汉一样地看着陈珐。

“下次，等我杀青了一定请你吃饭，随便挑。”陈珐好声好气地哄了一会，毕竟饭局这事确实是自己先开的头。

不过姚柔也确实好哄，没一会儿便笑嘻嘻地列了三五家餐厅让陈珐选，陈珐无语。

“你是不是情绪转换地太快了点？这样迟早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陈珐说这话时还真有几分担心。

“放心！我聪明的要死！”姚柔笑的明朗。

话语间陈珐看到姚柔身后过去一个男人，手腕上的那支表有点眼熟。

“你在哪？”

“家啊。”

“你自己家？”

“当然啦。”

姚柔撒谎了，她说这话时眼神明显发飘。

在脑海里几番搜索，陈珐找到了腕表的所有人。

“和好了？”陈珐一脸明了地发问。

“什么？谁呀？”姚柔装傻。

“还装……”

“哎呦信号怎么不好了，哎……”

通话被对方挂断，陈珐无语地笑了笑，大家谈起恋爱来都一样，分分合合，吵吵笑笑，活像个神经病。

小可叫的餐刚好到了，陈珐从玄关拿进来挨个打开摆在茶几上，又挑了一部想看好久的电影播放。

这是今天的第一顿，菜色很丰富，陈珐第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落筷，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失了胃口，她最后选择了手里的杂粮饭，夹了几粒送到嘴里。

陈珐机械地嚼着嘴里的东西，筷子又落在离自己最近的那道糖醋排骨上，排骨酸甜可口，只是没遇到好食客，陈珐吃了一块就搁下筷子，又浪费了一餐。

正在犹豫着要找谁帮忙解决这些食物，思考间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陆衔，心里咯噔一下，陈珐的呼吸都停了几秒。

虽然大脑还在犹豫，但是身体已经率先反应过来，手机挂在耳边听到陆衔的声音时，陈珐才开始后悔。

“喂？在干嘛？”

“吃饭。”

“哦。”

本来以为自己的态度已经够公事公办，却不想陆衔是有备而来。

“要不要来听歌，demo我做都好了。”

“听歌？”

“不用来家里，去上次的咖啡厅也可以，或者你想去哪都行。”

“你手机传我不行吗？”

“不太方便，手机现在保密性不行，万一……我的心血不就白费了。”

就像是提前预测到了陈珐的反应，陆衔按部就班地把人往外引。

“我刚好在你家旁边，差不多半个小时就能过去，你准备好了再下来。”

“哦，好。”

“一会儿见。”

陈珐下来的时候还提着满满两大兜东西，陆衔连忙上前去接。

“这是什么？”

“晚饭，想着你应该也没吃。”

说这话时陈珐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只不过插安全带的时候滑了一下。

陆衔没揭穿她，笑着把东西放在后座上，毕竟今天意不在此。

一路绿灯，到咖啡厅时时针刚刚过九，门口挂在结束营业的木牌，吧台没有服务生，但是里边却亮着。

陆衔一圈圈地解开绕在木门上的锁链，把陈珐引进去。

“打烊了？”陈珐踩着石子路上往里走。

“嗯，人多不方便。”陆衔跟在她身后，不近不远。

咖啡厅不算太大，像是用普通的自居处改造而成，一楼只有五六个桌子，旁边立着巨大的书架和一台钢琴，二楼并不对外开放。

“楼上是？”

“堆了点杂物。”陆衔从吧台端了两个杯子过来。

“没灵感的时候我就会过来，坐上一天半天，看看人来人往，总能得到点什么。”

“你偷听啊？”

陈珐坐在钢琴正对着的沙发上，面前的木桌中央还摆着郁金香，看着刚开，花瓣还没完全打开。

玻璃杯被轻轻地搁在陈珐面前，陆衔歪歪头，“不算吧，有时候他们聊天的声音确实有点大。”

陈珐笑了下，把杯子拿起来，杯壁上挂着水汽，冰块在一起碰撞，挨到玻璃时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都不用尝，陈珐扫一眼就知道，“酒？”

“我的私藏。”陆衔自己先尝了一口，然后就起身走到钢琴后落座，“想先听哪首？”

“随便。”陈珐也把杯口送到嘴边饮，冰鲜的甜荔枝味。

屋子里的灯组被陆衔调到只有刚进来时的三分之一亮，钢琴旁边有一架水晶灯垂着，足够他视物，陈珐则只能借吧台处的主灯打量。

没一会儿，钢琴声便于陆衔的指尖流淌而出，心动雀跃、婉转悠扬、神秘纠结、悲伤疏离……

不知道已经过了几首曲子，陈珐杯中的酒已经去了大半，酒香与咖啡香交杂在一起，混入鼻腔，度数不算大，刚好把气氛烘托到位。

陆衔时不时地抬头看过来，在昏暗光线中与陈珐的眼神交缠，淡淡的眼里没传递什么特别的信息，陈珐尽数接着，没闪避。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室内陡然静下来，陆衔依旧坐在原地，等着陈珐反应。

“我不是专业的。”陈珐饮尽杯中的最后一口，“但是我很喜欢。”

“足够了。”陆衔终于笑起来，比起刚刚的冷静自持，多少恢复了点之前的面貌。

“听完了，酒也喝完了。”陈珐拿起杯子翻转，杯口朝向桌面，空空的。

“可以续杯。”陆衔看着空杯子，“我可以弹一晚上，再久也可以。”

原本轻松的气氛突然被扯紧，像是周身的空气被抽了一半出去，握着杯子的手不断收紧，陈珐垂下眸没说话，剧本写到这该是结尾了，还是很烂俗的那种。

陈珐扮演过这么多角色，经历那么多命运，还以为自己不会困于此，但是却偏偏泥足深陷。

陆衔还在等待，这是他最后的理由与机会，离别信的开头已经落笔，在正文开始前，还有机会。

嗓子有点紧，陈珐抬头轻轻刮了几下，这酒的后味太辣，眼睛落到陆衔饮了一半的杯子上，冰块已经化干净了，但是她不该再给他希望。

深吸一口气，陈珐和自己再三告诫，落刀要快才能少疼一点，抬起头道别后就潇洒离开，很简单就能做到。

台词和场景在脑海中排练了无数遍，低垂着的头却仿佛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双腿也像灌了铅，挪动分寸都是难题。

再等一会吧，再拖一拖，陈珐是真的不舍，呼吸间眼眶湿润起来，她紧紧地闭住双眼，把泪水封闭，再一点点逼回眼底。

陆衔坐在原地等了又等，原本的气势正在偷偷溜走，好像怎么努力都挽留不住，他眼看着陈珐逐渐怯懦，周身散发出与她不符的懦弱感，她的手越握越紧，用力到泛白，落下来的发丝都在颤抖。

压住想要走过去抱她的**，干脆由他来说好了，比起看着陈珐纠结难过，他宁愿自己拿刀。

陆衔调整好表情，动了动嘴，组织好的词句却一个也蹦不出来，像是哑了一样，身体比大脑先开始悲伤。

两人的身影反射在巨大的玻璃面上，不近不远的距离没人敢跨越，谁也没开口，谁也开不了口。

陈珐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懦弱，连句狠话都不舍得放，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抬头，直直地对上了陆衔破碎难堪的眼，即使悲伤还没来得及收起，他也用尽全力冲着她笑了一下。

“我……”陈珐颤抖着开口。

“嗯。”陆衔快速应答。

该怎么形容陆衔，他好像，随便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情愿。

陈珐看着陆衔始终说不出编排好的话，他身后的砖石墙上铺满电影海报，都是各个时代的经典。

心念一转，陈珐移开眼神，“我们去看个电影吧。”

“电影？”

没想到陈珐突然转了方向，陆衔跟着她的眼神往身后看。

《泰坦尼克号》，刚好最近在重映。

凌晨的电影院里没什么人，刚刚的大厅里偶尔只走过几位，再加上陆衔包了场，影厅里只有两人。

再熟悉不过的画面在大屏幕上开始放映，两个人在影厅最中央落座，认真的模样仿佛是最严肃的鉴赏家。

恰好是情侣影厅，座椅被沙发替代，两人中间没有任何阻碍，两个人直直地靠着椅背，没有谁试图越界，只有散落的衣角在沙发中间交叠。

重映的画质经过技术修复后再次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几乎能与现当代的技术媲美，观影体验极佳，两个人却都心不在焉。

陈珐在后悔，后悔她一开始就不该接陆衔的电话，整得现在连再见都说不出口。

陆衔也在后悔，他不该试图给自己机会，明明就这么渐渐消失就好了，干嘛非要出现给她找不痛快。

电影播放过半，影厅的冷气开的很足，几乎和室外一样，陈珐来的时候注意到地上已经有落叶了。

不知不觉间，秋天已过了大半。

微微偏头打量身边的人，陈珐的动作极小，屏幕的光落在陆衔脸上，更显得他轮廓立体，镜头切到海面，光线暗了下去，什么都看不到了。

陈珐把头转回来。

从进入影厅开始，陆衔的注意力就全在身旁的陈珐身上，她换了两次交叠的腿，拨了五次落下来的头发，叹了数不清的气，以及刚刚，用余光极快地瞥了他一眼。

“困了？”陆衔调整了坐姿，两条腿从上下交叠换成向两边微敞。

“没有。”陈珐目不斜视地裹紧衣服，纤细的脖子因缺乏遮挡物露在外面。

“冷吗？”陆衔光明正大地偏头看她。

“一点。”陈珐点头。

“我让他们调下温度。”陆衔一边说一边就要拿起手机打电话。

“不用了。”陈珐抬手按住，“马上播完了。”

剧情来到撞击冰山的那段，摇晃的水晶灯、混乱的人群、嘈杂的环境音，连着两人的音量都被掩盖。

两人终于有了接触，陈珐愣了一下，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部分，忘了立马抽开。

陆衔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被陈珐触碰到的那一小块肌肤上，他需要她，无比需要。

在通讯录界面停留了一会儿的手机久久没接收到主人的指令，于是按照提前设定好的运行规则熄屏，收起光源。

陈珐的手动了动，刚想张嘴说什么手机响了，这次轮到自己这边发亮。

解锁查看，是小可的消息：我在影院后门，车在楼下，粉丝和记者到了，速离！

看到这儿并不意外，陈珐再次看向陆衔，两人本就离得近，这条消息也传递给陆衔。

陈珐搞不懂自己的心态，到底想怎么样？

在一起又不敢，退一步又实在不舍。

这家影院所在的商场是自己家的，陆衔完全可以带着陈珐安全隐秘的离开，不惊动任何一方，但他突然不想这么做。

如果人尽皆知的话，他和陈珐是不是就能有转机？

如果完全没有退路的话，两个人是不是就行携手并进？

破罐子破摔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儿，陆衔干脆翻手去握陈珐，却不想陈珐躲的利索。

陈珐拿起手机翻看社交媒体，两个人的照片已经铺天盖地地传开，留言广场更是乱成一团。

“我……”

“我得走了。”陈珐抢着说完，“小可在门口等我。”

刚站起身就被人握住手腕，陈珐甩了两下，没挣脱，她也没敢回头。

陆衔抬头看着陈珐露给他的半张脸，绷到发紧的面部肌肉说明她也不好受，陆衔慢慢开口。

“你不喜欢我吗？不爱我吗？”

“青梅酒酿好了，我们一起开封好不好？”

“那只猫偶尔也会过来，吃饱了就睡。”

“还有樱桃树，花落的地方已经在结小果子了。”

在一连串的问题中，陈珐渐渐崩溃，眼底的泪再也压不住，顺着脸颊簌簌的往下流。

“……姐姐…都不要了吗？”

陆衔的声音哽咽，他咬了咬牙，剩下一句没说，陈珐却能懂，他在问她，是不是连他也不要了。

陈珐忍着针扎似的疼痛，艰难开口，语不成调：“前几天，我发现长了条鱼尾纹。”

“那也很美……”

“陆衔。”

“我们不在同一个阶段里，你还小呢，我比你大五岁，不只是数字上的差距，更是认知、思维、经历、感情上难以弥合的鸿沟。”

“我不能硬揪着你长大，也不能逼着自己返春，而且我也做不到……外界的批评与争论你一定也清楚，太难听了，简直不堪入耳，那些刻薄狠毒的判词，我实在承受不起。”

说完这些，陈珐绝望地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一根根地掰开陆衔扣在她手腕上的指节。

即使他握得死紧，陈珐也挣脱离开了，一次头都没回。

感谢阅读。

自由是成人世界最难得到的。

陆衔（委屈巴巴）：“姐姐不要我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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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