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燕岭接过画像来又确认了一下，浓眉大眼，师长修没有认错人。

“你大师兄不是刚刑满释放，被天道放出来么？怎么又跑到南巫城去了？”师长修摸着下巴表示不解。

燕岭坦然道：“他自从入魔推倒临渊血泊塔后，整个人就变了，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此刻，华阳山跟昆仑联姻，我母亲在我从塔底出来后第一时间促成了这桩婚事。所以，他现在算是我的未婚夫。”

听到未婚夫三个字，师长修愣了一下。

华阳山算是神域新贵，昆玉女帝想跟华阳山联姻不是一天两天了，先前燕岭跟周况还是对正常夫妻的时候，这个老丈母娘就一直想着拆散他们。但那时候燕岭一直十分反感她母亲的做法，甚至因为这件事跟昆玉女帝闹得非常僵。

如今竟然真的答应了……师长修不免看了一眼自家师弟，他神色冷得像块冰，几乎下一刻就要发作。

“神域允许重婚么？”

周况这一句提醒让燕岭一个激灵。

他们五百年前的那场婚姻以她杀了他告终，但他们并没有向天道履行任何的手续，从一定意义上来讲，他们还真的不能算是前夫和前妻。

燕岭放下手里的筷子，笑不出来了。

“还饿么？”周况提醒完她后，倒是也没多少，只是看了看她吃干净的碗。

燕岭摇摇头，不太想理他。

她刚醒不久，整个人还没什么精神需要休息，周况跟师长修简单地在里面聊了几句后，两个人干脆就出去谈了。

燕岭回到躺了两年的榻上，想着睡了一会儿。结果刚闭上眼，就又开始做噩梦，梦里又回到了洗心台上，周况用剑阵冷冷对准自己的时候。

那样冰冷的眼神。

那样不留情面的剑阵。

她在这样的噩梦里如何走不出来，直到感觉身边有个人把她摇醒，她这才醒了过来。醒来后发现自己满脸都是眼泪，周况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她愣了一下，猛地推开他，扭过了脸去。

——

在出发前往南巫城之前，燕岭再次收到了母亲的传音，催促她快些回昆仑去准备跟杨沧水的婚礼。

新郎又不在华阳山，她一个人回去有什么用？

燕岭果断给昆玉女帝回：“等找到师兄再说。”

昆玉女帝又怎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很快又用传音回了过来：“找到他后，你们就会商量好一起反抗长辈，三日速回。”

说来也是可笑，华阳山跟昆仑的联姻，只是双方父辈单方面做的主。她这个所谓的新娘和杨沧水这个所谓的新郎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愿意的。

要是搁往常，打从一开始，燕岭就该让母亲死心了。但这一次，女帝卑鄙到令燕岭发指，在她好不容易从塔底出来的时候，竟然拦住道祖不让道祖放她走，说要答应联姻才允许她的魂魄回到身体里。

燕岭那时候魂魄还脆的很，没法子反抗，只好先答应了下来。眼下魂魄已经归位，是决计不会再搭理她的。

她果断将女帝从传音环中拉黑，拒绝接收她的任何消息。

南巫城之行，难度大不大不知道，但确实复杂。师长修不想找仙盟的其他人帮忙，就干脆也叫上了昌平和乌三要。

乌三要昨日刚被周况扔到了百里之外，一路上背着昌平飞回来，翅膀都要扇冒烟了，整个人都十分冒火，所以在去南巫山的一路上，都在对周况冷嘲热讽。

周况懒得跟乌三要计较，只是将目光放在燕岭的身上。燕岭前几天跟周况相处还有些别扭，但这几天渐渐地也愿意主动跟他说几句话。

恨一个人太费力气。

燕岭不想在恨上面浪费时间，她想，她只要不再喜欢他就好了。

他们赶了好几日的路，才终于到达了南巫城。南巫城里都是苗疆的少男少女，这儿大部分都是巫修，昌平害怕被人下蛊，所以到了城内就一直跟着燕岭。

由于他们对这里的地势还不太了解，来的第一天并没有能够找到客栈，只能找一处村子借住。

借住的这一户人家人丁倒是兴旺，上上下下有十口人。他们的小女儿乌珠是个热情的苗疆少女，在年轻的巫修一辈中享有盛名，许是没见过从仙盟来的别的宗门的人，对他们可谓是盛情款待。

只是，一桌的虫子宴实在让人有些胆寒。

师长修坐在席上，目光觑着面前的炸蝎子，久久未曾动筷：“其实，我们修道之人饿一饿也无妨的。”

来到南巫城之前，喊饿喊得最凶的就是他了，可主家准备了这一桌后，第一个表明不吃的也是他。

“这些都是我们用来待你们这些上宾的，尝一尝，没那么可怕。这样，我去叫我的大师兄，他也是中原来的，让他吃给你们看。”乌珠身上的银饰随着走动发出悦耳的碰撞声，不一会儿就领来了一个青年。

这青年看上去要比昌平大个五岁左右，相貌清秀，只是常年跟着巫族大长老出去找毒物，晒得有些黑了，但好在生了一双很好看的凤眼，让燕岭这个一向看脸的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是我大师兄，徐攸之，师兄，他们不敢吃，你来试试。”乌珠拽着徐攸之过来，但显然青年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家师妹让他做什么，先是愣了愣，随即笑道，“人家远道而来，怎么可以尽叫人家吃这些。”说着，唤了唤外面正在等他的仆人，让仆人前去城中的食馆打包些饭食。

师长修最喜欢这样上道的人：“那就多谢徐兄了。”他脸上笑得跟朵儿花似的。

徐攸之颔首点点头，随即将目光挪至周况的身上，“早些时候就听闻中原有一位剑道天才，剑法好，人长得也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徐攸之确实不是场面话，周况这个人相貌好，身形也好，即使是穿着粗布麻衣也能有几分矜贵气。燕岭当初喜欢他，也纯纯是看上了这一张脸。

但很可惜，这张脸下面有一颗铁石心肠的心，燕岭十分后悔她刚到修界的时候怎么没有换个人喜欢。

此时此刻，看着面前的徐攸之倒觉得这小伙子真不错，至少，是她到修界以后，遇到的为数不多的正常人。

“徐兄谬赞了。中原剑法高超的前辈数不胜数，我只是晚辈后生，不足挂齿。”周况道。

几人客套话说了许多个来回。

徐攸之点的饭食也到了。

“燕姑娘，南巫城里的甜酒佳酿你可以尝尝看，它不似烈酒那般入喉涩苦。”徐攸之刚刚看见燕岭盘子里堆了几块甜米糕，猜测她爱吃甜的，所以特地给她点了份甜酒。

燕岭其实并不嗜甜，只是身上的剑窟窿正在愈合，不太能吃辛辣的，这一桌菜只有米糕是正常的，所以这才在盘子里堆了几块。

甜酒也好，烈酒也好，喝了都影响她身上的伤口愈合。燕岭之前几天都很自觉，该吃的吃不该吃的，坚决不会吃，但今日人家好心好意地邀请了，她不太好拒绝。

于是递出酒碗让他给自己倒了一碗。

酒足饭饱，乌珠不太想吃了，于是看着周况：“周师兄，我有一些剑谱上的问题想要请教你，你方便么？”

师长修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没办法，类似的话他听过太多遍了。

几乎所有的姑娘只要存了跟自家师弟搭讪的心思，开头都是这么一句，就连当初的燕岭也是这样，受伤被周况从万尸谷捡回无极宗的小石村，想跟他进行深入交流时，也是以讨论剑谱为理由。

偶然听到一模一样的搭讪方式，燕岭决定帮这姑娘一把，于是推了推周况：“你剑法这么好，是不能藏着，快去教教人家。”

周况拨开了她的手，这是她活过来之后，他第一回拨开她，他可以接受起哄的人是任何人，但就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人是燕岭。

自家师弟身上的戾气隔着一丈远，师长修都能感觉到，为了不让他发作，他赶忙出来打圆场：“今日太累了，明日吧，乌姑娘，明日我教你。”

燕岭当然知道周况为什么不高兴，但她觉得这轮不到她来操心。

“徐师兄，他们累了，但我没有。我想给大家买几个防毒物的香囊，待会儿能带我去城中看看么？”

她忽略周况的情绪，对着徐攸之笑了笑。

徐攸之道：“自然可以，你若是方便，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燕岭已经很久没有逛过街市了，但她如今体虚，走不了太远。于是，从腰间拿出一颗灵石给周况，然后很自然地把手腕伸给他。

她清醒以后，他每回给她输灵力，她都会给他一颗灵石作为报酬。

她不愿意接受他任何无条件的馈赠，周况最初并不同意，但他不同意，她就拒绝要他的灵力，即使夜里疼得满是冷汗也绝不开口求他。

所以后来周况只好接受了她这个所谓的买卖方案。

而此刻，她为了跟别人出去要跟他做买卖。

她闷得太久了，周况不想扰她的兴致，“戌时回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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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南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