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羽尾叫醒的是邻居家煎茶叶的香气。
她先闭着眼睛抬起头,不停地嗅着,“好香。”再陶醉地深深吸了口气,伸了个懒腰,这才睁开眼,原来是早晨到了,清晨的阳光穿透林间,照在窗子上,最终洒落在地板,亮晶晶的,森林里带着松针和泥土气息的空气从厨房那边的小窗户轻柔地走进,向她道了句日安。
早晨总是悠闲又惬意,直到凯茜这个幼崽一声惨叫。
“我看不完了。”凯茜叫嚷着,在家里上蹿下跳的,仿佛一只翅膀被夹住的大白鹅。
“闭嘴。”羽尾想趁早上凉快睡个回笼觉,在窝里翻了个身,用翅膀捂着耳朵,“妈妈还没睡醒。”
凯茜终于安静了,可凯茜养的小羊们开始叫唤,它们饿了,在院子里四处寻找能吃的东西,不时地发出:“咩——”
现在羽尾特别后悔答应凯茜的央求给她买了几只小羊。
她的宝贝女儿从不记得喂这些家伙,每次都需要她耳提面命吩咐一番,才不情不愿地骑着小狗出去放牧——嘉丽对凯茜是真的够意思,换成她,她一定会把凯茜的屁股咬掉半个。
“甜心,”她喊凯茜,“你的小羊饿了。”
只听噼里啪啦地声音响过一阵,冷风透门而入,从门缝吹到她的脸上。
凯茜大声地说,“妈妈我去镇上图书馆复习,拜拜,给你留了早饭。”
羽尾连忙爬起来,却忘记变换成人的样子,差点卡在门框,这一时耽搁让凯茜那个坏家伙跑了。
她只能对着空荡荡的客厅翻白眼。“该死的。”
但她没那么容易屈服,先换上衣服,去隔壁邻居家偷了点煎好的茶叶,顺手剪了两枝小番茄,配着凯茜热好的小面包,涂上蓝莓果酱,再躺在浴室里,舒舒服服的泡个澡。
十五分钟后,她在此起彼伏地咩声中决定,今天是本月约格医生小诊所的开门日。
只是刚路过卷饼铺子,她便在街上看见鬼鬼祟祟的安妮·克拉拉。
安妮是和她打交道的人类中比较特别的,她兼具极度聪明和极度的蠢,另,运气有点遭。
安妮裹着一个灰色的披风,炎热正午时分戴着兜帽,她低着头,一只手领着一个小女孩,另一只手抓着披风合拢,令披风变成一个圆筒,以包裹住身体,可走路的时候会露出纤细的小腿,毫无疑问,她没穿裤子。
总之,大领主安妮此刻畏畏缩缩又很贼眉鼠眼。
羽尾很好奇,就偷偷地跟了上去。
谁知安妮直接拐进了家裁缝铺子。
“茉莉小姐。”她摘下兜帽,露出她母亲送给她的头盔,骑士用的防护盔做的都很大,她戴着的时候整个脑袋都罩住了,严严实实的,这是她糟糕一天里唯一欣慰的。
裁缝铺子的老奶奶吓得打碎了水杯,织毛衣的手抓着毛衣针,不知所措地悬空在那里,过了会儿,茉莉奶奶提起油灯,走过来在她面前照了好一会儿。
随后,惊奇却又毫无意外地:“尊贵的克拉拉女士。”
“嘘。”安妮惊慌失措地,“你小声点。”
“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吗?”茉莉奶奶跟着仓皇地一把把她的兜帽又扣了回去,还严丝合缝地拉拢。“出什么事了?”
“有个事情。”安妮支支吾吾着。
这时那个该死的、可恶的、从教皇国来的小姐清脆又坦然地说,“她突然来经了,你这里……”
笑出鸡打鸣般的声音突兀从安妮的背后响起。
这个声音安妮可是再熟悉不过。
“该死。”安妮绝望地闭上眼睛。
羽尾觉得自己是非常善良的龙,她轻轻将手搭在安妮的肩上,替这个拘谨又害羞的家伙开口,“她想要月经带子。”
“不。”安妮说,“不是,不。”
“没关系的。”羽尾安慰道,“一般妈妈都会给孩子买的,你妈妈不在身边,我可以帮你的。”
——当然是看在新鲜水果和小蛋糕的份上,她搭安妮的交情,因为在事件中她没做什么额外的事,只是出现并恐吓了克拉拉家那些老顽固一番。
反正,安妮自己会结账。
“我要裤子和衣服。”安妮彻底破罐子破摔了,“我一件干净衣服都没有了。”
她不该试着自己动手洗衣服。
她知道香皂和清水能洗去污渍,却不知道要在晾衣服前把它们拧干,“铤而走险”的下场是齐微格也救不了她。
这会儿贝拉小姐又变得安静,似乎是在欣赏她的窘迫。
真恶劣,她在心里谴责道,但表面上,她仍然拥有着自己的礼貌,“对了,她就是羽尾。你想见的那条……”
此刻她一时语塞。
羽尾现在完全是个丽人模样,拥有着绸缎般的棕色长发,明绿色花瓣形双眸若水似的,如映漫天星光,缎子裁制的长裙衬托身姿曼妙,怎么看都和龙那种狰狞生物了无半分关系。
“……那条。”她抱着茉莉奶奶给她找的衬裤和衬衫,“反正,她就是羽尾。”
贝拉小姐仔细端详着羽尾,片刻,抬起手,轻轻触碰羽尾的面颊。“怎么……”她平时说话声音很轻,如金丝雀的呢喃,“会是这个样子。”
“这是我最熟悉的一个人的样子。”羽尾没有躲开,只是蹙着眉。
她觉得这个小女孩很眼熟,直觉告诉她,她们或许相识。
很快,比似曾相识更糟的事发生了。
“我姓凡尔登。”女孩说,“伊莎贝拉·凡尔登,你给我取的名字。”
“你怎么跑来这里了?”羽尾眉毛立刻拧起来了,“她呢?”
“我们吵架了。”贝拉说,“所以我就来找你了。”她仰起头,“但我不是很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可我喜欢。”羽尾脾气看起来怪怪的。“你们吵架了,我又没跟她吵架。“
这时安妮终于从她那件很丑的斗篷里解脱出来,又恢复了领主的威严,“有什么可协助二位的?贝拉?羽尾?”
“倒也没什么,我……”贝拉刚开口,却被羽尾抓着手臂扯走了。
“酸奶,要玫瑰花酱。两份。谢谢。”羽尾带她去了点心店,在窗边坐下。“你妈妈肯定担心坏了。”
“她知道我在哪里。”贝拉低着头,手指攥紧了裙子,她盯着那碗酸奶看。
酸奶周围摆了一圈冰,冉冉的白气轻轻散开。
这家店铺的老板是一只上了年纪的妖精,田鼠奶奶系着小领结,戴着老花镜,正坐在柜台上看报纸,时不时会挠一挠自己的胡子——似乎胡子哪里不太舒服。
“她也不会担心的。”她小声说。“她很高兴我走了。”
“为什么这么说?”羽尾坐过来,轻轻地撞撞她的脑袋,似乎这是龙问好的方式,她在山区见过散居的龙,她们在路上遇见对方会碰碰脑袋或将脖子缠绕在一起,是奇怪的礼节。
贝拉有很多的话想说,可不知怎么开口,冰镇酸奶的冰都化掉的时候,她只成功地告诉羽尾,“我会魔法。”
——她从羽尾那里继承了魔法,却未能从母亲那里继承驾驭神迹的能力。
她知道普通人家对会魔法的小孩是什么看法。会魔法的孩子还是蛮稀奇的,甚至,会有母亲庆祝自己生了一个特别的女儿。
可对她而言,相当于挫败她对自己的所有希冀。
从懂事起,她认为自己会成为下一任教皇,像母亲一样,她一直朝这个方向努力,用功,原本,她在等待和期盼十六岁的来临,那时她可以成为红衣主教,很快,便能成为枢要祭司长,或许,是最年轻的。
最后她没盼到主教的敕封,却先意识到她会魔法。
母亲对此态度一直暧昧,待她始终忽远忽近。
显然,这对羽尾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来奢香城的时候贝拉在心里暗自期盼过,母亲不欢迎她的魔法,或许另一个母亲会很开心。她内心里幻想过,羽尾像其他妈妈那样欢欣鼓舞。
可羽尾的表现更像崩溃,先是呆滞地盯着她,随后问,“你肯定?十分的肯定?没有其他可能吗?”
得到确定答复后,羽尾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将脸藏在手臂的阴影里,一叠声的,“天啊,不要。”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近似于尖叫,“不要!不!”
羽尾此时知道她妈妈当年是什么心情和滋味了。
她没忍住,十分没出息的哭了,内心将所有传说中列有名姓的神明全辱骂了一遍,一个不剩。
“你也很讨厌我。”贝拉小声说。
“不是这样,我怎么会讨厌你。”她摇摇头,擦擦眼泪,把鼻涕吸回去,努力平复心情,做好心理准备,“你还能活多少年。”
“咦?”
“你的代价是什么?”她心里开始计算贝拉现在的年纪,还剩多少年。
不过这时贝拉带给她一个严格来说是坏消息——只是相对她刚刚的预料,这是动听的消息。
“我会一点点的看不见。”贝拉盯着自己的手看。
某种程度上,她理解母亲的暧昧态度。
也许教廷能假装不知道她会魔法,却绝不可能让一个瞎子当教皇,早晚有一天她没办法披阅公文,书写信函,只能靠旁人口述和代笔,这将是灾难。
只是心情上,她没办法接受。
羽尾这条龙很奇怪,她又哭了,“太好了。”抽噎着,“真不错。”
“羽尾?”贝拉抬起头。
“我们晚上出去吃吧。”羽尾又高兴起来。“还好还好,等凯茜考完试我带你们出去玩。”
幼崽有时很奇怪,她们拥有神奇的敏锐。
“那你的代价又是什么?”贝拉飞快地打断她的话。
“一些没关系的代价。”羽尾像活过来了似的,即便她使用着母亲的那张面孔,她和母亲是完全不同的性格,母亲沉默而羽尾的状态是眉飞色舞。“快吃你的酸奶,一会儿化掉就变难吃了。”
这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世界哈哈哈哈
羽尾的能力是变成和她差不多大小的东西,比如人类,小海豚,飞毯(?)(本文设定龙没有很大只)
贝拉是驭金的魔法,能够操控金属
凯茜的特长是她有尾巴,会饲养小动物……
凯茜: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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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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