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点，宋煦阳又无聊地摆弄着手机。

这时候，他惊讶地发现，影的距离，离他只有一千米了，之前，似乎是……

夜风吹拂在脸上，宋煦阳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迷茫。

不对，影离他，一直都只有一千米啊。

影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正在找工作，为了和他在一起，他挑选的工作地点，几乎都是在离他的员工宿舍一千米范围内。

为了朝他奔赴，影真的付出了好多。

心里有种怪异的扭曲感，可记忆是不会骗人的。

宋煦阳勾唇一笑，不禁期待着影和他的同居生活。

在未来的某一天，等影的工作安定下来，他们浓情蜜意之时，便会挑选一个好日子，马上结婚。

第二十二条规定，其十七：与ta结婚，定要擦亮眼睛，看清楚对方，到底是人是鬼。

……

又是梦。

这一次，宋煦阳很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四周一片葱绿，低矮的乡村小屋隐藏在树荫之下，遮去一轮阴沉的日。

这里是……

“小宋。”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仿若一计古老的沉钟，在他心底敲下一声闷想。

宋煦阳骤然回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婆婆。”

面前的人，赫然是竹马的婆婆。

不知为何，再次做梦，他又被困在了竹马的老家——这个人烟稀少、仿若被世间遗忘的偏僻之地。

只是，此时的婆婆，穿着打扮有些奇特。

她额前往后，缠绕着一块黑色的布，系在脑后，正中央，则插着一朵血色的绣球花。

整个苍老佝偻的身躯，被包裹在一身白色的古代样式长袍之下，好似时光穿越回到了几千年前。

“我们走吧。”

婆婆开口了，布满了褶皱的脸上，笑得仿佛开了花，唇边更是泛着一丝无名的喜悦，就好似是有什么天降的好事。

走？

宋煦阳正疑惑着，他实在是听不太明白。

走什么，他们又要走到哪里去呢？

“婆婆……”他刚想问出口，却被婆婆打断了话。

“小宋，你莫非反悔了？”

婆婆脸上的喜悦骤然散去，整张苍老的脸，被一股风雨欲来的阴沉覆盖，看起来格外可怖。

反悔？

宋煦阳一脸懵逼，他最是遵守诺言，如果答应了什么事情，是绝对不会反悔的。

“婆婆……我没有反悔。”宋煦阳下意识地否认。

心中泛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可他甚至都不明白，他究竟答应了什么事情。

“那就好。”

听此，笑意重新回到了婆婆的脸上，她眼中泛着喜悦机械的光，好似之前瞬间变脸的人，不是她一样。

“那我们走吧。”婆婆笑道，“小宋，跟在我的身后。”

走？

宋煦阳不明所以，可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梦，他才是梦的主人。

梦是没有逻辑的，就算后面遇见了什么危险，他只要意志坚定，一定可以像上一次那样，迅速脱离梦境。

更何况，这段时间，他都在一直吃药。

上一次，他做梦梦见了竹马，最后却被自己给吓醒了。

醒来之后，他不但没有感到害怕，反倒是感到怅然若失。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中，竹马是他最亲近的人，他对他极好，不论竹马变成什么模样，都肯定不会伤害自己的。

这次做梦，他会见到竹马吗？

或许，他真的有机会见到活生生的他……

想至此，宋煦阳唇角微微勾起，他不再抗拒，而是跟随着婆婆一起。

刚迈出一步，他便感到一丝束手束脚。

垂眸，看着自己的装扮，宋煦阳罕见地愣了一下。

此时的他，竟然和婆婆一样，穿的是一种古代的服装，只是，和婆婆朴素的白衣不同，他的衣服显得格外华丽。

整体上是泼墨般的浓绿，如幽深的苔，铺成一片瀑布般的绿海，却因其材质特殊，并不显臃肿，反而轻盈无比。

华美绿色中，镶嵌着一只由绢丝、细沙制成的鸟，展翅欲飞。

其金翅在日光之下闪烁着神圣的光泽，两只血红的眼，镶在胸口之处，折射出热烈的光，似乎是由一种名贵的宝石制成。

裙摆底部，则纹着一缕缕华贵的金丝，似是将太阳的光辉摘了下来，嵌在凡人的布衣之上。

这……

这个梦，实在是太离谱了。

若不是周遭的一切都很熟悉，宋煦阳甚至还以为，他在梦中穿越到了古代。

很快，婆婆来到了村头。

此时，村头上已经围了一众村民，他们规规矩矩地将手垂下，整齐地排列，围着中间那道棺材。

有两个强壮的白衣大汉，将棺材挑在了肩膀之上。

“走吧，吉时已到。”随着婆婆落下一句奇怪的话语，整个队伍，便缓缓地上了闪。

而宋煦阳，则被莫名其妙拉到了棺材的旁边，跟随着领路人，茫然地向前走去。

棺材中……会是他的竹马吗？

宋煦阳忍不住朝着棺材看了一眼，想起了竹马脸上那张面具。

如果是竹马的话，他脸上还依旧带着那张面具吗？

还有，他们，是要将竹马……下葬吗？

宋煦阳恍然之间明白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或许，他答应了婆婆，要送竹马最后一程。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很可惜的是，他之前并没有完成这个愿望。

当时的他，本来已经决定要为竹马送葬，可一通电话让他改变了主意，他的母亲生了一场大病，亟需输血。

宋煦阳继承了母亲的特殊血型，一个市区，只有他和母亲两人为同一种血型。

因此，为了母亲的身体，他只有忍着心底的痛，告别了婆婆，回到了市区。

奇怪的是，回到家之后，母亲奇怪地看着他，还摸了摸他的额头。

“小阳，你没发烧吧，是不是在村子里生病了，我从来没有给你打过什么电话，更别提要你回来了。”

眼前活蹦乱跳的母亲，宋煦阳很是不解。

这到底是谁的恶作剧呢？

是谁模仿了父亲的声音让他回家？

Ta到底有什么目的。

宋煦阳甚至不放心，还把母亲拉到医院去检查，检查结果出来了，母亲身体很健康，并无大碍。

放心之际，宋煦阳心中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可是，很可惜的是，就连最后，宋煦阳也并不知道那通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

直到他穿越之后，这件事情，一直是一个未解之谜。

现在，在梦中，他有机会弥补。

宋煦阳想了想，忍不住掏出手机，手机上并没有任何电话提示，他终于可以替竹马送葬了。

到达村子之后，宋煦阳没有给手机充电，电量只剩下最后一格。

因此，他并没有看到，在他关掉手机之后，一个突兀的信息，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手机之上。

“小羊，危险，快离开这里！！！”

随着最后一格电量用尽，手机在白日之下疯狂地闪烁，最后如燃尽的蜡烛，悄然熄灭。

这个短信便永远地埋葬在了手机之中。

天蒙蒙亮，一行人踏着露水，迎着微凉的冷风，朝着未知的地方而去。

敲锣打鼓，号角低鸣，不像是奏哀乐，倒像是为一件喜庆事儿庆祝。

宋煦阳感到怪怪的，有种想逃离的冲动。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一路人走到了一处被树荫遮蔽的空地之上，停了下来。

“吉地已至，吉时已到。”

婆婆唇角勾起了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将她的老妪脸扭曲了几分。

抬着棺材的两个大汉，便将其轻轻放在了地上，而后，便突兀地将棺材盖拉开，一股晕人的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

宋煦阳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甜腻芳香，整个人如被泡在蜜中，晕乎乎的。

“小宋。”婆婆开口了，脸上的褶子，皱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什……什么？”宋煦阳揉了揉眼睛，只觉得状态有点不对劲。

或许，是他太累了吧。

他如是想着。

“你再看看阿尽最后一眼吧。”她哀叹一声，声音似乎从天边飘来，“阿尽生前在我们面前念叨得最多的，就是你了。”

最后一面……

宋煦阳突然感到无端的难过，这就是这个连环梦的结局么？

他还没等到阿尽复活，所有的一切便这么残忍地结束了。

“……好。”他喉咙哽咽，语气沙哑，“我来送阿尽……最后一程。”他缓缓走近，有种棺材盖只为他一人打开的错觉。

随着身子前倾，头缓缓探到空中，宋煦阳突然感到，有人在后面，对着他的背猛然一推。

“啊……”

他惊吓地叫了一声。

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朝前倾倒，整个人落在了棺材盖之中。

宋煦阳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害他。

因此，他只是沉浸在悲伤之中，失去了该有的警惕之心。

是谁推他的？

他是故意的？

他为什么要推他？

思绪纷乱，心念嘈杂，无数个问题，从心底冒了出来。

很快，他便意识到，推他的人并不是故意的。

因为，伴随着几声快意的冷笑，密不透风的红木棺材，遮住了所有的光、屏蔽了所有赖以生存的空气。

他明亮的眼睛成为了黑暗的俘虏，鼻尖被一股甜腻的芳香攥紧，温热的身体，紧紧挨着一具冰凉的尸体。

就算是隔着布料，那股森然的冷意，也疯狂钻了进来，将他不断侵蚀。

他被完全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