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忽然恢复原状,房间里的各种声音散去,重归于寂静。
“这是什么?”洛茯回过神来,囚遥顿了顿,缓缓说道,“铜镜能摄魂,那女人横死后,怨气聚在镜子之中不散,才会一直放出她死去时的场景。”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伤害她?”洛茯看向囚遥,渴望从他嘴里知晓答案。
“这就是人的恶念。”现下雷声总算小了许多,囚遥也渐渐恢复了状态,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发现洛茯正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她的瞳仁很清澈,方才那惨绝人寰的场景,并未多少牵动她的情绪。
“她遭受如此虐杀,你看完后,害怕吗?”囚遥试探地问道。
洛茯回想了片刻,摇摇头,“不怕,就是这里,有点难受。”洛茯指了指胸口。
“遥公子,世子殿下他们发现了一处密室,问你要不要一同前去看看。”容许推门而入,发现衣衫单薄的洛茯正坐在床上,和裹着被子坐在床角的囚遥四目相对着。
“放开那个男人!”他大喝一声,上前去一把拽起洛茯,将她推到一旁,好险,自家公子差点就被玷污了。
“走。”囚遥丢掉被子起身,容许忙从一旁取过外衫替囚遥穿上,“一起吧。”他朝洛茯招了招手,洛茯点点头,乖巧地跟上去。
顾长卿和李子洵站在二楼走廊末端的画像跟前,洛茯摸了摸脑袋,上前去打量起那幅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方才我注意到有人上来,暗中观之发现是那个疯女人,她鬼鬼祟祟地掀开这幅画,然后就不见了,想必这幅画后面定暗藏着什么玄机。”
洛茯点点头,怪不得先前她所见的那个黑影,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顾长卿一把揭开墙上那幅山水画,墙上赫然出现一道暗门,“诸位,我先进去,你们小心。”他轻轻一推再推,便将暗门推开了。
一道长长的楼梯向下方盘旋而去。顾长卿回头看了看李子洵,李子洵点点头,将房里取出的烛台递给他,示意他先行动。
“老规矩,你走前面。”囚遥闪身,给洛茯让路,洛茯点点头,“你跟着她。”囚遥朝容许叮嘱道,“我殿后。”
还未进入暗室,他就已经感觉到下方溢出来的厚重的阴怨之气,也不知道这个顾长卿功力有几层,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几人踩着木梯盘旋而下,到达地底下,扑鼻而来的是一股阴暗潮湿的朽木味道。地底很暗,借着微弱的烛光,只能依稀看得清众人的脸。
地底深处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正当这时,甬道内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李子洵有些害怕,他虽随顾长卿出来斩妖除魔,但还未见识过这般诡异的场面。
进入甬道,一股血腥味飘来。顾长卿拿着烛台晃了晃,只见甬道四壁都被涂满了鲜血,和那扇朱门背后的血一模一样。
李子洵和容许忙捏住鼻子,“走吧。”顾长卿往里走去,容许看了看前面淡定自如的洛茯,忽然觉得他还不如一个女人,便松了手,不再捏着鼻子。
甬道的尽头有一个人影,顾长卿定睛一看,正是那个疯女人。
他转身朝大家挥手示意,走近一看,那个疯女人提了一个桶,正在取桶里的东西往墙上抹。
“住手。”顾长卿快步上前去,拽住疯女人的胳膊,他朝一旁望去,那桶里装着的,是已经凝固了的血。
“有鬼!有鬼!”疯女人开始边喊边挣扎起来。
“你在干什么?”顾长卿问她,疯女人不听,只是乱喊乱叫着。
“她疯了,问她没用。”李子洵不敢去看那桶略显恶心的血。
“嘿嘿。”疯女人忽然冷静了下来,严肃地说道,“莫柔柔,血阵布下,你再也出不来了。”她说完便腿一软倒了下去。
顾长卿松开手,任由她倒在地上,继续往前走去,甬道尽头是一间屋子,屋子中间放着五口木棺。这几口木棺很小,形态各异,每口木棺之间用粗红线和铜铃连接着,整体摆放之势,正是五行之阵。
“这是五行化煞阵,布阵者能化煞生财。”囚遥仔细看了看每个木棺上雕刻的纹路。
“哇,遥公子,你还知道这个啊!”容许饱含钦佩之情地看向他。
“遥公子学识渊博,一眼便看破阵法,那请问,这个阵要怎么破呢?”李子洵紧紧贴着顾长卿,弱弱地问道。
“想要破阵,得断了那几根红线,不过,棺内人的怨气也会倾泻而出。如此强大的怨气一旦破出,大家都会受伤。”他想了想,棺内躺着的,恐怕就是在铜镜里看到的女人了。
积怨而死,孕体极阴。尸首分离,各置五棺。五行相对,煞积红线。
囚遥想了想,还是将铜镜里所见告知了众人,“如若阵成,她就会被困在这当中,永世不得超生。”
容许叹了口气,随即问道:“那些害她的人是谁?又为何要害她?”
“你猜猜,她,是怎么疯的?”囚遥回头看了看那个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疯女人。
知道她在这个客栈养胎,还知道这个暗室,想必定是莫柔柔亲近的人。
这时,红线上的铜铃忽然一齐响了起来。
“小心!”洛茯站在一旁,看见破棺而出的一个黑影迅速朝背对着她的李子洵扑了过去,她举起手掌,下意识地冲上前去拦住那个黑影。
黑影从洛茯手掌穿了过去,留下一个黑黑的窟窿。
顾长卿反应过来,拉过愣在原地李子洵,抽出剑,将黑影斩到地上。黑影叽叽咕咕地叫了几声,便消散不见了。
好痛……洛茯忍着剧痛收回手,嘟囔道,“这符咒一点也不好使。”
囚遥上前去拽住洛茯,“笨蛋,你还真信了?”他看了看洛茯的手掌,中间的骨肉都没了,就剩下几根血筋掉着。
明明自身那么不堪一击,却还想着保护别人。
“遥公子,你保护好她。”顾长卿看了看洛茯,又将视线转向那几口木棺。“难不成,阵已经破了?”那些缠绕着木棺的红线仍然连接着,只是铃响声微弱了些。
“喂!莫柔柔,能告诉我们,是谁害的你吗?”李子洵朝空中大喊,“事先说好了,你可别害我们……你赶快告诉我,我回去叫皇叔派人狠狠收拾他们。”
语毕,几口木棺忽然升起了黑烟,在空中盘旋着,洛茯痛苦地蹲了下来,她看着自己不断涌血的伤口,心中泛起一阵阵莫名其妙的情绪。
喜、怒、哀、惧。这是莫柔柔的情绪吗?为什么她能感同身受呢。
那是她之前从未有过的体验,那么深邃的恐惧,那么强烈的恨意,那么凄苦的哀痛,在黑影过掌之际,她全都感知到了。
什么是喜,什么是怒,什么是哀,什么是惧。
她猜到是黄梅将她推进了井里,可是到现在回想起来,她才开始惧怕起她。她想起铜镜中莫柔柔的遭遇,到现在她才开始感受到悲哀痛楚。
怪不得囚遥方才问她,害不害怕铜镜看到的场景。
怪不得村里人都觉得她不正常,原来她之前,根本无法同常人一样拥有这些感知。
“你没事吧。”容许蹲到洛茯一旁,看着她无神的双眼和额头沁下的汗珠。
“你的手……”他看向洛茯那空洞洞的手掌,咽了咽口水。随后撕下一片衣角,“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我先给你包扎一下。”
洛茯回过神来,“谢谢你。”“不行,这根本止不住血,你失血过多会死的。”容许看着很快就被血浸透的布,又看了看面色苍白的洛茯。
“抓住我的手。”囚遥在一旁朝洛茯伸出手,洛茯不解,但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握住囚遥手的一瞬间,她就感受到了缓缓渡之而来的温热。
而囚遥也感受到了她体内的阴冷之气,如同寒露般在他的五脏六腑上游荡,像是有了瘾一般,感受到她手掌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过后,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洛茯的手。
没那么痛了,洛茯看了看自己的包扎好的手,也没继续流血。
她抬头看了看囚遥,她突然意识到,能这般快速治愈好人伤口的,肯定不是凡人。
他渡了灵力给她疗伤。而他身上的那股特殊的灵力,也正是她所渴望的。
片刻后,铃响停了下来,那些涌动的黑烟亦消散开,整个房间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喂!你说话啊!”李子洵仍是不依不饶地朝着木棺喊道。
过了一会儿,众人手上烛台上的蜡烛忽然被一阵阴风吹灭了。
李子洵瞬间吓破了胆,直直缩到顾长卿一旁,好在顾长卿手中的剑为十清门圣器之一,通体散发着淡淡的蓝光,能让他不完全置身于黑暗之中。
囚遥这边,则是完全陷入了黑暗,“完了,洛姑娘不见了。”容许朝旁边摸了摸,原本蹲在他旁边的洛茯忽然不见了。囚遥按住他的头,示意他别乱动。
他开了双瞳,在房间中寻找洛茯的身影。发现她被一股黑烟卷席着,带到了木棺阵正中。
“妹妹,你我是有缘人。”一个幽幽的女声响起。
“你是谁?”洛茯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这个声音很是耳熟,“莫柔柔?”
“是我,你别害怕。我不会害你的。”
“老爷为了升官发财,找了个道士算命,道士说,我的命格正好,但我不能活着……生相刑,死相利。我到死都不知道是老爷谋划的这一切……他为了升官发财,竟不惜要了我的命。”
“我死后啊,才知道他和忘忧客栈掌柜早就有了私情。掌柜和他联合起来杀了我,还口口声声骗我,说什么要带我来此处养胎……老爷还说,升官之后,要娶她为妻。”
“我被锁在阵中不得动弹,看着老爷和那个女人一起来,又一起走,最后不知为何,他抛下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不久后,就疯了。”莫柔柔冷笑了一声。
“在此阵中数年,我也想清楚了一件事,世有因果,执念也不过是念头罢了,我也该放下一切了。”
“布下这个阵的道士,正是当初取了你三魄的人。你我有缘,都是因痴心而死。方才让我腹中与我同眠的宝宝带着你的三魄,将它们归还给你了。”
“柔柔姐,你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洛茯不解地问道,四周忽然没了声音。这时,众人手中的蜡烛又重新亮了起来。
“姑奶奶,你怎么跑棺材中间去了,快回来啊!”李子洵看着站在阵法中间的洛茯,惊得险些掉了下巴。
洛茯回过神来,沉思了片刻,她觉得她应该为莫柔柔做些什么,于是朝顾长卿挥了挥手,“顾兄,可否将你的匕首借我一用?”
顾长卿皱了皱眉,还是将天机匕丢给了她。洛茯接过,俯下腰那些红线一一斩断了来。
“你疯了吗?”李子洵指着她,哆哆嗦嗦地问道。
“没事,让她弄。”囚遥朝李子洵说道。
容许揉了揉眼睛,他怎么忽然觉得,眼前行动干脆利落的女子,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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