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所谓道义

“他最后一次执行任务,遇到的车匪可不是普通人。”

“那帮人从不讲什么江湖道义,是专程‘慕名’而来劫这趟镖的,不过当时消息都被压下去了,我们并不知晓。

那次押镖,他将那帮人全数屠戮殆尽,也因此牵动了他们背后的人,背后之人暗中查到了他的住所——可那时他已经逃了,剩下的不过是我年迈的老母,身怀六甲的妻子和两个无辜的孩子……

他们就算是把宅子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得到他,我那毫不知情的家人,全部都因他,死在了那群畜生的刀下!”

莫一死死捂住胸口,那日他并未在家,待他押镖回来后,迎接他的,却是这般惨状。

洛茯听后,冷冷道:“杀了你家人的并非是我们,我想他也没料到会发生这件事情。”

“没料到?那帮人可是涂生教徒!那个邪教背后强的可怕,他们不仅武功高强,还会巫术!”

涂生教?

洛茯深吸了口气,没想到囚遥和涂生教的梁子在这么多前就已经结下了。

“那段日子我一直躲在破庙里等着,我想着过个三五年,他总会回来的,后来,那些教徒大概是察觉到他已经离开凉州了,便纷纷撤离。再之后,我又重新搬回了宅子里,继续等着。功夫不负有心人,你们总算是来了。”

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直直朝洛茯走来。

洛茯眯了眯眼睛,斥责说:“你这个懦夫!真正杀害你家人的是那些涂生教教徒,你不去找他们寻仇,反而在这苦等我们,可笑至极。”

“对了娘子,忘了告诉你,八仙楼已经被我烧穿,陆常盛和教主都死了。”囚遥的声音冷不丁地从洛茯身后传来,洛茯吓了一大跳。

又被他所言惊了一下,直直叫道:“什么?”

他和涂生教的恩怨什么时候已经积累到了这个地步?

还是他在恨她欺骗了他,将愤怒转移到了涂生教上?

洛茯叫完过后,就知道自己好像是暴露了些什么。

忙转变神色,故作惊讶又重复了一遍:“什么?你居然还活着!”

囚遥皱了皱眉,不再理会她,将胸口插着的匕首丢到地上,站起身来,走到洛茯前头。

莫一见他是假死,忙怪叫着举起匕首冲了过来,囚遥见状掀起衣摆,猛地伸出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

“老莫,放弃吧,你杀不死我,涂生教再来一百个一千个,也杀不死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老莫。

老莫嘴里发出滋滋的声音,恶狠狠地看着他,“没想到毒酒和这些符咒居然对你没用,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件事确实是因我考虑欠佳,可当初我并没有骗你。”囚遥面色凝重,却还是朝他伸出了手,准备拉他起来。

老莫不甘心,又挥着匕首刺了过去,囚遥迅速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胳膊拧到了背后。

“你就算是杀了我,你的家人也回不来了。”囚遥叹了口气。

老莫见彻底没有再能出手的余地,整个人便垮了下去,抽泣道:“晴儿,是我没用,你还在等我吗?我终于能来陪你了。”

他说完,迅速伸出舌头,猛地磕了一下下颚,随后嘴里开始不断往外溢出鲜血。

囚遥忙捏住他的脸颊,扼制他的动作,但却已经晚了,只好忿忿道:“老莫!你干什么?”

老莫露出沾满鲜血的牙齿,已经痛到无力回应他。

“罢了,去吧,那些杀了你妻儿的人,都已经死了。”囚遥松了手。

老莫头一歪,迅速断了气。

“他咬舌自尽了?”洛茯看着地上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感到有些恶心。

“他也够狠。”囚遥直起身子,转向洛茯,随后用内力将体内的毒全数排出,他本想悄悄吐掉,但又想看看洛茯的反应。

“你受伤了?”她看见囚遥嘴角不断冒出黑色的血,有些担心。

“他在酒里下了毒,我们都喝了——他一开始就想着跟我同归于尽,后面怕我没死透,还补了几刀。”

他擦了擦嘴角,洛茯忙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原来这些血都是真的,你快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别担心,炽阳绳下都活过来了,这点伤不算什么。”囚遥反握住了她的手,“走吧,去找找容许。”这般说着,心中却又几番窃喜。

“炽阳绳?是什么?”洛茯不解地问道,他从未同她提起过这些。

“没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也会有迫不得已的时刻,但我从来不会抛弃你。”囚遥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抽出一只手,揉了揉洛茯的头。

眼见着囚遥就要往方才那壮汉之处走去,洛茯忙驻了脚,“我好像听到容许的声音了,是从那边传出来的。”她指了指左边的厢房。

囚遥点点头,遂她的意往左侧走去,可房间内却空无一人。

“我大概是听错了。咱们去后边看看吧。”洛茯挠了挠脑袋,故意说着。

囚遥依了她,又去旁边找着,还是没有人影。

“容许,你别躲了!赶紧出来。”洛茯正了正气,朝空气喊道。

“找累了吗?回去吧,他被锁在后院柴房里边。”囚遥有些无奈道。

“后院?后院好啊。这房子真大,我夫君可真有钱啊,哈哈哈。”洛茯故意放慢脚步,拖延时间。

“那些聘礼和这所宅子,是我在凉州待了几十年才攒下来的,现在全给你了。”囚遥拽着她,加快了步伐。

洛茯见没辙,生怕他发现了那具尸体,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凄凄道:“哎哟,我摔倒了。”

“我背你走。”囚遥没有多言半个字,就屈下膝盖,伏在她面前。

“你受伤了,不行不行。”洛茯仍然坐在地上,鼓着脸蛋看着他。

“地上凉,赶紧起来。”囚遥微微捏了捏拳头,“你若不愿面对,那便不去面对。”

他轻柔地握住她的臂弯,小心翼翼地将其安置在自己的肩上,细心地拢起她的裙,稳稳地将她背起。

接着,他又挪动了一只手,从背后温柔地拉起她的手,将其轻轻覆盖在他的双眼之上。

洛茯的心跳骤停了半分,僵硬地匍匐在他宽厚的背上,手心感受着他眼皮的伏动。

他应当是早就知晓了,才会突然跟她提成亲之事。

她忽然觉得那晚着实冲动了,但她内心其实也并不想瞒他任何事情。

洛茯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小心翼翼道:“我方才用秽气杀了人。”

“没伤着自己就行。”囚遥见她把手收回去,随后睁开眼睛,远远看着那具尸体。

此时此刻他恨死了麟洲,也恨自己的血没用。

容许被打晕了捆在柴房里边,看来莫一是准备先解决掉囚遥这个大麻烦,再来收拾洛茯和容许这两个小麻烦。

黑暗中,他看到囚遥的面容,一下子便哭了出来:“我差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公子了。”

囚遥将洛茯放在地上,随后去解容许身上的绳子,“公子,你是不是受伤了,怎么身上全是血?”容许担忧地问着,又说道:“我就说吧,那个老莫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公子你还偏要把终身大事交给他操办,真是的。”

“好了好了,你家公子都受伤了,你也别提这些了。”洛茯朝容许使了个神色。

三人齐齐走出了莫宅,囚遥忽然捏了一个诀,默念道:“安息吧。”

红光霎时在雪夜中亮起,整个莫宅瞬间被熊熊大火包裹住。

“烧,烧了?”容许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喊道。

“放心,这火只会烧这间宅子,烧不到别的地方。”热浪和浓烟扑面而来,神火和普通的火不一样,很快就将整个莫宅烧成了灰烬,旁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火就已经灭了。

“还好白日公子你接亲时戴着面具,不然咱们麻烦可就大了。”容许抚着胸口,惊魂未定道。

洛茯听着,竟然觉得白日里那个场景好陌生,明明是刚发生的事情,却好像过了很久。

“快走吧,等会别被发现了,对了,客栈里那些聘礼都收好了吧?”

“都收好了。”容许点点头。

“啥?收到哪去了?”洛茯不解地看着他们。

“你想去哪,就收到了哪。”

“好呀,不会都是障眼法,变出来讨我开心的吧!”洛茯看着囚遥的脸,忿忿道。

“怎么可能?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之前都置放在宅子的密室里。不瞒你说,此番前来凉州找老莫,有部分原因是为了拿到它。”

“咱们遥大公子还会缺钱呐?”洛茯打趣着。

“当然,毕竟我怎能空手而来,便想娶你为妻呢?这些钱,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而准备的。”

“所以你就把它们伪装成聘礼,好方便运出去?”洛茯拍了拍手,“你可真真是厉害了。”

“什么伪不伪装的,那本来就是我准备的聘礼,从今往后我便是身无分文了,还得依仗着娘子大人……”

“行行行,臭屁精。”

容许看着这一幕,欣慰感满溢全身。

满载聘礼的马车已经在城郊等着了,“想去哪?”囚遥看着洛茯冻得有些发红的脸蛋。

“竟然有种在逃难的感觉……”洛茯搓了搓手,随后释然一笑:“哪都行。”

“那就去个暖和些的地方,去邕州吧!”

“啊?”洛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囚遥牵进了其中一辆马车,容许见状,上了另一辆放着聘礼的马车,彼时那些聘礼已经被整整齐齐放到一个大箱子里了。

车夫打了个哈欠,马车摇晃行驶起来。

邕州,真是疯了,不过谁叫这个主给的多呢?这来回一趟,赚的钱足以直接供他一家子养老。

他和身侧另一辆马车的车夫对视了一眼,二人皆心领神会的笑了。

【景城】

“卿卿,盼星星盼月亮,我总算是盼到你了!”李子洵看着顾长卿候在门口,直直冲上去给了他一个熊抱。

顾长卿忙把他拍开,正色道:“那日我在八仙楼旁看到了陛下,不知是不是眼花了,陛下他可安好?”

李子洵皱了皱眉,拉住顾长卿的袖子,带着他往内室赶去,“咱们进去说。”

掩上门后,李子洵忿忿地跺了几脚,“卿卿,你可知皇叔他——唉,你现在还念着他,你可知道,他一直都在利用你,利用十清门!”

“殿下,切莫胡言乱语。”顾长卿听后忙出声打断他。

“我说卿卿,当下就你我二人,你别担心,不过就算是被别人听了去,告发到皇叔那,我也不怕,大不了以死明志,反正我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再被他诓骗了。”

顾长卿见李子洵眼神这般真挚,便深吸了口气道了声“好。”

“上次皇叔设局让你入狱,其实是为了用你去换十清门的长生不老药。”

“不可能的,我们门中根本没有那样的药,就算是有,师傅也不会轻易交予别人,这种东西,有违天道,区区一个我,怎么可能换得来?”

“你可是你师傅最器重的一个弟子,倘若用你的命作为筹码,你师傅说不定会同意。”

“殿下。”顾长卿严肃地看着李子洵,“十清门素来秉持正道之念,绝不可能炼制那种投机取巧、背离原则的丹药。陛下他就算是杀了我,我们也不可能拿得出来。也不知陛下是轻信了谁的谗言,竟因这无端之事对我们加以打压。”

“卿卿,我不是那个意思。”

“罢了,我都看见了,陛下宁愿用那来路不明的除妖师,也不愿再信任我们。明照珠失窃一事,确实责任在我,是我对不起师傅他们。”

李子洵见顾长卿垂头丧气的模样,忙激励道:“这事不怪你!卿卿,你傻呀,你独身一人又身兼数职,怎么可能做得面面俱到。”

“到底还是我能力不够,凡事屡屡出错,连师兄弟的命也护不住,最后还得一个女子来救我,可笑至极。”顾长卿有些颓废地坐到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

“顾长卿!你给我振作点!”李子洵一拳打在桌上,“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如今皇叔用了旁人,便不会再纠缠于你们,你也可以专心修炼了。”

“可是殿下,护佑众生一直都是我们十清门的职责,眼下却被那些来路不明的人所替代,我们日夜苦修,为的就是能拥有那份护佑天下苍生的力量。然而眼前这一切,好像让我们的坚守变得毫无意义。我真的有些困惑,我这一路的修行,究竟是为了什么?殿下,你能告诉吗?”顾长卿带着忧虑,看向李子洵。

李子洵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卿卿,自古以来,一心护佑国家却遭到无妄之灾的忠臣数不胜数,这是不争的事实。世间之事,往往复杂难明,黑白之间,并非总是界限分明。但我们却不能因此而放弃我们的信念和坚守啊!我们虽不能一一去管那些纷繁复杂的事情,但只要我们始终秉持着正义和道义,我相信终有一天,会看到光明的。”

顾长卿听了李子洵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师傅曾教导过我,要相信因果,信守道义。如今我明白了,我也无需再为此事过分执着,只要坚持走心中的道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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