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贰拾壹

遮云蔽日的水龙并没有落在泊行头顶,怒气冲冲的河伯反倒收了神通。

“虽然你这回答让我不爽,但确实是符合规则的。”河伯黑着脸,如是解释。

泊行将洛泽剑收回元神里,再向河伯拱手行礼:“还恕晚辈冒犯,谢前辈不追究。”

“要是你师弟,得追问什么是规则,又得追问符合规则了是不是能出去。”河伯面上怒气不减,语气倒是缓和了不少。

泊行自然就如他所愿,学了师弟的说法:“那请问前辈,规则是什么?我和师弟是否能出去了?”

河伯隔空弹了泊行一个脑瓜嘣:“等你师弟活着回来,你俩就能拿到黑鎏石出去了。”

“前辈,可否告知我他的去向?”泊行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立马转了话题。

河伯顿了一顿:“无垠河的尽头,我需要他帮我去探查,毕竟你们俩都拿不出我想要的东西,那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给你们另找一条符合规则的出路。”

又是规则,但河伯也没有进一步解释规则。

泊行疑惑了一瞬,很快明了过来,拱手道:“多谢前辈。”

然而河伯前辈从来不肯好好地接受谢意:“等你出去后,无垠河水对你的心智就造成不扰乱,但你师弟可能有点危险。”

“不过这不是无垠河水的问题,你师弟提供了种子,河水只是让它发芽了而已。”

其实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当时着实把泊行给担心坏了,打无垠河畔出来,他隔三差五地就问问师弟有无烦心事。

然后得到小朋友一脸懵的回答:“什么烦心事?”

不过炀尘也确实自那以后,整只狼成熟了许多,起床不需要他额外喊,练功也格外坚毅专注,泊行对此颇感欣慰,以至于都忽略开始抽条长高的崽子还跟牛皮糖似的黏在他身边,和他一块沐浴睡觉,有什么别的居心。

大约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从没有往其他方面想过。

泊行可以算得上修行无情道的天赋者了,被无垠河水扰乱心绪甚至被引导做了有关散不知的噩梦,也可以平静地对上河伯审视的鹰眼说出问心无愧。

他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看着长大的师弟会醉眼朦胧泪水涟涟地抓着他的手,红着脸一字一句地向他告白:“师兄,我心悦于你。”

酒真的不是好东西,这是泊行得出的结论。

但他自己当天也喝了一点儿,醉得没比师弟轻,理解能力几乎降为零地点头附和:“多大点事儿,干嘛还掉金豆子?师兄也喜欢你!”

然后他就被师弟傻笑着啃了一口,在左脸上,等第二天酒醒照镜子,还能明显显地看见牙印儿。

造孽啊,真是造孽。

当然泊行现在不能说这话,谁让他跟着师弟一块造孽了下去。

“师兄,你要是觉得累,可以靠着我睡一会儿,到仙界还有一阵呢。”

这次是炀尘主导御剑,泊行只用老老实实当个虚弱的病号就好。

驱瘴的幽蓝明火在前引路,他们都在被庇护的光晕里,四下翻腾着漆黑的瘴气。

“你送我到山门即可。”泊行道,“没两步路就到方寸居,也省得你进门去另惹出事端。”

炀尘撇嘴不答应:“不,我得安顿好你再走。”

“你师兄我已经两千多岁了,不是两百岁,更不是两岁。”对待崽子的无理取闹,泊行自然强硬了语气。

“那你能在我找药的期间,把心魔宰了吗?”崽子也逐渐经逗,并得寸进尺地提要求。

泊行心虚地别开眼:“我尽量。”

结果被炀尘强行捏过下巴:“看着我的眼睛做保证。”

泊行照旧心虚,但被人这么“强迫”着又忍不住笑:“我努力。”

本以为凑那么近,崽子会直接怼他嘴唇上咬一口,结果炀尘直接撒开他,专注御剑。

啧,竟莫名有些失落。

待到越过仙魔边界线时,那朵燃烧在他们眼前的蓝莲花瞬间熄灭。

周遭也暖和亮堂起来,泊行伸手就能拢住一捧落日的余晖。

“既然明火那么脆弱易熄灭,那你们是怎么保存的呢?”泊行忍不住问。

“这也多亏了烛影。”炀尘还是这句话。

泊行心念一动:“你那位左护法可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嗯,暂时不方便说。”炀尘克制地坦诚道。

泊行自知点到为止,便也不再追问。

许是过于忧心泊行的身体,炀尘一路没怎么跟他插科打诨,还如约把他送到山门口,就自觉停了步子。

帮他捋捋头发,又理理衣襟,炀尘正色道:“我走了,师兄,过些日子我再来接你。”

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情绪很明显的低落。

估计一时半会儿,没法从自责的情绪里走出来。

“没别的表示了吗?”泊行冷不丁冒出一句话,顺势把师弟手腕一抓。

皮肤温热,但腕骨硌手。

炀尘这会儿懵懂不解了,用着小时候的清澈目光看向泊行。

惹得泊行按下了罪恶感又忍不住脸红,只得闭眼豁了出去,往这倒霉傻小子嘴唇上盖了一个戳。

诶,狼耳朵……冒出来了!

没等泊行上手薅一把,炀尘便忙忙地抬手挡住耳朵,和小时候一样跌跌撞撞地躲:“我,我先走了,师兄!”

“嗯,路上小心。”泊行招招手,克制地没多唠叨。

看样子,直接上嘴来一下,可比唠叨要更安抚人心。

泊行不希望师弟为自己的事情背太多思想包袱,毕竟他无情道破主要责任在他自己动了心。

双向喜欢的事儿,怎么都怪不到他师弟头上。

泊行目送师弟的背影摇摇晃晃地御剑离开,心想着这小子穿玄色果然更适合些,显得腰细……啊不是,又比其他着装更添一份沉稳大气。

当魔尊了嘛,真不得了。

不自觉笑意由嘴角爬上眉梢,他赶紧用袖子扇一扇自己发烫的脸,看一看天色不早,又慌里忙张地踩着树影婆娑往方寸居赶。

刚进门,看了看日月镜,发觉自己在魔界待了三天。

还没落座调息,师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泊行,你来。”

本来是想主动去“请罪”的,但被找上门也好,至少也说明师尊不想再跟他演戏了。

于是泊行正色回复:“是,师尊。”

今龄花了三天时间,仔仔细细地把林中打猎追逐的众人罚了一遍,又特别抽了一个傍晚的时间,将同辈的弟子召集,做了一次门规的详细宣讲。

“别和我说掌教和你们师尊都不在意门规,没怎么管束你们。门规是师祖定下的,照理应是比掌教更有权威,若你们屡教不改,我也有耐心陪你们耗下去,看掌教和诸位长老是有闲工夫继续护着,还是我更有闲工夫盯着。”

当然其间也有些许刺头搬出来闻露白的话打压他,今龄对此只微微笑道:“我被赶出师门,也不影响我继续修炼,左右不过没个落脚的地方。”

“而你们失了约束和管教,变为一群酒囊饭袋,到时候仙界若在陷入一千五百年前危急存亡的时刻,没被魔族乱刀砍死、乱掌劈死,都算是曦禾神保佑了。”

那刺头却还不服气:“说得像你经历过那次乱战一样,我可听掌教说过,为保护仙门新生的力量,未满金丹期的修士都留在仙门做后勤。”

“一千五百年前,师兄你才是个刚刚筑基的小毛孩子吧!”

“是。”今龄波澜不惊,甚至脸上笑意愈发明显,眼底冰凉,“但我有上过战场的师伯师叔,也有上过战场的师兄。”

“那是我唯一的师兄。那次战争后他受了伤,可是没人重视,反倒有人火上浇油地陷害于他,使得他无情道破,堕入魔界。”

“我知道,在你们眼里,他是仙界的污点,是你们打闹闲聊时的谈资,千年难遇的天之骄子一朝道破坠魔,如今死生不明,连他奉在心头第一位的师尊都把他当作反面教材教育你们这些师弟师妹。”

“以前我没说过这些,因为我想着说再多我也没可能再见到他。不过,最近我想通了,反正师尊要逐我出宗门,走之前我多少做些实事,例如给你们纠正一下错误的记忆。”

“哪怕我罚过你们,甚至大师伯也教导过你们,都无从将你们这些顽劣性子改一改,那么好歹给我记住,第一仙门我们这一辈的大师兄古铭,绝不是某位掌教口中所胡诌的欺师灭道之人。”

“需要证据的话,我可以跟你们仔细列出在我刚拜入门下那会儿,师兄对我的照顾和教导,以及大战开始前他作为师尊的大弟子是如何辅助师祖和师伯管理宗门的。”

“若想再反驳我,那便先出示掌教或者各位长老对宗门做出的有益贡献,然后我们再论其他。”

滔滔不绝太久,广场上一片鸦雀无声。

今龄不以为意地转身向后看,果不其然看见了被今夕今宵拉不住的黑脸师尊闻露白,以及气急败坏想摆脱延律延术桎梏的三师叔李余庆。

五师姑没来,她老人家一贯深居简出,躲在她那山上百十年不来步云峰一趟也是有可能的,再加之昭晴昭明又去绊住了她。

四师姑陷入谜幻境了还没出来,六师叔不知在他哪个散仙朋友家鬼混,大师伯闭关静心不便过多打扰,小师叔如今是魔尊不明面到仙界闲逛,如此也算是人都来齐。

今龄一通演讲完毕,只觉身心舒畅,若是师尊再给个机会让他指着鼻子骂几句,那他这一千五百年的憋屈修仙生涯也终于算是有了个好的了结。

感谢他自己的修炼进度接近合体期,也感谢师伯和小师叔给他带来仙魔两界将迎来和平的好消息,让他有了一定实力和底气给他师尊一拳心都不虚。

“闻今龄,你是要反了天了?”闻露白挥开还在劝他消气的女弟子,抬手招来本命法宝青圭剑,便是照着今龄命门劈砍去。

今龄躲也不躲,甚至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但那剑却在接近他的瞬间被外力弹飞。

云头上遥遥传来师伯的劝解之声:“师弟,教训你座下弟子还请远些,师尊看着呢。”

“师尊尚在闭关,何况师尊从不插手我对弟子的教育。”闻露白并未收剑,冷冷回道。

师伯不紧不慢:“那你继续教育,我正要面见师尊。”

“他一向最看重今龄不过,挂在嘴边的话都是,今龄这孩子未来可是要接管整个宗门的,其能力秉性不比你差。”

师兄其实也很毒舌hh

偶尔也很会“欺负”师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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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贰拾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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