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又是仅仅只在一瞬之间,陵越的手中就空了。
感觉到手中的重量瞬间消失,陵越下意识要握住,却什么都没有握住。
看向手中,眼眸微微瞪大。
意识到霄河剑应该是被对方给夺了去,立刻看向夏元辰。
倒是不出陵越所料,霄河剑的确在夏元辰手中。
此刻,夏元辰应当是早早就把扇子给别在了腰间,正拿着陵越的霄河剑细看。
不仅仅只看剑鞘,还拔出霄河剑来,竖剑胸前,看得不亦乐乎。
那眼眸中也不知道流转着怎样的情愫:“...有意思~”
陵越见得夏元辰那有些迷离的模样,实在觉得夏元辰的所作所为很奇怪,却并未直接问出口,只是那眉头却皱得死紧:“请恕陵越冒昧,前辈这是...”
陵越的话还没说完,这夏元辰就像是忽然之间失了兴趣,那迷离的模样一下消失不见,还剑入鞘,一把朝着陵越扔去:“接着~”
陵越连忙接过:“...前辈你...”
夏元辰转过身来,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后,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扬起的眉梢里带着明晃晃的挑衅:“怎么?你这把一直带在身边视若珍宝的剑就不能借我看看了?”
“陵越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陵越下意识准备解释。
但开口之后,却又发现所谓解释,有些荒诞。
毕竟,这根本也不是借,而是抢。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过说的好听罢了。
略略沉稳下心绪,陵越才深深地看着夏元辰,微微颔首:“前辈话里有话,确实令陵越感到疑惑罢了。”
夏元辰歪着头,摸了摸下巴:“这就不像了~”
陵越喉头一梗。
这...
对方到底...
一层冰霜很快将陵越的脸覆盖。
“好了~也就不打趣你了~”夏元辰撇撇嘴,摸下巴的手回落至腰间,觉得无趣得很,“瞧你这样,不用猜都知道慕容紫英是你师父。”
陵越高高扬了一下眉:“前辈认识家师?!”
心底里那惶恐与不想得到答案的犹豫,一瞬之间激起一个浪花。
这浪花又很快销声匿迹。
夏元辰觑了陵越一眼,抽出腰间的折扇,又是一挥:“换个地方说话。”
话音刚落,两者就出现在了即墨的最高处。
那是一处断崖。
站在那里,可以将即墨的所有风景,尽收眼底。
并且,那里也是看灯会,赏烟花的最好去处。
来到此处,夏元辰就站在崖边往后三步距离。
眺望着远处的海滩、浪花、海天一色。
颇有些欣赏之意。
并未主动挑起话头。
站在夏元辰左侧三步距离的陵越,看了看远处,又看了看一旁的夏元辰,心下当然在想着夏元辰带他来此处的目的。
然而,此刻却心中空空。
又见这夏元辰并不开口,一时之间也捉摸不定这夏元辰到底在想些什么。
陵越索性做了那个开局的人:“前辈...”
“莫要心急~先看看这属于即墨的风光~”夏元辰用扇子指了指远处。
待得陵越愣了一瞬,又确实按照他的意思带着怀疑的目光去看了看之后,这才仰头看向碧色的天空,眼眸中尽是一种欣赏和怀念:“这是即墨的最高处,不仅能够俯瞰整个即墨,也能仰望最浩瀚的星空~你师尊在此处可留下过十分美好的回忆~”
偏头看向陵越,话虽说得有个活扣儿,语气却十分肯定:“你以前应该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些吧~”
陵越略略低头,看向崖边,声音中混杂着一丝沙哑:“...陵越时刻都不敢懈怠。”
“如此,我倒还真是不知道你那小师妹到底喜欢你什么了?”夏元辰摇着头,实在不解。
又有了些嫌弃:“木头成这样,我可不敢喜欢~”
陵越的眼睛微微失焦:“...师妹年纪幼小,混淆了兄长和爱人的区别。”
夏元辰歪着头,扬了一下眉:“如此说来,你就十分懂爱了?”
陵越看向远处的海天相接,目光坚定,握紧了霄河剑:“我很明确的知道,这三尺青锋只为他执。”
“也就是说,他是你拿起这三尺青锋的理由?”夏元辰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陵越手中的霄河剑以及陵越那青筋微凸的右手上。
复又看向陵越的侧脸,声调微沉:“那若是这个理由不复存在,是否这三尺青锋就得放下了?”
面对不同的人,却问出同样的问题来,陵越心下一沉:“或许...”
夏元辰扯了扯嘴角,帮着陵越把那没说完的话,给补充了个完整:“但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不过是若行尸走肉般的执这三尺青锋,对吧?”
陵越彻底沉默了下去。
他不否认夏元辰的话。
当然,他也否认不了。
只是...
在这样一个天光普照的地方,却如此将他那残破的心刨出,还明明白白地指指点点...
这...
委实...委实好像一场撕去了遮羞布的酷刑。
之前,陵阳也这么说过,让他保持警醒。
毕竟百里屠苏和欧阳少恭之间这种情况,始终都得有个结果。
他心里也明白得不能再明白,百里屠苏到底是什么情况。
尤其,当年那空明幻虚剑剑印的施法,还有他的亲眼见证。
然而,那么多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处,情愫滋生,又将他那一腔深情置于何地?
他...
难道就是个笑话吗?
而后,为了翻案一事,陵阳再次把话说得就跟在给他剔骨似的。
陵阳字字珠玑。
于他,却是凌迟之刑。
这...
然而,无论是陵阳,还是此刻身旁的这位,他们都是正确的。
可这种正确,又让他情何以堪?
幽凉浸润着陵越的每一寸肌骨。
痛楚渗透着陵越的每一分魂灵。
夏元辰看着脸色晦暗的陵越,感受着那种几近天地同悲的颓丧,也不知道到底该说是悲哀,还是叹息:“你和他之间,还真是皮像骨不像~”
尤其,此刻他已经感受到了陵越身上存在裂魂和合魂之术。
也感觉到了陵越的非毒被漂洗得干净,但却始终拗不过真正意义上的天意——那非毒再一次变色了。
还感觉到了陵越的心头血的情况。
他的心下对此,略有一些猜测。
但这些事情,却又不是他区区一个山神可以置喙的。
这...
难道该说是孽缘吗?
嘶~
不对!
陵越身上怎会有...
这...
竟还有‘七星咒’?
这是...
倒也难怪如此了。
想通某些关窍,夏元辰的眼底流过一丝暗色。
按捺下心绪,理智也渐渐回笼。
陵越暗暗品着夏元辰的话,看向夏元辰:“他...是说的师尊吗?”
“是啊~”夏元辰淡淡地勾勾嘴角,“你们之间,这礼法的条条框框是真的很像,但...”
看向陵越,微微摇头:“你太锋利了。”
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后,眼中不知晕着怎样的情愫:“同样的皇族中人,他却光华内敛,让你永远以为,他就是个朴素的模样。但实际却价格不菲啊~他很像一把你以为根本就没有开封的剑,但被这剑给割出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之时,也仅仅只能赞叹一句,果然锋利。”
陵越有些讶然:“几百年前的师尊是那般模样吗?”
“那时,他未及弱冠,却谋定而后动,万事思虑稳妥。”夏元辰看向远处,心中欣赏,“我见过许多许多人,却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般气度的人。”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竟低下头,轻轻摇了摇:“只是啊~这思虑过深却也不是什么好事。否则,那红衣如火早该变作嫁衣如火了。”
陵越一怔。
这...
是说的韩前辈?
依照这位的言下之意便是...师尊他早就对韩前辈动心了,却...
这...
好好的,怎么扯到这件事上来了?
陵越的面色略有一丝僵硬。
夏元辰觑了陵越一眼,歪了歪嘴角:“怎么?不敢八卦你师尊的相好?”
陵越略略低下头,抿唇不语。
“呵~”夏元辰实在觉得陵越很是有趣,“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伦,你们道家也没说不行啊~”
明明心头就已经在猜测事情的原委,却都不敢接这个话茬儿。
真是...
确实是慕容紫英教出来的。
发乎情,止乎礼。
要不然,当年也不会...
哎~
果真是老了吗?
竟总是忆起陈年往事。
只是...
这陵越却绝不是个发乎情止乎礼的君子。
竟...
或许这应该可以算作是一个茶余饭后的消遣了。
夏元辰在心头暗暗想着的同时,也挺期待这陵越的反应。
陵越微微别过眼去,面色的僵硬更甚:“妄议长辈委实不妥。”
夏元辰小小翻了个白眼:“无趣~”
背在身后的手却猛然发力。
“呃...”陵越霎时之间感到不对,霄河剑传来一股强烈的冰寒之力,冷得他浑身一抖。
他不明白,这霄河剑猛然间变化的缘由,却是握紧了霄河剑。
即使此刻右手已经被冻得青紫,还覆盖上了一层冰霜。
那冰寒像是有某种灵智,一旦缠上,便休想摆脱。
冰寒顺着霄河剑与陵越右手相贴的地方,迅速进攻陵越的整个身体。
陵越连忙运功抵挡。
然而,比较糟糕的是,他是五行属水的人。
本就亲水,亲寒。
这冰寒之力就像是如入无人之境,迅速将他席卷。
陵越咬着牙,艰难地看向夏元辰,眼中既有不信也有求解:“前辈你...”
然而,此刻夏元辰只是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他。
背在身后的手,轻轻一转。
瞬间,霄河剑的冰寒之力更甚。
陵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这是...
继续运功。
但这冰寒之力煞是霸道。
能够维持呼吸,维持心脉附近的温度已是不易。
然而,这呼吸都...
一层白雾,模糊了陵越的视线。
陵越浑身上下,乃至陵越所站着的地方的土地上,都凝了一层一指厚的冰霜。
这陵越也恍若一个雪人。
“极为隐忍这一点,你也很像他。”夏元辰冷淡地看着陵越的负隅顽抗,“你为何不选择放下?”
陵越几乎已经看不见夏元辰的脸了。
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对方是否要取他性命,他都必须坚持下去,屠苏还在等着他!
夏元辰将手中的扇子往上一抛,又轻松地一把抓过,声调却是沉得像冰:“何必执着?”
被那冰寒步步紧逼,陵越能够非常明确地感觉到他的状况在糟糕下去。
但他却不想这情况糟糕下去。
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其实,分明这个时候,他已经被冻得几乎看见了黑白无常,但也因为这种冰寒,他也恍然间想起了那块寒铁。
当年那么难,他都能为了屠苏舍弃一切。
现在,又有何不同?
坚定的信念被唤起,冰寒之力稍退。
陵越感知到变化,将所有灵力集中在了心脉,哪怕只是一点一点地争,他也要把这冰寒之力全部打退。
然而,这冰寒之力哪里是那般好相与的?
陵越打退一步,对方就要进攻两步。
明明白白的,就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意思。
夏元辰冷淡地看了一眼冰霜的起起落落,直视着陵越那双光芒愈加坚定的眼眸:“想过再这么下去,连魂魄都被冰封,会是什么后果吗?”
陵越死死咬着牙,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一字一顿道:“...前辈,我只知道我若放弃,便什么都不会有了。”
夏元辰背在身后的手轻轻一挥,冰寒之力霎时消退。
夏元辰不再看陵越,而是看向远处那在海天之间自由翱翔的海鸥,置于腹前的手也跟着背在了身后:“你**太重了~”
陵越完全承受不了如此变化,灵力一下就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起来。
那感觉...
像是被用大锤给把全身的经脉都弄来给锤了一遍似的。
支撑不住,膝盖一软。
但却不愿服输。
霄河剑往那地上一插,还是稳住了身形。
半跪在地。
但却气喘如牛,冷汗直下。
全身发软。
见识过此等实力,陵越心间幽凉。
稍稍收敛了神思便赶紧调息。
不愿再这么狼狈下去。
三炷香过后,陵越才勉力站起,话音中都透着一股虚浮:“我本就是红尘中人,能追求的也不过是师尊的剑术。我从未妄想成仙。更何况,我这样的人,也成不了仙。”
“然而,你这般模样,连追求你师尊的剑术都做不到。”夏元辰冷淡地睨着陵越,说出口的话也似乎带着一根尖刺,“你可知,你现在的程度还不及我见到他时的人类模样的一半?”
陵越一怔,垂下了眼去:“...的确做不到。我的剑,太慢了。”
夏元辰又一次看向远处:“确实很慢。”
陵越默然。
夏元辰待得陵越彻底恢复,才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陵越:“...你出现在即墨,是为了什么?”
陵越挺直脊背,并无隐瞒:“是想要探访前些年的异常潮汐之事。”
夏元辰语气凉淡:“你的师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陵越并不意外对方知道他跟其他师弟商谈的细节,只是他的心中确实对这么一件事的发生是有那么些疑惑:“当真如此?”
“这的确不是天降异象。”夏元辰望向天际的流云朵朵,语带迟疑,“...只是...”
陵越心下一紧,赶忙追问:“只是什么?”
夏元辰却在此刻慢悠悠地看向陵越,轻微挑了一下单侧的眉,冷不丁地提起他事:“知道陈胜起义吗?”
陵越暗暗感到,对方忽而提及他事,应该并不是岔开话题的意思,便按照对方提及的事情,去想了想这陈胜起义一事的前因、过程和结果。
又想了想当年发生这件事的前因、过程和结果。
再想了想些其他与之相关的事情。
忽而,心中瞬间就抓到了一道绳索。
但却不是很确定:“...鱼腹锦书?”
夏元辰没搭话,只是笑了笑:“呵~”
“...前辈你...”陵越在心底里眼珠一转,明白过来,对方是用笑而不语告知正确答案。
一想到他的猜测和对方提供的答案相同,他的心头弥漫着冰寒的同时,也疑惑丛生:“为何不直言相告?”
夏元辰拿着扇子的那只手拿到腹前,目光也落在正在被他把玩的扇子上,语气里似乎藏着隐约的叹息:“因为你是一把没有剑鞘的剑。”
陵越皱眉想了想,发觉面前的这位说话真的很云里雾里:“...前辈,陵越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便不明白吧~有些事,还是需要经历过了才能明白。”夏元辰把那折扇往上一抛,又轻松地一下抓过。
话音略略拖曳:“不过...”
忽而眉眼间又云开雾散:“呵~倒也难怪你与慕容紫英并不相像。你们生活的地方都不一样,不同的土地又怎么会长出一样的秧苗来呢?”
陵越垂了垂眼。
这...
对方的话是指琼华与天墉之别吗?
还是...
这...
一时之间,陵越觉得,他也难以想明白对方的话,倒是不如暂且搁下,不能忘了前来的目的。
遂看向夏元辰,问道:“...那前辈可知蓬莱天灾一事?”
夏元辰眺望远处,轻微耸了一下肩:“东海可不归我管。”
陵越轻轻眯了眯眼,略略一顿,这才颔首道:“...是陵越僭越了。”
面对陵越的“知情达意”,夏元辰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就在这时,两人的身后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落下地来,立刻显露出一个高大挺拔的魁梧男子。
男子头上长着一对犄角,威武霸气。
一双暗红色的眸子,翻滚着烈焰。
身披甲胄,威风凛凛。
陵越立刻感觉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气息,赶忙转过身去。
见得是这样一个男子,立刻就握紧了霄河剑——对方来者不善!
且对方恐怕非我族类。
然而,被夏元辰折腾一顿,陵越就算想要高度警惕,也颇有些力不从心。
男子根本都不将紧绷着的陵越看在眼中,反而是看着夏元辰的背影,冷笑:“呵~果就是天界那迂腐做派!”
对于那凛冽而如芒在背的眼神,夏元辰八风不动,悠悠然转过身来,往斜前方一大步,刚好夹在男子和陵越之间,隐约有点遮挡着陵越的意思,缓缓欠身,确若一副书生做派:“小神见过魔尊。”
陵越一听,忽而一震。
来者...竟是魔尊——重楼吗?
就是那个镇守神魔之井其中一端的...魔?
这...
眼睫打了个颤。
此番...
这个山神前辈为何对其...
这...
一瞬之间,陵越颇有些混乱。
重楼勾了勾嘴角,并不搭理:“呵~”
倒是这夏元辰直了腰身,主动提起话头:“不知魔尊现身可是有何见教?”
夏元辰问出的此事,当然也是陵越关心的。
与此同时,在得知对方的确切身份之后,陵越的心中有些激荡。
陵越手中的霄河剑也像是感觉到了陵越的心绪,微微发着颤,隐约有些龙吟。
重楼那暗红的唇微微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吾对你可没什么兴趣~”
凉悠悠地淡了一眼陵越。
陵越手中的霄河剑像是被重楼给鄙视了,有些不肯依。
龙吟之声变大。
仿佛随时都能飞身而出,与重楼大动干戈。
陵越的心头也开始战栗,像是感知到了某种战意的召唤。
“自然。”夏元辰了然地意有所指地笑笑,“魔尊感兴趣的,应该是我的故人。”
重楼扬了一下眉,倒也直接:“算你识相~”
就在夏元辰和重楼说话间,陵越竟已经换了左手拿住霄河剑,右手已经抓住了剑柄。
重楼淡淡地挑了挑眉:“怎么?想与吾一战?”
陵越没有说话,眼睛就紧紧地盯着重楼,确实像只鲲鹏似的。
右手将霄河剑握得更紧。
眼见这一场战斗一触即发,夏元辰再不怎么动声色地往旁边一步,将那扇子往腰间一插,再是抬手往霄河剑剑柄末端一按。
陵越察觉到夏元辰的动作,眼睛有些愣地疑惑地看过去。
夏元辰手上一震,已经出鞘了接近一寸的霄河剑被彻底收剑入鞘。
继而,夏元辰又给陵越递去一个制止的眼神。
陵越眼睫一颤。
这是...
在陵越怔愣之时,夏元辰再是手上一震,那霄河剑的幽蓝色光芒一下敛去,陷入了死寂。
夏元辰慢慢收回手来,置于腹前,轻轻笑笑:“魔尊何故跟故~人~之徒计较?不过是把清正之剑与魔息的天然冲突罢了。”
“...虽有清正之力,但...”重楼微微眯了眯眼。
想到了有些事,那兴趣又一哄而散。
气势凌人:“小子!慕容紫英尚在何处?”
被重楼那如洪钟般的声音一震,陵越回过神来。
但听闻这魔尊如此直呼他师尊名讳,心头自是梗着。
加之这魔尊盛气凌人的模样...
还...
师尊与魔尊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怎么感觉这魔尊是要去寻仇的?
陵越心下既有警惕,也有不愿,还有耿介。
抿着唇,并不回答重楼的话。
夏元辰拧紧了眉,一眼给陵越瞪过去——想死啊?他是魔尊,凭你那点功力,人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你给碎成齑粉,还不赶紧回答魔尊的问题!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陵越又一次只能低头:“...家师尚在闭关。”
重楼打量着陵越,像是在想陵越有没有说实话。
忽而,叉腰大笑,愉悦得很:“哈哈哈~伏羲那老儿定然想不到~妙哉!妙哉!”
陵越看着重楼那癫狂的模样,眉头不由皱了皱。
笑罢,重楼正色道:“小子,慕容紫英出关之后,替吾带句话。”
陵越暗暗感到,魔尊应该不是找人寻仇的,这心下倒是稍微松了一点:“魔尊请讲。”
重楼的面色稍稍清冷了一分,暗红色的眼眸中晕着一抹复杂:“告诉他,他欠吾的东西该还了。”
重楼眼中的色彩太过复杂和沉重,那是陵越看不懂的:“...此话,陵越一定带到。”
得了陵越的承诺,重楼面色稍霁。
目光落在陵越的那个玉佩之上:“...你是天墉城的门人?”
陵越对于这些逆天之人能够知道这些事情,已经麻木了:“是。陵越乃...”
但陵越话还没说完,重楼就不耐烦了:“吾没兴趣知道你是天墉城的什么人。你只需要把话给吾带到就是。”
说罢,转身就走。
如此来去如风,惹得陵越怔愣。
回过神来,陵越看向夏元辰:“前辈可知...”
夏元辰往旁边一步,侧对陵越:“魔尊,名重楼。他是自天地初开就有的魔。魔族以力量说话,谁是最强战力,谁就是魔尊。自他在混沌中成为魔尊之后,就领导魔界。到目前为止,魔尊之位尚未易位。他的座下还有几位护法,分管魔域。”
看向陵越,语气略沉:“他与慕容紫英之间确实存在一桩事务。”
眼中含着警告和制止:“但此事与你无关,你只需要把话给慕容紫英带到就是。你也不要多问慕容紫英关于魔尊的事。魔族的事,天界的事,都不是你一个人族能够管的。也不要去打听他们之间的纠葛。这些纠葛所牵扯的事情,也绝不是你所能想象的。”
陵越一听,竟还有这么一段纠葛,只得是闷闷地应下:“...是。”
夏元辰眼底飞过一抹算计,但口中却是疑惑伴着关怀:“我观你也不是冲动之徒,何以见得魔尊竟想要与他一战?”
陵越眼神离散:“...大约是见得强者,有争锋之欲。”
“...你...”夏元辰一怔。
带有些憾色地摇了摇头:“若不是魔尊早已在你身上察觉慕容紫英的力量,你的五脏六腑早已被他的魔息给烧得连灰都不剩了。他的魔息被全部敛住了。”
陵越完全没有料到这魔尊竟是此等人物:“?!!”
初时一见,只觉气势迫人。
有了这山神的提醒,也只道对方实力肯定在这个山神之上。
但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浑不似一般人对魔的看法——恣意妄为,毫无礼法。
这...
竟有这么强吗?
夏元辰浅浅叹了口气,对这种对魔尊实力感到吃惊的人,早已是见怪不怪了:“无需如此震惊。他作为一界之主,自是力量强横。他又极为喜欢与他者斗武,其实力深不可测。与他能够打得酣畅的,至少是在他眼里还能算作可以一战的,也就天界第一将军——飞蓬。即使慕容紫英现在是剑仙,其天赋之高,剑术之绝,享有‘万剑来朝’,也很难与魔尊走上千招。”
陵越被此等实力给惊得眼睛都直了。
这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吗?
他都以为,他的师尊已是一座难以翻越的高山...
竟然...
陵越闭目,深深呼出一口气。
敛了神思,看向夏元辰道:“前辈,陵越可否再请教一事?”
夏元辰顺口一问:“何事?”
陵越直言道:“关于九头蛇。”
夏元辰抿了抿唇,眉眼间隐约有点犹豫之色:“...此事,你可前去炎帝神农洞。”
陵越的心悬了起来:“...那里...可是答案之所?”
夏元辰倒是十分坦诚的模样:“九头蛇是一种非常奇异的妖兽。我只是个山神,并不了解关于他们妖域的事情。我只是知道,炎帝神农洞那处,有着得天独厚的适合九头蛇修炼的环境。你若是前去那处,也许能够获得你想要的答案。但至于是否能够得到答案,这也不是我能够知晓之事。”
陵越一听,大致心头有了点谱,微微朝着夏元辰一揖:“是陵越冒昧了。”
夏元辰摆摆手:“无妨。”
陵越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要问的了,便作了别。
夏元辰则是顺手将人送回了那条热闹的街道。
夏元辰独自一人走到崖边后一步距离站定,远远的,还能看到陵越的那一抹蓝色的发带。
嘴角噙着笑。
片刻后,笑意更多。
须臾,之前离开的重楼就站在了夏元辰身旁一步之遥,也看向那一抹蓝色的发带,从不掩饰对天界的不屑:“呵~天界的道貌岸然果真是上行下效啊~”
“魔尊何出此言?”夏元辰侧看重楼,带着笑反问。
眺望远处的海滩:“他问题的答案,也唯有在炎帝神农洞那里,才可能获知。我不过只是个指路人。他是否要去一探,那是他的事情。”
重楼看向夏元辰的侧脸,说得直接:“你明知他非去不可。”
夏元辰微微低下头,摇头叹息:“太过执着,何以窥?”
重楼一怔,看向那海天一色:“...确实太过执着,也难怪都这个岁数了,修为连十岁的紫英都赶不上。”
夏元辰慢慢看向那崖边,叹息更重:“他心里装着太多的事情,还与那焚寂煞气纠缠,又怎生赶得上?”
重楼看向夏元辰,邪肆地勾了勾嘴角:“你倒是眼尖。”
“否则,我何以拦住他?”夏元辰也不避讳,转头直视重楼,说得直白又肯定,“真正刺激他想要拔剑的,绝不是他那把‘鲲越流星剑’对魔息的格格不入导致的战意,而是那潜伏在他体内的焚寂煞气蠢蠢欲动。焚寂煞气找到了它的神明。”
重楼冷笑:“不过区区千载煞气,本座可看不上~”
夏元辰倒是十分明白重楼心中所想:“相比起焚寂,魔尊当然更加中意魔剑。”
重楼悠悠然扬了一下眉:“自然。”
忽而,夏元辰的面色转为了凝重:“...近些日子,出了一件怪事。”
重楼倒是少见这书生这等模样:“何事?”
夏元辰微微皱眉:“人界出现了一种奇异的魔息。这种魔息还盘踞在神农氏的后人身上。然而...这...此事,出现在一百多年前。这个魔息的携带者似乎像是根本不知道他身上有魔息似的,也好像他察觉不出他的气息不同寻常一般,十分奇怪的在北疆一带现身,足迹遍布大江南北。而后又出现在了北疆。不知道发生了何故,自此这种诡异的魔息便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出现又消失的,还有属于神农氏后人的力量。这个人的力量非常精纯,血中还含有神农神血的力量,擅御灵力,非常强大。那个携带诡异魔息的人也一样,只是相对要弱了些。近期,有一些地方频繁出现了这类性质的人。且于朗德寨附近还出现了曾经的那个诡异魔息的携带者。”
向着重楼略一颔首:“此事,还望魔尊留心。”
重楼一听夏元辰这话,心下略有几分猜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此事本座自会留意。”
夏元辰转过身来,面向重楼而站,深深一揖:“我替那些百姓多谢魔尊。”
“本座可不会做亏本买卖~”重楼白了一眼夏元辰这酸腐秀才做派,又抬手点了点夏元辰的肩头,“你也得替本座盯着蜀山派。”
夏元辰直起腰身来,朝重楼点头应下:“自然。”
***
欧阳府。
老付手中拿着两张红色的文牒,匆匆往茶室而去。
此刻,欧阳少恭与百里屠苏正在茶室纳凉对饮。
老付来到门前,叩了叩门。
“叩叩叩~”
欧阳少恭抬起头来,眉眼含笑:“请进。”
老付进得屋来,来到欧阳少恭身旁站定,双手递上那两份红色的文牒:“少爷,这是方家的请帖。”
欧阳少恭一瞧这红色的文牒,心下立刻就有了猜测。
但面上却是有点疑惑,又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请帖?”
缓缓伸手拿过。
百里屠苏也好奇地张望过去。
“呵~”欧阳少恭将两份文牒仔细看后,喜色上眉,“付叔,准备好贺礼便是。”
站在欧阳少恭身边的老付也看到了文牒的内容,很快明白过来该如何准备,只是针对这个规格还需请示一番:“这贺礼...”
欧阳少恭蹙着眉,默然片刻,看向老付,认真道:“...以家兄的规格送出便是。”
老付立刻应下:“是,老付这就下去准备。”
拿过那两份文牒,赶忙离开了。
百里屠苏有些一头雾水的,但他能够感受到欧阳少恭由内而外的开心:“少恭,是有什么好事吗?”
“自然。”欧阳少恭点点头,甚至有了一分眉飞色舞,“自上次义诊之后,如沁与鲁公子便越走越近。小兰也常常都没着家,去了孙小姐家帮忙。他们应当是都确定了对方是自己的另外一半,所以就准备举行婚礼了。”
略略一顿,那嘴角的弧度就是无法敛去,眼眸中也闪烁着期待和高兴的光芒:“方才,付叔拿来的,就是如沁和小兰给我的请帖,还有你的。他们让我们一同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如沁嫁进鲁家,孙小姐嫁进方家。这可不仅仅是方家天大的喜事,也是孙家和鲁家的喜事。这次,想必婚礼会十分的盛大。刚好,屠苏也可以看看,这红尘之中的婚礼是何种模样。与你们道家结为道侣有何不同。”
百里屠苏觉得,这种事情确实也值得欧阳少恭非常高兴,依着欧阳少恭和方家的交情,这种事邀请欧阳少恭,也很正常。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还有他的份儿:“...我?”
欧阳少恭拿起茶盏喝了口茶,勉强压了压那种开心:“如沁第一眼见你,心头就很欢喜。你与小兰不同,成熟稳重。小兰却自小就调皮捣蛋。如沁自小就念着,若是能够有个乖巧听话的弟弟就好了。她见你如此模样,便也把你当弟弟看待了。你当然可以去分享她的喜悦~”
想起方才欧阳少恭对老付的吩咐,百里屠苏低下了头:“可我...”
欧阳少恭伸手拍了拍百里屠苏的肩,对百里屠苏不能再明白:“无碍。此事付叔会为你打理妥帖的。”
百里屠苏点头应下:“哦~”
但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欧阳少恭一瞧,便开始口若悬河,给百里屠苏说着这琴川的趣事。
百里屠苏很快被吸引住,那一抹别扭也就散了。
***
回到街头,热闹就在耳畔,陵越还有些恍恍然。
这是...
再是一瞧周遭,似乎并没有人对他的忽然出现感到讶异和奇怪。
这就真的让他有一种错觉。
——遇见山神和魔尊,并没有发生。
然而,留存在身体里的那种战栗和劫后余生却在提醒着他,一切都真实发生。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深深呼出一口气,陵越也不再理会为何周遭的人对他的忽然出现并没有惊呼。
他相信,对方有那个能力。
陵越缓步回了客栈,坐在窗边的桌前,看着街道上的熙熙攘攘,眼神渺远。
也不知何时,夜幕降临。
忽而,陵越的眼睫打了个颤,眉头跟着紧皱。
糟糕!
怎么就忘了问那个魂魄残缺不全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百里屠苏和欧阳少恭之间必然有个结果,但这个事情,却也未必以一个惨烈的结果收场。
这...
哎~
看起来,是又被遛鱼了~
整个谈话的过程看似是他在询问,但实际却是对方在控场。
这...
他那般谨慎,怎会忘掉这件事?
看起来,这很有可能是对方根本就不愿让他探究这件事了。
这...
或许是私事吧~
...故人...
难道...
陵阳曾说,就连师尊那些峥嵘岁月都离现世的人很远很远了...
这个山神说得确实也对。
这些事,根本就不是他能够去插手的。
若是如此,倒也的确只能当个传话筒了。
陵越缓缓仰头,看向窗外的夜色。
炎帝神农洞...
到底该不该去?
去了,又将获得怎样的结果?
翌日,陵越与其师弟聚在陵越的房间之中。
考量过后的陵越,环视众人,还是说出了决定:“我们启程前往炎帝神农洞。”
然而,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话,以及对即墨一事的半途而废,惹得众人面面相觑。
陵耀暗暗想着——那炎帝神农洞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去。
陵涪有点懵——怎么忽然要变道了?
陵仁不解——如此无疾而终是为何?
倒是陵皎垂眼片刻,便有了答案:“是...为了九头蛇?”
陵越眼睛一亮:“是。”
心下,对陵皎的欣赏,多了几分。
众人听得陵皎道出答案,陵越也给了肯定,暗暗感到或许是头天陵越发现了什么线索,这个线索指向了炎帝神农洞,陵越才决定要去。
想着本就是为了查案,也应该任何线索都不放过,便并未有什么意见。
稍加收拾,众人离去。
御剑途中,众人也在猜测着,这炎帝神农洞到底会为他们带来什么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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