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越根据地图的指引,带着众人来到一个树林阴翳的山涧。
走到了山涧的尽头,那“炎帝神农洞”几个大字便清清楚楚地展现在石碑之上。
瞧着所到之处似乎也无甚特别,陵涪有些怀疑:“此处...便是炎帝神农洞?”
陵越看了看手中的地图,又看了看周遭:“按照地图的指引,应该没错。”
两人说话间,陵皎已然去山洞门口稍加探寻,回到两人身边,皱紧了眉:“但...这洞中是否能够让人通过?”
瞥了一眼山洞,又看向众人:“如此炎气猎猎,想要顺利进去,可是太过困难。”
陵皎话毕,陵越暂且没有做下任何决定。
将众人留在距离山洞口有一丈远的原地,独自一个上前,探上一探。
随着距离越近,陵越的衣衫都越来越被一股热气托起。
陵越能够感受到,有一股风从山洞之中刮来。
这风,是温热的。
越近,温度也越高。
待得走到山门口之时,那热度惹得人的胸口都闷闷的。
如此,陵越也基本确定,地方并没有来错。
心下稍加考量,陵越回到原地:“陵仁,陵皎,你们暂时呆在原地待命。陵涪,陵耀随我进去。”
陵皎一怔。
这...
但一想到他的五行属性,心头立刻就漫溢上了一股温热。
陵耀和陵涪对视了一眼,提高了警惕,领命:“是。”
陵越冲着两人一点头,一人走在了前方。
两人并排跟在陵越的后方。
陵皎和陵仁寻了个阴凉之处,抱臂靠着树干,躲避着日头,静静地等待众人归来。
来到山洞门口,陵越暂且止住脚步,给了两人一个提高警惕和运起水系心法抵挡炎气的手势。
感到两人照做之后,这才运起水系心法,往洞中而去。
刚一进入,这山道也无甚出奇。
有的仅仅只是光秃秃的山壁。
但这山道却有些曲折幽深。
也不知走了多久,才豁然开朗。
但这豁然开朗之下,却是更为浓重的炎气肆虐。
瞧着周遭大大小小的岩浆坑炎浪涛涛,陵涪奇道:“此处竟别有洞天?”
陵耀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此时心头对陵皎颇有些佩服。
不仅仅因为陵皎能够准确地猜中陵越心中所想,也因为陵皎的敏锐。
此刻,陵耀心头对陵越前来此处的目的更加清晰了些。
轻轻点了点头,目含肯定:“此处十分符合九头蛇的修炼条件。”
陵涪左手抱臂,右手摸了摸下巴:“现在想来,这九头蛇也十分不容易,竟要完全克服如此困难来修炼。”
陵越淡然道:“世间之事,哪有容易之说?若九头蛇并不为恶,倒也没有必要伤及性命。无论是我们,还是它们都生于天地之间,并无高低之分。”
陵涪看向陵越的背影,声调微沉:“但众生并不平等。”
陵越略略停下脚步,微微偏头却并未看向陵涪,平静若冰:“道者以静心待之。”
语毕,又向前走去。
陵涪垂着眸子,眸色幽深:“...大师兄,当处在绝对面前,还能以静心待之吗?”
陵越微微勾着嘴角,那双若鹰隼般的眸子里也不知晕着怎样的情愫:“虽不能完全做到,却可趋近。”
陵涪的眼睫颤了一颤,眸色更加深沉。
走过大大小小的岩浆湖泊,几人又来到了一个山道口。
此刻,更能感到一股又一股炙热,从洞中涌来。
几人都暂时放下心中念头,将心法再次提升。
陵越小心地探身而入。
陵耀和陵涪跟着而去。
此番山道虽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但相对山门口的山道小了一些,也更逼仄了一些。
加之那热气肆虐,几人就算有着心法的冲抵,也有些举步维艰。
还未走到几步,几人的衣领都汗湿了。
然而,却不能因此止步。
这一段山道明显比之山门口的要短了很多。
众人也很快出现在了山道的末端。
此刻眼见,便是一个巨大的岩浆湖泊。
湖泊中的岩浆汹涌澎湃,像是一张大大张着的血盆大口,正准备着随时吞噬前来的生命。
岩浆湖泊位于众人的下方,十分滚烫。
岩浆撞着山壁,迸溅出一朵朵火红色的浪花。
虽然也美,但必须忽略那能够将人的五脏六腑都给烧焦的温度。
山道的尽头还有一段路,往岩浆湖泊的上方延伸而去,很像断桥。
在山道尽头的周围还有一圈环路,应当是还有什么通向别处的路。
陵越忍着那灼人的温度,微微往前一步,观察着周遭。
眼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心下考量着到底应该往何处而去。
就在这么思考间,岩浆湖泊之中的岩浆迸溅得更加激烈,甚至隐隐有了点地动山摇之感。
炎气更烈。
陵涪煞白了脸,捂住了心口:“唔~”
陵越往后一步,额间全是汗:“呼~”
继而地动山摇更烈。
众人略略有些慌乱。
难道这是山要塌了?
陵越考量着——是否要在此刻撤出?
再次环视周围,却发现在这岩浆湖泊的对面有一个刻在山壁上的龙。
这龙被火光映着,颇有些威武和诡异之感。
尤其是这龙的眼睛,正闪烁着似那焚寂一样的诡异红光。
陵越忍不住地喉头一梗。
这是...
陵越正愣神之际,那岩浆湖泊之中,竟探出了一个岩浆龙头而来。
紧接着便是龙身。
陵涪脸色更白,眼中尽是恐惧:“这...这是什么怪物?”
被陵涪这么一喊,陵越立刻回过神来,仰头看着那火焰一般的龙,张开双臂,上前一步,将两人护在身后:“小心一些!”
因着那岩浆之中升起一只岩浆之龙来,那岩浆的热度更加靠近众人,陵涪汗如雨下:“呃...”
五脏六腑也像是被烧焦了。
差点跌坐在地。
倒是幸好在身旁的陵耀扶了一把。
陵越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又看向那个岩浆之龙,喝道:“往后退!”
然而,他们能够退到哪里去?
此刻,那岩浆之龙的爪子开始挥动,也不知具体是有什么意思。
整个山体腔室的温度更高。
陵越眼见这样不行,只得另寻出路。
再次环视周遭,发现了一个虽不宽阔,但却能够稍稍容身,且距离那岩浆之龙远些的位置。
陵越朝那位置一指:“走!上去!”
紧跟着就握紧霄河剑,准备飞身而上。
“呃...呼呼呼!”就在这时,几乎五内俱焚的陵涪再也支撑不住,即使被陵耀扶住,也一样委顿在地,连带着陵耀都被扯下,“大师兄,我...我不行了!”
陵越回头一看,陵涪的情况十分糟糕。
担心再这么下去,这陵涪恐怕还未对阵上那岩浆之龙怕是就要交代,立刻再运起灵力于剑指,在虚空中画了一道符,又将这道符送至陵涪掌心:“...拿住此符,迅速撤出。”
陵耀瞧着陵越的动作,眼睫微颤。
这是...
陵越没疯吧?
现在都还说不清是什么情况,陵越竟然...
这...
为了师弟,还是个阵营之上的对头,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这...
一抹幽蓝色的灵符飘落于陵涪的掌心,瞬间一股凉意就顺着陵涪的掌心往周身而去,陵涪脸色稍缓:“是。”
借着陵耀的搀扶站起,不敢耽搁,连忙撤出。
待得陵涪走后,陵耀才走去陵越身旁,见着有一点面色灰暗的陵越,有些担心:“大师兄,你没事吧?”
陵越仅仅只是给了陵耀一个安心的眼神:“无碍。”
但这其实并未打消陵耀的疑虑。
毕竟,这炎帝神农洞中,应当几乎是由那岩浆给组成的。
原本,无论是谁进入,保全自身都是举步维艰的。
但陵越却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要分出来灵力来护卫他人...
他心头,真的难免有些担忧。
其实,陵耀的担忧并没有错。
此刻,陵越的喉间蓦然有了一股火烧火燎之感。
这火烧火燎之感沿着喉间向下,慢慢蔓延至胸腔。
且还带了一丝刀割之感。
但面对那种情况,陵越自忖情况比之陵涪要好,也的确会做这种决定。
虽说心头还是感觉到了陵耀的细致,但在这个时候,陵越自然也不能让陵耀担心。
毕竟,他们还要应对接下来的情况,不能自乱阵脚。
正当两人心思各异的时候,那瞧了半天戏的岩浆之龙凛然喝道:“无知小儿,竟敢打扰吾的好觉?”
说话间,炎气就从口中溢出,灼人得紧。
面对如此炎气,陵越和陵耀都被逼退了三步。
陵耀都差点给撞在那山壁之上去。
但陵耀也是硬生生地给刹住了车。
他即使不用想也知道,这山壁的温度怕是与那烧红的炭无异。
一旦触碰,怕是立刻就能给把人烫焦。
陵越咬了咬牙,面色一沉。
陵耀小心地打量着那岩浆之龙:“大师兄,看来对方要刁难我们。”
陵越看了那岩浆之龙一眼,估测了一下彼此间的力量悬殊,并不打算以卵击石:“尽量不要起冲突,对方太强。”
陵耀点头应下:“是。”
他也正有此意。
“请恕在下冒昧造访。”陵越缓了缓心绪,上前一步,微作一揖,“在下只是想来询问一些事情,并不是要叨扰。”
那岩浆之龙一见这英俊男子竟是这副做派,龙头一昂,觉得好笑:“哈哈哈~”
岩浆之龙的笑声很是低沉,惹得这山洞的岩浆又是一番晃荡。
蓦地,那岩浆之龙面色一阴,低下头来,冲着陵越张口一呼:“呼~”
几乎如同三昧真火般的炎气立刻就从他嘴中喷出,直奔陵越一个而去。
陵越眼见对方确实如此来者不善,立刻咬牙唤起所有灵力,紧紧抓住霄河剑,开启一个幽蓝色的防护罩来。
此刻,陵越并未意识到,他的头顶竟在这种时候显现出了他的星蕴来。
那幽蓝色的鲲鹏昂首展翅,死死盯着那岩浆之龙,似乎随时都可以决一死战。
陵耀看着那凶猛的幽蓝色鲲鹏,眼睫颤了一颤。
那岩浆之龙看着那样一只昂首展翅的鲲鹏,微微一愣。
再是一看那莫名有些眼熟的防护罩。
最后是借着那炎气轻微一探。
目光随之一滞。
竟...
“你...”那岩浆之龙忽而像是看见了另外一抹蓝色,略一思索,收了攻势,化作人身,翩然落在那断桥桥头,看着陵越,语气沉缓,“吾允你所求。”
这岩浆之龙倒也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与慕容紫英他们对上的熔岩兽王。
“...在下前来,确实只是为了问上几个问题,并非有意涉足此地。”陵越察觉到对方撤了力,赶忙便收了功,未曾被他察觉的星蕴也散了去。若再这么对峙下去,他可能也会交代在此处。对方的实力确实不是他能招惹的。只是面对对方这忽而的态度变化有些发懵,但对方能够不再刁难显然也是好事,再是向前一步,微作一揖,“此番前来,只是想了解一下关于九头蛇之事。”
熔岩兽王一手置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后,满是不屑:“不过区区一条虫罢了,何以如此大动干戈?”
陵越微微颔首,眼神坚定又认真:“非也。这九头蛇生于东海,借海修炼。为修得水火并行之法,而后又于岩洞中修炼。在下只是想要了解,此番妖兽是否可于淡水之中存活?又是否可以操纵幻境?以及是否具有某种特殊的属性?”
熔岩兽王一怔,细细将面前这一身蓝衣仔细看上一眼,眸色复杂又幽深。
缓缓转过身去,侧对陵越,声音低沉:“...小子,何为幻境?”
陵越心下略略有些狐疑对方为何要这么问,但又隐约觉得对方这么问,应该是有什么目的,便准备回答:“...幻境是...”
但陵越的话还没说个开头,这熔岩兽王就转过头来,那双火红色的眼睛里却是凉淡,声音更是沉得像冰:“好好想想,何为幻境。”
陵越一怔,莫名地再也张不了口。
眉心慢慢拧成了一个结。
他不明白,为何对方会再问这么一个问题。
显然,对方肯定已经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
然而...
这个答案不对吗?
自这熔岩兽王与陵越的对峙一开始,这陵耀就提高了警惕,仔细地留意着。
这熔岩兽王的话,他也有仔细听。
此刻,他也有了一些疑惑。
按说,对方没有必要再问一遍的。
之所以再问一遍,那就应该是普通的那个答案不对,且这个问题是意有所指的。
如此一想,倒是一下就醍醐灌顶了。
尤其是在想到了有些事情之后。
但与此同时,陵耀也不确定答案是否正确。
这不正确的答案又会为他们带来什么。
心下有些怯怯,但陵耀还是从陵越身后探出头来,有些弱弱的:“...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吗?”
熔岩兽王略一挑眉,目光落在了这个开口的男子身上,但却并不介意:“但说无妨。”
此刻,陵越转过头来,看向陵耀。
他有些想要知道,陵耀的答案是什么。
陵耀被这么两道目光洗礼着,面色不由微红。
抿了抿唇,眼睫又是一颤,硬是生生吸上一口气,陵耀才有些不太确定地道:“我...我只是觉得,依照你的意思而言,应该在这个世上没有幻境一说。之所以出现幻境,实际是人心出了问题,对吗?”
熔岩兽王一听,这心下暗道一声——好!
面上也是欣喜:“呵~你小子有慧根!”
眼眸中存了对陵耀的十分欣赏。
陵越一怔。
答案是这个?
对方的本意不是询问幻境到底是什么,而是什么叫做幻境?
九头蛇...
幻境...
‘凤仙醉’...
‘梦魂枝’...
‘半魂莲’...
这...
一瞬之间,数个念头从陵越脑海中窜过,但陵越却略略有些茫然。
竟被对方表扬,陵耀都傻了:“我...”
熔岩兽王却在这时,看向陵越,略略提高了声音:“小子,你何以修道?”
被这声音一炸,陵越垂眸思考片刻后,才缓缓道:“...以气为始,以气为终。”
熔岩兽王紧追着一问:“气是什么?”
陵越隐隐感到答案就在眼前:“...‘处处无我,处处是我。’。”
“然也。”熔岩兽王略一顿首。
转过身来,看向陵越,幽幽而道:“有时,不要执着于具象。具象反而是迷雾遮住明亮的双眸。”
声音略沉:“你们所谓的幻境,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看到这些,看到这些之后你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眼眸中含了一丝幽微的期待:“好好想想~”
陵越细细听着这男子的话。
将这男子的话在心间搓捻着。
忆及与芙蕖的一番交谈,眼睫略略一颤。
迅速将所有事情给过了一遍,隐约豁然开朗,深深一揖:“是。在下受教。告辞。”
言罢,带着陵耀利落地转身离开。
熔岩兽王看着陵越的背影,眸色更加幽深。
微微垂眼。
片刻后,化作兽身,隐匿回了那一片岩浆之中。
往回走的途中,陵越再想了想此行。
心头也确实稍稍明朗了些。
当然,熔岩兽王的话,陵耀也听见了。
陵耀的心下也有一些想法以及疑惑,遂稍稍上前一步,与陵越并肩。
陵耀看向陵越的侧脸,语带迟疑:“大师兄...那次......你和屠苏师兄究竟...”
陵越想起陵耀能够猜中那男子所想,应当这其中有些缘由:“陵樵跟你分享过关于‘凤仙醉’的猜想?”
“嗯。”陵耀并不否认。
眉头微皱:“之前,他的确跟我说过这个事情。但我猜测,他应该没有像是对陵阳那样的,说得清楚透彻。他对我就应该是说了个大概。我那时也很震惊。”
眼睫轻轻一颤,眼眸中也带着疑惑:“但今天听这位这么一说,其实...我也在想,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是我们错了?”
沉下一口气,缓道:“当初,我们的伤亡并不怎么样,又为何会跟黑衣人斗得惨烈?到底是第一次与黑衣人交手的惨烈已经印刻在了脑海中,只要有一点点情绪被挑起,就会回忆起曾经的事情,从而构造恐慌的情绪,实则有可能我们根本就是在与空气过招?还是确实有战斗,但却不如‘我们目睹’的那样惨烈?而且,今天这位的提醒也让我有了一点别的感受。现在细细分辨起来...”
说着说着,有了相对清晰的猜测:“大师兄,情况会不会是这样?屠苏师兄最怕你出事,虽然心里明知你的剑术是你最强大的依仗,但听不得你出事的消息。一听,原本还很镇定,但受不得负面猜想的鼓动,下了山,遇见少恭师弟。少恭师弟曾经有被姑获鸟生擒的经历,当时屠苏师兄也赢得不顺利,遂屠苏师兄就多了一份对少恭师弟的担忧。在这种情况下,少恭师弟一被黑衣人抓走,就很像是在屠苏师兄眼前重演了一次姑获鸟生擒少恭师弟的画面。如此,就算依照屠苏师兄的程度能够看出那个结界的情况,但也会在情绪的鼓动之下,毫不犹豫地冲进去。只是...冲进去之后,屠苏师兄又看到了什么呢?少恭师弟被那黑衣人刁难?还是别的什么?又或者他看到了关于你的事情?此时,心头只有一个想法被反复确认,少恭师弟有危险!你有危险!如此,他才冲进了剑阁,拿走了焚寂,认为焚寂非常厉害,可以救人,这才如此作为。第二次再度进入那个结界之中,他又看见了什么呢?这个时候,大师兄也跟着进去了。大师兄又看见了什么呢?大师兄先遇见九头蛇,此时九头蛇主动攻击了吗?大师兄是怎么跟九头蛇缠斗在一起的?屠苏师兄又是怎么看到大师兄被九头蛇为难的?这个时候,九头蛇缠住了大师兄的脖子,是否刚好触动的就是你不能有危险这根在屠苏师兄心里的弦?如此才有了后来的事情?毕竟,虽然的确是我们最后去给九头蛇收的尸,但若换个角度来想,是不是也可以是这九头蛇根本不存在,放在那河道里的本身就是九头蛇的尸体,屠苏师兄一剑杀死的,是看上去在扭动的蛇头,但实际却是本来就在他脚下的蛇头呢?”
略略一顿,眉头皱紧:“那一次的事情,人数始终是个不对劲的地方。我甚至明明记得,大师兄是派遣了十二队弟子下山,每队弟子都接近百人,伤亡十分惨重,但为何后来却仅仅零星?那些村民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重的伤?”
语气复杂:“这...委实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也许,我们确实被浮云遮住了眼睛。”陵越将陵耀的话也耐心听完,略一思忖,做下决定,“此事押后再议,我们先出去找他们汇合。”
陵耀一瞧,都到了那大大小小的岩浆湖泊之处,也知道这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遂应道:“是。”
两人不再说话,迅速撤出。
***
待得这方如沁和方兰生的大喜之日,几乎整个琴川都早早地醒了。
各大府邸都在忙里忙外,准备见证这么一场喜事。
欧阳府当然不会例外。
甚至是在寅时正,这欧阳府就开始忙碌起来。
不过,这却也不影响欧阳少恭和百里屠苏的休息。
刚到卯时,这老付就带着小厮到欧阳少恭这处,开始帮着欧阳少恭打理。
欧阳少恭早已习惯这种事情,虽然太早被吵醒还是不太舒服,倒也未曾有什么怨言,任由老付招呼着小厮为他打理。
后院。
寂桐缓缓推开窗户,看见欧阳府到处都亮着灯,但却天还是黑的。
她心头一下明白过来,今日便是那些小厮口中的方家的大喜之日。
想起那个待她很好的女子,她心头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分明...
尤其...
今日还...
寂桐缓缓合上了窗户,将所有的喧嚣隔绝在外。
一番打理之后,欧阳少恭还仔细地确认了一番,直到完全妥帖,这才带着老付以及那些小厮去了百里屠苏那处。
此刻,天才蒙蒙亮。
来到百里屠苏的房间门前,欧阳少恭大致知晓,百里屠苏是越发犯了懒,就算是在天墉城,也不会起得那么早,估摸着这会儿百里屠苏还睡得正香呢~
遂这敲门的力道用得还比较大,务必要将人叫醒。
“叩叩叩~”
甚至,在敲门之后,欧阳少恭还刻意把声音拔高了几个度:“屠苏,起身了吗?”
当然,欧阳少恭的猜测并没有错。
此刻的百里屠苏确实在与周公相会。
只是却也睡得不沉。
加之,百里屠苏的心头其实也有些期待这俗世之中的婚礼到底是何种模样,被欧阳少恭这么一吵,当然是醒了。
只是...
百里屠苏还有些迷迷瞪瞪的:“...还未。”
依旧的,欧阳少恭还是那么温柔又强势。
听得百里屠苏应了声,也没问人同不同意,直接就给推门而入。
“吱嘎~”
此刻,迷迷瞪瞪的百里屠苏才将将把床帘捞开一半挂好。
眼睛都还没有舍得全部睁开不说,这里衣还因着睡觉而变得松松垮垮的,领子开得都能看见隐约的腹肌。
竟在这个时候,听得开门声,这百里屠苏是直接给吓得没了瞌睡,一脸惊恐:“少少恭...你...”
刚一进门,欧阳少恭便见得百里屠苏那杏眸瞪得老大,还一副衣衫半解的样子。
虽说光线还有点昏暗,但也刚好让他欣赏片刻。
借着那昏暗的光线,趁着百里屠苏的惊恐,欧阳少恭几乎叫做是大大方方地用目光把百里屠苏给剐了一遍。
之后,才又变作了那个温柔似水的人。
先是一番略带歉意的解释:“今日要去参加如沁和小兰的婚礼,礼不可废~我们还是得拾掇好了去,才礼貌。”
接着,并不问百里屠苏的同意,就冲着门外招了招手:“进来吧~”
门外候着的所有仆役,连忙应道:“是。”
言罢,立刻鱼贯而入。
点灯的点灯。
端盆的端盆。
推衣架的推衣架。
好一番热闹。
这下,百里屠苏更加傻眼:“...少恭,这...”
整个脑袋都给宕机了。
欧阳少恭却不给百里屠苏继续脑袋宕机的机会,轻快地走到百里屠苏身边去,推了推百里屠苏的背,温柔地催促着:“好了~别这这那那的~赶紧起来试衣服,我帮你挑一身合适的~”
此刻,推衣架的小厮们已经将活动的衣架在百里屠苏的房间里落地。
一共七组。
长衫短衫。
刺绣暗纹。
发带鞋靴。
应有尽有,华丽异常。
百里屠苏有些呆愣地看过去,更傻了:“那个...我...”
他哪里经历过这等场面?
这简直...
欧阳少恭再次不给百里屠苏推拒和犹豫的机会,走到床榻的另一侧去,将另外一半床帘一捞挂好,坐在了百里屠苏的身旁,揽住百里屠苏的肩头,轻轻捏了捏,眼眸中还晕着一丝嗔怪:“屠苏,你是从我欧阳府里走出去的人,怎能不看重礼数?”
面对欧阳少恭的如此用心,百里屠苏当然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眼见百里屠苏的沉默,欧阳少恭心头的狐狸捂着嘴弯着眉眼打了个滚儿。
面上却是搂着百里屠苏站起,将百里屠苏交给老付他们。
虽然平时百里屠苏偶尔也会接受这些小厮的照顾,但多数时候,还是亲自动手的。
他是武者,本身也不太喜欢别人近身。
这个时候,却要经历在众人面前宽衣解带不说,还要被擦身。
百里屠苏自是抗拒得很。
欧阳少恭早被服侍惯了,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不过,百里屠苏那涨红了的脸,以及那满脸的一万个拒绝,确实取悦了欧阳少恭心头的那一只狐狸。
欧阳少恭对此,当然是一番好言相劝。
最终,百里屠苏几乎叫做是一咬牙一跺脚,脸红得就差没有比那岩浆更加刺眼,抿着嘴,闭上眼,就当他五感全失便是。
百里屠苏那个壮士扼腕以及那恨不得羞愤欲死的模样,让欧阳少恭心头的那只狐狸更加愉快。
就趴在那儿,笑得跟个抖动的蚕蛹似的。
那毛茸茸的尾巴还晃得欢实。
确实如同尹千觞所说,这少年郎实在有趣。
欧阳少恭就悠悠然坐在圆桌旁,以手支头,静静地看着那些小厮给百里屠苏捯饬。
眼见百里屠苏衣衫落...
泉水沐香肌...
柔露覆玉瓷...
霞色染...
很快,那些小厮也给百里屠苏捯饬好了。
终于穿上了中衣的百里屠苏,那脸上的红晕才稍稍退却。
继而便是净面、净手。
又是柔露一润。
再是薄霜一覆。
眼瞧着打理得差不多了,欧阳少恭才指挥起那些小厮给百里屠苏试衣。
原本百里屠苏对这些东西就不懂,也不想再被折腾。
但一想到欧阳少恭的话,当然也不愿意欧阳少恭丢了面子,只得是再一次当他五感全失,任由那些小厮将他当做稻草人般。
一套又一套。
一套又一套。
老付就站在欧阳少恭身边,与欧阳少恭一同挑选。
偶尔还商量两句。
直到差不多要将那些拿来的衣衫给试了个遍,欧阳少恭才勉强挑出满意的。
挑好了衣服,百里屠苏以为事情就完了,都迈腿在往外走了,却拿给欧阳少恭给拦了下来,让小厮先把百里屠苏身上的外衣脱去。
百里屠苏一脸发懵,不知道欧阳少恭这是在折腾什么。
直到又来了两个小厮,拿来了一个只能套一件衣服的衣架,将百里屠苏身上的外衣脱去之后,挂上,再是拿了一个精致的铜炉过来,加水加香料再加点燃的炭。
很快,那铜炉之上便冒起白雾来。
香料的味道也跟着散发出来。
不过,味道很浓。
百里屠苏正欲辩驳,他又不是女子,不需要那些东西。
却闻得那香料的味道并不是女子用的花香,而是很沉稳的味道。
但还是一脸的懵。
欧阳少恭觑着百里屠苏的反应,心下那只狐狸眯眼一笑。
面上却是对百里屠苏解释,这是熏衣,帮着衣服祛味的。
百里屠苏感到,他左右也不懂,欧阳少恭说怎么好,就怎么好吧~
将衣服熏好,小厮们带走了铜炉以及其他东西。
另外一波小厮又在这个时候来了,带来了四个箱子。
放在圆桌上打开。
里面,琳琅满目的,全是玉佩等各类首饰。
百里屠苏简直被晃花了眼。
但在犹豫了片刻,还是向欧阳少恭提出了不愿。
欧阳少恭却说,缺了配饰,就如同画了龙,却没给龙画眼睛。
百里屠苏想着左右也折腾成这样了,似乎也不差这点,还是应下了。
挑选首饰之时,百里屠苏就站在一旁。
欧阳少恭和老付商量着搭配。
选定之后,小厮们拿着箱子撤走。
另外又有小厮前来,给百里屠苏穿衣,坠上配饰。
欧阳少恭打量着这几乎叫做是焕然一新的百里屠苏,眉眼间流露着愉悦与欣慰:“付叔,如何?”
老付看着被捯饬出来的百里屠苏,确实也眼前一亮:“少爷的眼光自是极好的。”
欧阳少恭推着百里屠苏的肩头,将百里屠苏给推去梳妆台旁,又将百里屠苏给按坐在凳子上,略一伸手:“把梳子给我吧~”
老付跟着而去:“少爷,束发一事,还是老付来吧~”
欧阳少恭想了想,走去一旁,给老付让出位置来:“好~”
老付拿过梳子,站到了百里屠苏身后,摸了摸百里屠苏的头发,像是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才给百里屠苏顺起了发。
欧阳少恭知晓,虽然折腾了这么一大通,百里屠苏没说什么,但心头肯定也是梗着的,遂趁着这会儿便细细致致,温温柔柔又略带一丝愧疚地给百里屠苏解释一番:“屠苏,更衣这事儿,确实也是有些...但成家立业,娶妻生子,金榜题名这些都是人生大事,需要有亲朋好友的祝福,需要有热热闹闹的仪式,需要有欢天喜地的宴席,如此才像是见证了这么一些事情。”
眼角微勾:“红尘之中,与修仙之地定不相同。屠苏就当做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吧~”
百里屠苏微微垂了眼。
心间略略一滞。
继而又抬起眼来,透过铜镜看向欧阳少恭那高高扬起的嘴角:“...少恭,你很开心~”
“是。因为我知道如沁找到了好人家,鲁公子会珍惜她。至少她在鲁公子身边会比在我身边过得幸福。”欧阳少恭倒也不再掩饰那种开心,眼睛都给笑成了月牙,“至于小兰,他现在倒是越来越有模有样了。如沁应当也放心了,我也放心了。大概就是一种多喜临门的感觉,我确实很高兴。”
百里屠苏倒是少见欧阳少恭有那么明显的情绪流露,想起之前经历的一些事情,倒也明白欧阳少恭的心境,自然也不再计较这么一通折腾了:“嗯~”
老付的手脚也十分麻利,很快就为百里屠苏梳了一个流行的贵公子头式。
原本这头式是要戴冠的。
但百里屠苏并未成年,便只用了发带。
不过,却也有着一点属于少年侠客的恣意风味。
欧阳少恭看着,也十分满意。
接着,又来了小厮,奉上了漱口茶。
百里屠苏看着那放在黄褐色相间纹理茶盘之上的茶杯,竟莫名地生了一种“能不能不去?”的想法。
瞧出了百里屠苏的踟蹰,欧阳少恭便让人换了香片,以及带来一张含片。
百里屠苏瞧了瞧,发觉好像还是漱口茶比较方便些,最终弃了那要嚼上一盏茶时间的香片。
待得百里屠苏漱口过后,欧阳少恭就让百里屠苏把那含片含在舌下。
百里屠苏下意识地觉得,这含片应该是药。
又是一副青绿青绿的模样,应该很苦。
有点不愿。
欧阳少恭只好哭笑不得地跟百里屠苏讲,那含片只是一种萃取了多种药物的提神之物,但凡参加宴席,那都是很累的,若是没有这提神之物的支撑,怕是能够将人给累瘫。
百里屠苏辩驳说,他是习武之人,不需要此物。
欧阳少恭只得是朝着百里屠苏眨了眨眼睛,宴席之上不能说错一句话,若没有提神之物,使得脑中清晰,一旦多喝两杯,说错了话,可是要得罪人的。
被欧阳少恭这么一番硬话软说,百里屠苏当即就蔫儿了。
还是拿过了含片,含在舌下。
这含片一入口,除了略略有一点薄荷味而外,其他什么味道都没有。
随着这含片一点一点变小,百里屠苏不仅仅觉得神清气爽,之前那些各种糟心的感受都烟消云散。
瞧着百里屠苏的眉眼舒展,欧阳少恭趁机便邀了邀功。
百里屠苏被欧阳少恭这么一逗,耳尖给红了个透。
时间到了,欧阳少恭和百里屠苏来到府邸门前,上了马车,往方府而去。
在马车上时,欧阳少恭也顺带给百里屠苏简要说了说,这婚宴之上会做哪些事,有哪些需要注意的。
百里屠苏暗暗记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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