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想离开,但这从来都由不得我来选择

姜莜眼尾通红,她挥手摔掉了韩凛刚刚熬好的汤药。苦涩的药味弥漫在屋中,两人谁也不肯让步。

姜莜没有一丝犹豫地说道:“韩凛,我要回东宫,你不要拦我。”

韩凛看了眼桌上的血书,上面有些字已经被泪珠晕染开来,变得有些狰狞。他握着姜莜的手放缓声音说道:“熙儿,伯父的遗愿就是让我送你离开京都,他最不希望看到你回去的。让我带你走好吗?我们一起去放纸鸢,然后种上大片大片的蔷薇花。”

姜莜的手指慢慢蜷缩,她也很想握住韩凛的手,她心中同样舍不得也放不下韩凛,但最终她还是甩开了韩凛。她亲眼目睹全家被杀,让她怎么能不恨。父亲让她放下,可她就是做不到。她誓要手刃仇人,为父亲,为姜家洗清冤屈。

姜莜看向韩凛,她看得很认真,也很细致。她在心中一笔一笔刻画出韩凛的模样,将世间最后一份美好牢记下来。她忍痛抽回了自己的手,别过脸的同时一行泪悄然滑过脸庞。

姜莜的声音很小,小到韩凛勉强听清。可她说出的话又很坚定,一字一字如重锤般砸向韩凛的心,企图将他推开。

“韩凛,我做不到,我必须要让那些诬告父亲的人付出代价。你忘了我吧,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太子殿下对我很好,我也早就是太子殿下的人了,只有他能为父亲洗清冤屈。”

韩凛与姜莜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韩凛要忘了姜莜。

这些话,韩凛听说过无数次,可他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过,即便姜莜也这般说。

还记得姜莜第一次同他说这些,是在姜莜离开江州的半年后。

两人虽相隔千里,却经常互通书信,诉说着彼此的思念。姜莜寄给他的最后一封书信,就是让韩凛忘记她。

韩凛,请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我从未告诉过你,我与太子殿下早有婚约。我并非故意,却也深知此举欺骗了你。我与你一开始便是不可能的,从此之后,你忘了我吧!

韩凛怎会不知?早在赵衍舟来接姜莜离开江州的时候,韩凛就知道了,可他就不愿忘记姜莜。纵然他无法迎娶姜莜,可他也不想与姜莜失了联系。这样姜莜受到委屈的时候就知道如何联系到他,无论他在哪里,他都会飞奔过来保护她,为她讨回公道。

自韩凛收到那封信后,他再写信给姜莜,便再也收不到回信了,他们还是断了联系。韩太师让韩凛回京都时,他第一个想法便是可以离姜莜更近了。他一进京都便去打听姜莜的消息,他只是想知道她生活得好不好,太子又是否真如她说的那般对她很好。

可是她一点也不好,姜家满门入狱,而她不知所踪,此事还与他的亲生父亲韩太师有关系。

韩凛神色复杂地看着姜莜的侧脸,眸中满是纠结与不忍。他突然握紧了左手,而后双手捧着姜莜的脸颊小心翼翼说道:“ 熙儿,这件事并非这么简单,太子……”

韩凛停顿了片刻,他担忧地看着姜莜,有些不忍心告诉她背后的真相。

姜莜不安地问道:“太子怎么了?”

“韩家构陷伯父,太子是知晓的,而且他很可能也参与其中。”

姜家落狱后,韩凛曾偷偷潜入到太师府,他偷看到了韩家父子往来的书信。

太子秘密前往朔州查探刘禧贪赃案,其中也查出韩家大少爷韩准发现矿山后隐瞒不报,私下开采。韩准担忧此事会被太子上报给皇帝,便提前与韩太师商议此事。得知太子早就有意与韩家结亲,迎娶他的亲妹妹韩文君后,韩准才彻底安心。

而为了让韩文君成为太子妃,韩家才杀死太仆令,令姜家背了个欺君之罪。太子私下拉拢韩太师,必定也对此事心知肚明。

屋中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韩凛耳中只剩下雨的滴答声。坐在他对面的姜莜面色更加苍白,一双柳叶眉成了她面上最有色彩的地方。她怔愣了片刻,哭着哭着又突然开始笑了起来,“父亲也知道吗?”

自韩凛点头后,姜莜便明白了一切。凤星转世之说令京都世家将目光都投在了姜府这么一个在京都并不显赫的官员家,姜莜早慧,她心思细腻,早就察觉到自己与姜家被迫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姜莜幼时突发恶疾、险些夭折极有可能是人为,而姜莜体弱多病、寿数不永更是许多人翘首以待之事,这些她都清楚。

自有记忆以来,姜莜便与药为伴。她痛苦过,也曾斥问上天,为何要这样待她?

姜莜从来都不想要太子妃的位置,她想要健康地长大,想要自己的家人不必心惊胆战地活着。在同龄人奔跑着捉迷藏和放纸鸢的时候,姜莜只能站在远处看着,甚至站久了还需要让人扶着才行。

姜大人忠君爱国,一生刚正不阿,勤勤恳恳。他为了匽朝鞠躬尽瘁,姜莜都看在眼里。她敬佩自己的父亲,她开始变得坚强,她努力地活着,连每日要喝的药都觉得不那么苦了。

可此刻,姜莜只觉得荒唐,觉得不值得。她的父亲到死都在想着匽朝,他心甘情愿去死来为太子铺平道路。

只因为他知道当今皇帝多疑善妒,曾经英明的君主到了晚年却变得昏聩暴虐,偏听偏信。太子赵衍舟是众皇子中最出色的一位,却在朝中处境艰难。他需要一个母族有权势的太子妃,区区国子祭酒只能是太子的绊脚石和累赘,他应该早就想除之而后快了。

“父亲,熙儿知道了。熙儿不会让您操心的,熙儿会永远地离开这里。”

姜莜靠在韩凛的肩上,她闭着眼睛哭得厉害,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韩凛,带我离开这里吧!我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韩凛心疼地抱紧了姜莜,他拍着姜莜瘦削的背说道:“好,我们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天气放晴,姜莜躺在葡萄藤下的躺椅上,阳光太过舒服,她看着墙根处的青苔就这么睡着了。韩凛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等姜莜再醒来,韩凛就坐在她的身边。

他手中拿着一枝粉色的蔷薇花,然后笑着将花簪到了姜莜的发髻上。

姜莜歪着头,俏皮地问道:“好看吗?”

阳光洒在韩凛的身上,为他镶嵌上了一层金辉,像梦一样美好。他的眸子很亮,笑起来很温柔,飞扬在空中的发丝不羁又自由。

韩凛的眼中都是姜莜的身影,他很认真地回答道:“很美。”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姜莜,姜莜拿出帕子为他擦了擦鬓间冒出的汗,同时又问道:“你找到出城的法子了吗?”

韩凛握上姜莜拿着帕子的手说道:“明日夜里,泔水车会出城,到时候恐怕要委屈你藏在盛放过泔水的木桶之中了。”

姜莜摇了摇头,她一身素衣,连头发都是绾成了最简单的样式,可这样依旧掩盖不住她的光彩。不施粉黛足以倾国倾城,不饰华服就已风华绝代。她就像话本上的嫦娥仙子,清冷高贵,眉宇间淡淡的哀愁令旁人看了都会情不自禁地跟着蹙起眉头。

“熙儿,出了城,你想去哪里?”

两人期待着他们的未来,一遍遍勾勒着有彼此相伴的人生。江州是第一个浮现在姜莜脑海中的地方,却也很快被她否决掉了。她靠在韩凛的手臂上认真思考,可还未等她说出那个地方,院外便传来了重重士兵的铁靴声。

韩凛率先站在了姜莜身前,他警惕地看着院门。姜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平稳的声线中不夹杂一丝的惊愕,仿佛早已料到赵衍舟会找到他们,顿时令韩凛的心脏如针扎般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

“他还是找过来了。”

赵衍舟对姜莜的心意是真,可他的权衡算计也是真。他就算没有帮着韩家陷害姜家,但也在明知事实真相的情况下,看着姜家满门被杀。

从小到大,姜莜被皇权包裹得密不透风。她知道她自出生起便被卷入到了皇权的斗争中,想要全身而退,不会这么简单的。

“我……”

韩凛眸中难掩疼惜之意,他侧头看着姜莜,刚开口便被姜莜打断。

姜莜从后面拉起了他的手,柔柔弱弱的姑娘,桃花眸中满是坚毅之色。她对韩凛说道:“韩凛,我想离开,但这从来都由不得我来选择。这次,你陪我一起向前走好吗?我知道我很自私,这次将你一起拖进了泥潭。”

韩凛明白,姜莜再次选择了赵衍舟,而他又被姜莜甩开了。

他看着那道颤颤巍巍的木门,听着越来越近的铁靴马蹄声,毫不犹豫地说道:“好。”

韩凛怎么忍心让姜莜孤身一人走进那吃人的皇宫,她彻底没有了亲人可以依靠,但一回头就可以看见韩凛。

韩凛自小被韩太师送往江州,他生**自由,不喜拘束,最想做走南闯北的游侠。可为了姜莜,他愿意走上朝堂,去争权夺势,做她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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