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很是热闹,游人极多,一眼望去乌泱泱的没有尽头。
顾媛偷偷的用手碰了碰池瑜的指尖,见后者没有躲避,就壮着胆子牵上了池瑜的手。
“郡主。”池瑜惊呼,论起得寸进尺来池瑜实在找不到第二人。
“人多,别走散了。”顾媛掩耳盗铃的解释着,忽的一阵火光闪过,顾媛顺势岔开话题:“唉?那是什么啊?咱们去就看看吧。”
待到走近,才看清是一个挂满各色的灯笼架子,其中一个老者在其中吆喝,
“ 各位瞧一瞧,看一看了,打灯谜赢彩灯喽!”
“若是赢了直接带走,若是没猜赢就要付三倍价格。”刚才还有些躁动的人群,听到三倍价格,都垂头思考。顾媛的得以牵着池瑜挤到了人群前排。
“怎么样来试试吧。”老板周围的人群张开手臂,也有不少人抬起头跃跃欲试。
“池瑜,你看那个。”顾媛摇着池瑜的手臂,指着一个六角花灯。
那花灯扎的极为精巧,各角上翘交错出龙凤状的雕刻衔着流金宝石。顶端仿着亭台的顶部构造搭建,加上这灯笼挂的又高,仰头瞧去活像是一个精巧的阁子。而内部的火光照在六面不同的精细彩绘上,灯笼微微转动,就像着阁子里真的住着了小人一般。
那台上的老者听到,回应道:“您还真识货啊!”
“这是本店招牌,要想赢这个得猜对三个谜,若是不行,十倍要价。”那老者生出两根食指交叉,比出了个“十”字,又向前伸着脑袋:“客官试一试?”
“谁知道你这是不是故意坑我的。若是我猜的,你故意喊错怎么办啊?”
“我这店快二十年了,怎么可能坑人啊!大家伙可都是见证啊!”
“试试吧!”一旁的池瑜轻拽顾媛的袖角安慰着。
“行!”顾媛突然有了底气。
“第一题,黄连蜜饯。打个成语。”
顾媛求救般的看着池瑜初微微张嘴,顾媛看着她的嘴型依稀辨认出两个字:“味道”
“味道——”
有了!
“同甘共苦。”
“第二题,宿鸟恋枝头。打个字。”
“字形。”池瑜口型微动。
字形?枝头上趴了个鸟?
诶!
“术。”顾媛脱口而出,
“我独不得出。”池瑜听到答案敛起了笑容,神情有些低落的看向那花灯。
“还是字形。”
“这——”
“圄。”池瑜的声音有些低沉,
“身陷囹圄的圄。”她补充道,可声音却比刚才更为低落。
“对了。”老板拍手,取下花灯。
顾媛接过花灯,看向池瑜,只对上一双有些落寞的眼神。
"池瑜,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些累了。”池瑜微微扯动嘴角,漏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
两人接着向前走,只是这一次谁都没说话,只是沉默的远离了人群,行至一个暗巷前,顾媛才犹豫的开口。
“嗯——”
“我知道是因为最后的那个谜底。”
“我听顾娴说,池家的规矩极大。”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池瑜现在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敛起伤悲,对顾媛漏出熟悉的标准微笑。
顾媛看着这笑,没来由的心口一抽。将花灯摔在地上,抬脚猛踩了几下。火花顺着布绢,烧塌了木灯骨。
“你怎么——”池瑜也有些看不懂这个晴一阵雨一阵的小孩了。
“管它方还是圆,连你这样的人都受不了,这样的规矩不守也罢!”顾媛复而签上池瑜的手。
“我这样的人?郡主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池瑜抬头与顾媛对视,花灯的火光从下方照上来,照的顾媛原本就溢满星河的眼睛更加璀璨。顾媛就在这火光的跳动中,眼神坚定的回望着池瑜,斩钉截铁道:“我知道!”
“池瑜你明面守着这些条条框框,可心里厌弃的要死吧。”
池瑜心底微动,薄纱盖去了她的神情。
“池瑜,我带你逃吧。”
“逃?”
“对啊!”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当这个郡主,如若可以我日后想要仗剑走天涯,你跟我好不好?"
“郡——”
池瑜看向顾媛期待的眼神还是改口道:“好。”
“你看那些称霸一方的英豪座下不都有个出谋划策师爷嘛!你这么聪明跟着我,日后我成事了就封你作二当家。”
“二当家?”这“雄霸一方”莫不落草为寇吧!
池瑜苦笑着摇头,现在她总算是知道顾媛为什么会换遍长安九师,最后因为没有夫子肯教,而被赶出国子监,“发配”这到洛阳的万松学宫了。
池瑜的这番举动落在顾媛眼里就变了意思,她一把揽过池瑜的肩头:“怎么嫌官小?”
“怎么会!二当家就很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顾媛有些心虚:“前期可能凑不够万人,不过你我齐心肯定能壮大帮派的。”
“好。”
“那就说好了。”顾媛拉着池瑜向明亮的路口跑去。
道路上,一队人纵马而过。
为首的战马之上是一个手持长戟的伟岸男子,红缨兜鍪,白虎肩吞扣着玄色披风,工字形的甲片外系钩金护腰,威风凛凛。
“霍将军。”周围的百姓议论着,
“后面的是他的儿子霍长风,女儿霍长歌。”
“还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那马背上的霍长歌随意张望就与跟在二人后的素节对上了眼。
“嘿!”她冲素节招着手臂,素节抱剑错开眼。
“长歌!”一旁的霍长风厉声呵斥,霍长歌只能无奈地放下手臂。
霍烈顺着目光看去,正巧见看到顾媛那张与太子相似的脸,眼神上移与池瑜的对在了一起。
那眼神他十分熟悉,当年他跟随太子陛下时,曾被困涛州,粮草将尽。他去求城中富户借粮时,那世家的族长就是这样的眼神。不屑,蔑视,而这样的眼神被笼罩在和蔼的面容,得体的动作之下。棉里带针,杀不了人,却恶心人!
“你同她认识?”他朝一旁的霍长歌发问。
“啊!认识,不对,也不太认识。”
一旁的霍长风问道:“这叫什么话啊?”
“她初到洛阳时被骗了钱财,我帮他追回来了。”
“她前面的那两个女子呢?”
“啊?这我倒是没注意,当时马车里的人并未出来,或许她们是一起的吧。”
“一起...”
这样的两个人又怎么会搅和在一起?
顾媛也看到了这一行人马:“看来,霍烈在洛阳很受爱戴嘛!”
“洛阳世家纵横,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至今没闹出什么大乱子,全靠霍烈和他的四方军在这里震着。”
还未等走远就听见马鸣嘶嘶,一阵骚乱。
雕刻繁复的马车迎面而来,一双带满金银玉器的肥胖手掌撩开窗帘,一张同样肥腻的脸探了出来。
从周围的议论声里,顾媛得知马车里的是洛阳县的县令。
本朝将京都所治之县称为“赤县”,又名京县,有拱卫京师之职,故而地位比其他县要高。主要以西京所在的京兆府以长安、万年为赤县,东京河南府以、洛阳为赤县,又因太原为顾楚王室兴国之源,故又以太原府的太原,晋阳为赤县,故而赤县数为“三府共六县”。
而这六县的县令虽是芝麻小官,却是都为正五品。又加上这三府多世家,所以县令这一肥差多由当地世家望族的子弟担任。
而这洛阳县的县令便是洛阳四姓之一的罗氏子弟罗奇,应着陛下对世家的优待,凡是世家子弟在朝中任有官职,待遇都要比原本的厚上一等,所以这小小县令看似小官,却是正五品的待遇。
如今这二人相遇,一时还真无法分出高低,场面一时有些僵直。
罗奇看着马上的霍烈,咧开自己镶着金牙的大嘴,道:“霍将军为何不避一下,好让本官过去啊!”
“大胆!”
随着霍烈身边哪位年轻中郎将齐牧舟的厉声呵斥,不少士兵调转了利刃指向罗奇的车队,这些都是霍烈的亲兵在军中一番磨砺,但是眼神就足够渗人。
马车前那膘肥体壮的马匹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吓得惊起,又惹了一阵骚乱。
混乱中那马匹惊跳而起直直的向着霍烈一行人冲来,齐牧舟举枪挑出,一□□入那匹马的脖颈。
长枪收回,那马匹重重摔下,连带着马车也倒在地上,车前的横辙都被压断半分。
“霍烈!你要造反不成吗!”
霍烈眉头皱起,坐在高头大马上向下瞪着罗奇,远去倒像是为威严魁梧的门神。
罗奇梗着脖子迎上霍烈的目光,他与霍烈交恶也不是一两次了,一个是文官一个武将,同在洛阳这块肥田里,谁不想把对方挤走自己独享富贵。
可他们背后一个皇权,一个世家,两人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霍烈看着马下的罗奇,深吸一口气,翻身下了马,身后的一行人,看了虽有不解,可也还是照做。
却见霍烈卷起马鞭,冲罗奇拱手道:“是我治下不严惊扰了县令,还望海涵。”
“哼!”罗奇鼻孔出气,高扬起脸。
“长风,你送县令回去吧!”
“是。”霍长风牵过手下递过的缰绳,不等罗奇回答就架着他的肩膀,将他扶到了马镫前:“罗大人,请吧!”
罗奇生得矮小,看着眼前比自己腰还高的马镫,借着霍长风支撑自己手臂的力,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艰难上马。
“那罗奇可是和何瑛有牵扯?”
顾媛看着那面纱发问,此时的灯光被人群遮蔽了许多,池瑜的脸隐在阴影里晦暗不明,只能看到那面纱一阵轻荡,池瑜道:“郡主心中既已有了答案,又何必再问。”
“呵--”顾媛听了这个回答心中一阵莫名烦躁,也没有心情在去看后续,转身离开了人潮。
罗奇的正妻就是荥阳郑氏,而郑氏一向与何氏交往甚密,靠着攀附何氏而兴盛,洛阳县令这一要职估计就是何后的安排吧。
池瑜跟在顾媛身后,道:“郡主如此喜欢连坐?”
顾媛心头一惊,觉得自己确实是有点一棒子打死一船人,毕竟这些祸事多是抚临何氏起得祸端,实在攀扯不到池瑜身上。
可又抹不下脸道歉,顿了顿脚步定在原地,待池瑜走进后,拉起她的手,别别扭扭道:“人多,别走散了。”
池瑜轻笑:“那就有劳郡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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