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亲聊了一会儿，寒飞雪也不敢给父亲太多期许，只是把医生的话又复述一边给父亲。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扬起嘴角笑着跟父亲告别，转身去找医生。

医生办公室里，多了一位陌生的专家，笑眯眯的，一直打量着寒飞雪。

寒飞雪满心都是想了解新药的情况，完全无视了这位陌生专家投来的关切目光。

了解到第一个疗程自己居然不用付钱后，寒飞雪半晌没回过神，“竟然还能遇到……这种好事？”

医生轻咳一声，有些尴尬，似有深意地瞅了眼身边的人，这位程总的好友，国外的年轻专家江博士。

见江博士不动如山，医生他硬着头皮维持着自己的专业语气，说：“嗯，是这样的，因为是推广阶段，可能有未知副作用。所以第一疗程免费。”

寒飞雪低头看了一眼药物的信息，“这都过了双盲测试了。具体有那些副作用？”

“具体，江博士更熟悉。”医生指了指坐在边上的男子，转移视线的意图昭然若揭。

寒飞雪这才注意到这个人。

被称为江博士的人戴着金丝边框眼镜。

看起就博学多识。

江博士挑了挑眉，呼出一口气，表情自然地补充着：“是的，我们可能会需要收集一下您母亲的的一些身体特征。到时候需要您母亲授权同意的。”

寒飞雪不曾有疑，认真地回复医生：“好的，江医生，我会跟我母亲讲的，到时候我代签也行。”

“哦，一定要本人签字的。”江博士真恨自己，好奇心害死猫，他只不过想来看看让程钰魂牵梦绕这么多年的寒飞雪现在什么样了。

当年短短的一面之缘，他早已记不清寒飞雪的模样，唯一的记忆就是她看着程钰时候，脸上的笑容异常甜美。那种满心满眼都是程钰的感觉，是掩饰不了的。

但是今天没从她脸上看到一个笑容。

不过依稀还能看出一点点当初的样子。

她长开了，大气的长相。

江博士就知道自己不应该被神经病梁文博带偏，梁文博三俩句不离什么黑普通丑这种话，搞得他心理预设放得很低，今日乍见，反而被惊艳到了。

遗憾的是，寒飞雪没认出他来。

不然他高低也要好好跟寒飞雪说道说道，讲讲程钰这些年对她有多执着。

寒飞雪起身，对着两位医生深深鞠躬，“谢谢，谢谢医生！”

医生吓得也赶紧起身，回鞠躬，“千万别谢我，这个药我们都吃不准有没有效果的，你真的，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寒飞雪继续鞠躬，“那也谢谢，至少给了我一点希望。”

江博士补充道：“总共四个疗程，第一个疗程是免费的，如果效果很显著，第二个疗程一针一百万。”

江博士昨天稍加思索，就看懂了程钰心里的小算盘。他想帮程钰稍稍推动一把。

“好的，我努力去筹钱。”

“也……不急吧。”江博士拦住她，“你等第一疗程结束有效果了再说。”

寒飞雪离开后，医生扭头，无语地瞪着江博士，“说吧，你想让我这个即将步入老年的中年人编个什么材料让寒博士签字？”

江博士打趣，“师兄，你才四十多岁，正当年，哪里老了。”

“别走，你给我站住！”医生把自己的椅子让给他，“来，你给我编一个授权书。”

本来要手术要查房要门诊还要带学生，他已经够忙的了。

江博士“哎”了一声，“师兄你就是毕业太早了，没体验过我们这一代糊弄作业的本事。”

他坐下，打开文档，标题授权书，随便把他电脑里的一个会诊报告复制黏贴进正文，然后把特效药生产的药企LOGO放在授权书旁边。

“这不就妥了！我刚说了必须要本人签字。这玩意忽悠寒博士肯定忽悠不过去，忽悠她母亲那不是手拿把掐。回头她母亲签完，你直接撕了丢垃圾桶里不就得了。”

医生扭头一看，忍不住冷笑，白了一眼江博士，“得，服了你们这群权贵，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坑蒙拐骗。”

“什么权贵不权贵的，你看你讲得多见外多难听。我从小到大一直遵纪守法，可什么特权都没用过。再说了，这怎么能叫坑蒙拐骗，最多是善意的谎言。”江博士脱下医生的白大褂，“赶紧给阿姨准备用药吧，程钰那个家伙真不爽了能把天搅和翻了。”

“这是急就有用的吗？”医生无语。

***

回到病房，寒飞雪给母亲交代了医生说的授权书的事，并且安慰母亲，“还是有很多机会的，后续治疗你一定要配合哦，妈妈。”她贴上妈妈的脸颊，心里带着满满的期待，“妈妈你病好了，才能看到我嫁人呀。”

母亲答应她，一定配合医生，好好治疗。

手机响了，程钰群里艾特她提醒她系统上补假。

寒飞雪歪着头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是漏了这件事。

在公司OA系统里完成请假流程后，她下意识地回了一个Done。

像之前完成导师布置的作业一样。

程钰看到她第一次群里回复自己的消息，嘴角忍不住漾起丝丝笑意，连带着后面会议中训人的心情都没了。

他就是看那个技术经理不顺眼，五十来岁了，不学着更新知识，不懂得拉拢新技术人才，反而趁着今天的技术会议，赶着寒飞雪不在的时候，暗搓搓地找机会内涵寒飞雪每天上班时间太少。

程钰把手机翻在手心，语气淡淡地打断技术经理的汇报，“寒博士请假了，跟我请的，如果你的OA端没提前看到请假申请的话，自己去问问IT。另外……”程钰敲了敲桌子，算是警告他，“以后你也不用考核她的考勤，她来或不来都是我允许的。”

技术经理愣了一下，随后惊出了一身冷汗，结结巴巴地赶紧应声回答：“好的好的，我知道了，程总。”

顾总斜眼了一眼素来瞧不起人的技术经理，心想，我刚才都拽着你，都给你找补了，你还非上赶着惹程总不痛快，真是自找的。

那么多人亲眼看到程总在食堂给寒博士挑鱼刺，人什么关系你还不懂？

若是非亲非故，他堂堂程家人会纡尊降贵做那事？

“继续。”程钰开口。

技术经理这才敢接上刚才的汇报。

不过半个小时时间，寒飞雪的系统组织架构就变更了，虽然她还在技术部门，但是她的直线领导已经从挂名的技术经理直接变更成了程钰。

***

父亲怕寒飞雪在医院时间太久影响工作，她无所谓地说自己请假了。

母亲一听她请假了，立马跟她说要她回请昨晚的朋友吃饭，还告诉她女孩子也不要总是不回应，回应喜欢的人没什么羞耻的。

母亲讲述，当初她父亲整日风风火火，其实很多小姑娘喜欢的，但是她就是不端着，主动争取，这不，幸福得很。

寒飞雪受不了她左一句程钰右一句主动，嘴上应着好好好后，提着包离开了医院。

寒飞雪第一次笑着离开医院。

她也一直努力压抑自己的期待，怕大悲大喜后自己个父亲都承受不住。

她告诉自己，特效药可能没效，千万不要期待太高，但是忍不住还是倾注了大量的希望。

距离医院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寺庙，闹市之中寺庙。据说求平安和学业最为灵验。地铁过去不过五站路。

寒飞雪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

可是在母亲身体这件事上，她想暂且抛弃一下唯物主义。

门票50元，环保香10元。

她学着旁人的样子，虔诚地把香举过头顶，认认真真地许愿，求着母亲的平安。

若能换母亲平安度过病痛折磨，她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肃静庄严的的佛像慈眉善目，像是能装进了所有人的心事。

夏末秋初的阳光照着古刹。

光线琉璃砖瓦，在地面上映射出了七彩的光斑。

寺庙里的古钟被敲响。

现在是正午十二点。

寒飞雪转身离开。

拾阶而下时，她闻到一阵浓烈的芬香撞进鼻孔。

芬香之下，是略显刺鼻的烟味。

她抬头，看到精致妆容的美女穿着一身红裙子迎面走来。她身边是个年轻的背着双肩包的金发年轻男子，两个人用一口流利的法语对话。

男的像是刚来中国，在庄重肃穆的寺庙里热情地问女子一个问题。懂法语的寒飞雪听到问题的瞬间，顿时就替被问的美女羞得满脸通红。

耳朵你也真的是，也不是什么声音都需要听进来的。

美女似乎习以为常，媚眼一翻，冲金发男娇嗔了一句，“Comment peux-tu être aussi impoli !”(你怎么如此粗鲁！)

金发男用法语回复：“宝贝，我只是太想念你了，我无法控制自己。反正也没什么人听懂我们的话。”

美女咯咯笑着：“不要自大了哦。”

金发男回：“你知道的，我的很大。”

男子问的问题确实粗鲁不合时宜，什么虎狼之词啊，寒飞雪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两人。

刚好撞见美女说那句“你怎么知道别人听不懂”，美女边说边骄傲地回头，享受着路人投来的目光。

两个人不经意间打了个照面。

美女目光冷漠地扫过寒飞雪，自信翘起唇角。

寒飞雪迅速收回视线。美女很漂亮，带有侵略性的美，路过者无不对其侧目。

寒飞雪还挺羡慕美女的。

她病得最重的那一周，也曾自怨自艾，想着是不是自己长得太丑了，所以程钰嫌弃她，觉得她拿不出手。

不止一个人回头看美女，寒飞雪想美女应该不知道自己其实听得懂法语。

她抿唇，低头看着台阶，脚步加快，很快离开寺庙。

时间很快来到六点半，她如约来到和于湛约好的餐厅。

这家店居然也是生意火爆。

她和于湛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轮到位置。

于湛体贴地让她点餐，“能吃辣吗？”

“会很辣吗？吃……也是能吃的。”寒飞雪不想因为自己不能吃辣再换地方，硬着头皮佯装自己还可以。

一进门她就有种预感，这顿饭大概率吃不痛快了。满鼻子的辛辣香，刺激味蕾也刺激她的鼻子。她随便点了几个看起来辣度普通的饭菜。

于湛又加了几个招牌菜。

等菜的时间里，他同寒飞雪聊起了张老师的趣事。张老师是他们唯一都认识的人，也是打开话题的突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