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我扁舟里的食物,竟大半都被他们收刮了去,合着他们搁这打家劫舍呢?

我的拳头硬了硬,有些气不住,但他们人多势众,何况竹老兄方才还救了我,于我有恩,这些食物给他们陪谢,也是情理之中的。

正所谓,君子不吃眼前亏,只怕一会儿我背上的,也一块搭了进去,这样一想,我也就气消了大半。

我抬首环顾了四周,果见得一处岸边的山峦,如同一位戴斗笠的侠客,高高矗立在云层里,这天色灰白,云雾缭绕的,果真不是莲心湖。

可忘笠海我没来过,且我那四个随从,是陛下派遣的,没理由把我丢死在这里,他们回去也不好交代。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虞瓜公又开口了:“莲心湖……莲心湖是干州的吧?小兄弟,你是干州人?干州哪的?”

这话问的我一愣,为了装学问,竟然不小心把自家地界给抖了出来,真是失算。

这几人不似普通人,我也不敢轻易告知家住,但我不惯常撒谎,于是撒起慌来心虚的紧,眼神飘浮不定:“我指去干州游玩罢了,本家在偏隅小村,不足挂齿,说来你也不定知道。”

只是我以为他听了,明眼人就不会再问,再问就是不礼貌了,可他竟梅开二度,看向竹老兄再次忍不住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就算知道我在扯谎,也没必要当着本人的面讥笑吧,实在有失雅量,我的脸顿时青黑了下来。

“你这小兄弟,我可太喜欢了,就是心比天高,眼比海深,你别看不起我虞瓜公,我可以给你个准信,你今儿不上我的船,后头来的,没一个组织,是能一次凑齐两把楪剑的。”

虞瓜公说着,还有些沾沾自喜,余光看了那青袍道士和半身红裙一眼,又定神来看我,表情认真了起来,像是对暗号一样:“西街食佛骨,走不走?”

我这才搞明白,他们这不是戳穿了我的谎言,而是以为我是某位隐世大能,没把他们瞧上眼,在这里“你画我猜”呢。

可我真就是一个新鲜出炉的小状元,哪认得什么西街食佛骨?他们属实多虑了呀!

见我踌躇,应答不上来,虞瓜公摆了摆手,作罢了,回船里收拾了行囊,和青袍道士和半身红裙招呼了一声,这两艘扁舟,竟不知何时,已经靠岸了,我只觉得似在做梦一样。

我看着虞瓜公上了岸,他也没朝前面走,而是转身去接竹老兄从船里抱出来的一块石头。

那石头长得圆润,像包子似的,看着得有四五十斤的样子,竹老兄手粗腿粗的,抱着也有几分吃力,我以为虞瓜公是个厉害人物,不然他不会转身来接,却没想到,他连一下都没抱起,这石头就往水里掉,幸好竹老兄反应及时,不然,刻舟求剑是有去无回喽。

“不愧是你虞四伯淘的好东西,今儿幸得它在,不然,这水里的鬓寰俏,可没这么好脾气收场。”虞瓜公吃了瘪,竟也没觉得尴尬,反而觉得真是淘了个好宝贝,和竹老兄高兴完,又对着我喊,“嘿,小兄弟,你也莫在船中逗留了,你那船底的鬓寰俏可凶,我们这一走,估计得麻烦了。”

我本想划船回莲心湖的,听他这么一吓,这回怕是行不通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先离开这儿,再从长计议,我和他道了谢:“多谢虞瓜公提点了。”

这舟和岸之间,还有些距离,幸好我熟练了,腿一迈也就上去了,不然还得劳烦他们拉我一把。

我上了岸,他们的人也都上岸了,我记忆里存有一抹红,这会儿上了岸,竟遏制不住的,想要一睹芳容。

那半身红裙是最后一个上岸的,身材清瘦,皮肤白净,眼睛好像瞎了,蒙了一条红绫,刘海儿单薄,但遮住了眉毛,脸上还横有一道过鼻疤。

虞瓜公和他说什么,他几乎是点点头,回答也是轻声细语的,不怎么爱说话,听虞瓜公方才的语气,他们应该也是第一次见面,我见他性格,应该是清冷那卦的,莫名有些生人勿近,我也不敢随意去招惹他。

先前是误把他当作了姑娘,如今看清了性别,我也顿失了些许兴趣,不过他长得好看,是在这四个人里,就算是不说话,也难以让我忽略的存在。

他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却能通过听觉,跟上虞瓜公他们的步伐,我瞧着他走在最后面,似乎总是不愿把后背留给别人,我知道这是极度警惕的表现,正想感慨一番,又看见他的头发,竟然不是披散的,也不是高束或是低马尾,而是全部头发,扎了一个松散的麻花辫,用一根红绳子捆了起来。

真是,我忍不住发笑,心里想,这兄弟也忒娘们儿了,出门还束个麻花辫,跟个黄大闺女似的,这可就怪不得我头先把他认作女人了,是他自身就有些苗头。

不过,玩笑归玩笑,我看着他绷紧的身姿,这才注意到他腰间的剑,是一把木剑,应该就是虞瓜公口中的楪剑了。

我又去看他前面走着的青袍道士,腰间也有一把木剑,只是穗子不同。

他们说西街食佛骨,这我不了解,可他们说楪剑,这我可略知一二了。

楪剑,也就是楪木做的剑,相传五行地狱,椿寿地狱的鬼王名叫“楪”,生前坏事做尽,死的时候,还放火烧山,那时正值三伏天,大火漫天连烧了十几座城池,拦都拦不住,还烧死了自己,这罪无可恕的事情,却引来了无数信徒的膜拜,原来他正是赶在了易朝的节骨眼上,一火烧无的,是惨无人道的前朝。

他靠着这些香火,荣登了椿寿地狱的鬼王,也念着自己生前从未做过一件好事,于是就在烧无的土地上,撒下了楪木的种子,并托梦给膜拜的信徒:若遇恶鬼,楪木可斩。

由此,楪剑也成了伏鬼路上必不可少的剑,但为什么虞瓜公说除了他这支组织,后面难见两把楪剑,我是着实不清楚,也许是供不应求,经楪鬼这番提点,那绿茂起来的地皮,又得二次“烧无”了吧。

所以,他四个是来伏鬼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是误闯了鬼徒子组织的窝了,怪不得他们讲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好在他们也没发现,没有为难于我,于此分道扬镳也是好的,那些亡命徒,我可不敢招惹。

我看着他们已然走远了,这周围也没什么遮风避雨的地方,鬼哭狼嚎的大树倒是有几棵,这地方似乎荒凉的紧,一时间不知道何处借宿了。

我又回头看去,湖面飘飘荡荡,来了好几艘船,这地方荒凉,可人来人往却勤,指不定就有客栈招待所什么的,借路一问也就明朗了。

盼着他们快些到岸,我又发现青绿的湖水,竟呈现一片墨绿,好似那些沉底的鬓寰俏,都通通浮出了湖面,波光粼粼的,浪花一个接着一个,有艘船经不住颠簸,里面的人全都摔进了湖里,扑腾的不行,我出于为官父母的心,忍不住朝岸边跑去,想着能帮则帮吧,却看见那些掉落湖里的人,都被那些墨绿的鬓寰俏缠上了。

这真是我出生以来,见过最血腥可怖的场面。

我看见鬓寰俏的头发包住男人的头,就像一个没了身子的女鬼,紧紧抱住了男人的身体一样,只是画面没有出水芙蓉那般美妙。

那些头发乌黑油亮根根分明,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像水蛭一样,吸附进了肉里,把墨绿的发丝,竟喝的有些酒红了。

这样纠缠,使得他不得动弹,身子也似脱水的蜗牛,干瘪了下去,我看这场景,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大人说狐狸精吸人精血一样恐吓了。

比利刃还要快的头发,三两下把男人的脖子割断,靠在他肩膀上浮游的鬓寰俏,可没有狐狸精那样的美貌和身段勾魂摄魄,它只让我感觉到了头皮发麻。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它从浓密的发缝里张开一张猩红的嘴巴,一口就将男人的脑袋囫囵了,太恶心了,搞得我今后都不敢随便梳我的发缝了。

而后是一汪鲜血冒出了湖面,竟是驶箭似的,朝我这岸边驰来!

吓得我一个趔趄,也顾不得谁了,不要命的朝远走的虞瓜公一行人追了去。

我一边跑,一边吐槽,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背时了!

幸好虞瓜公他们走的也不快,也许也是第一次来,所以更多留意了周围的环境,听身后传来“哼哧哼哧”的喘气声,还有“哒哒哒”的脚步声,也就停下步子,往后面看。

这才瞧见是我狼狈的追奔了上来,我见他们停下等我,心里感激不尽,恍惚的眸光瞟到竹老兄怀里抱着的石头,就一股脑朝他旁边蹭,这石头辟邪,我得消消鬼气。

虞瓜公见我累的半死不活,撑着膝盖腿打哆嗦,就上前来扶我,寻了一块草皮坐下,回头和他们说先休整一下再行路,他们也都纷纷各自寻了地方休息。

“多谢……多谢虞瓜公,见谅了。”我坐下后,缓和了不少,笑着连连和虞瓜公道谢,屁股还是忍不住朝竹老兄旁边靠。

虞瓜公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意图,呵呵笑着道:“没事,没事,竹郎子,把石头放下,也歇息歇息,就放在小兄弟的腿边吧,我见他额头发黑,浑身冷汗,是惹了邪了,正好给他驱驱邪,镇镇灾。”

“好嘞虞瓜公。”竹郎子说着就把石头放下了,这石头确实重,放在腿边都感觉到了分量,似乎不止四五十斤重,得往上翻个三四翻,这得是把一个我抱着走啊,路途这么远,这竹郎子气力是真的大。

“我说小兄弟,你怎么又跑回来了?”竹郎子从草丛里,扯了片叶子扇风,坐在我旁边问我。

“是呀,还惊得满头大汗的,遇到的是什么邪祟?”虞瓜公顺着追问道。

“不是别的,正是鬓寰俏,那些来晚的……都栽身了,幸好我跑的快,不然也是湖里一冒红,人就没了。”我一边擦汗,一边哀叹,说到那些人,我又停了一下,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直言鬼徒子,又怕是我猜错了,我总感觉他们和虞瓜公是一样的目的,怕说错了行话,十个我也圆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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