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户岊,也就是鬼官,在清明节、鬼节和春节的时候,人们常在村子里的小路旁插香点酒,这祭拜的,也就是过路的鬼官。

有些地方也叫做野鬼或是路神什么的,叫法不同,但我知道虞瓜公说的户岊,并不是单纯的鬼官的意思。

难道是这里有不得了的大鬼怪,才使得这些鬼徒子,不要命的渡过忘笠海前来?

我看着虞瓜公犹豫了一下,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也就一点作用被他提到了,记性好,许是有什么需要记忆的地方,才想着把我带上。

我虽然怂,但是跟着他长长见识也不是坏事,只是一路上还有虞四伯,那个看着我,无缘无故都要翻白眼的人,真是讨厌的很,我去了能保证他不给我下套吗?

心里顾虑很多,但虞瓜公都亲自开口了,我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露怯,也就大腿一撑,跟着他们走了。

这村子被霞光照着,是真的亮堂,我边走着青石小阶梯,边偏头欣赏着木屋,那些颜色沉淀的木板,都被镀上了一层橙光,看着生机盎然的,我不安了一路的心,也似乎被安抚了。

不过虞瓜公的关注点,好似一直都不在这些木屋上,我见他每走几步,就要朝对面的山看去两眼,很是频繁,我以为是有什么新奇的地方,也跟着他频频回头去看。

那对面的山阴了,只能看见一片森绿的植被,半山腰的位置,是一环接着一环的梯田,很美,但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稀奇的,我反而觉得山脚的那条小溪,更欢乐有趣一些,或许明天有空的话,还可以下河摸鱼。

好吧是我太乐观了,我并不是真的来游玩的。

虞瓜公见我和他回头的频率一致,于是欣喜的看着我道:“官儿爷也看出门道了?”

这话又把我问的一愣,我现在在虞瓜公的心里,已经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程度了吗?

不过什么门道,您倒是接着往下说啊,不然我这哑口不言的,显得我自己真的很呆。

但虞瓜公就真的什么也不说,就盯着我看,似乎是等我把他的心里话说出来,可我真就一个屁也憋不出来。

不过,照虞瓜公那来回看的样子,是对这两面的山有些看法,我沉下心来去想,脸上的霞光突的耀眼了起来,我的眼前也跟着一亮:“这村子的选址有些门道。”

虞瓜公一笑,我就晓得我猜对了。

“不错,许是这里的风俗不同,像是我老家梦州,靠山的村子,都是坐北朝南建的,这样建颇有好处,也就是阳气足,破晓后的一天,无论是人还是畜生,整日都是神清气爽的,我们早上早起干活儿,也瞅得见日初。”虞瓜公走着青石小阶梯和我道。

我点头认同他的话,心里也记住了,虞瓜公是梦州人,我跟在他身后半步道:“看这太阳落山的方位,这村子恰好相反,是坐南朝北。”

不过这样的建设,也不是特别稀奇,像我老家那边的大弯处,也是存在坐南朝北而建的,但这毕竟是在外面,什么都留意,才能少吃亏。

虞瓜公点头笑笑,走在最前面的虞四伯突然开口道:“听老妇人讲,这村子名叫哞尒村,白天人都在山上干活儿,只有等晚上了,人都才回来,这会儿村子里,也就几个老头老猫守家了。”

“怪不得这村子这般冷清,原来是人都在山上啊。”我一想事情,就忘了和虞四伯还有恩怨,顺着他的话,就回了一句。

他没回我,似乎是根本不想搭理我,几步就走远了,我吃了瘪,心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接他的话了!

不过回完,我就感觉到了一阵不对劲儿,既然人都在山上地里,那对面的山,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恰好人都不在这匹山?

我不信,就回头去看,这一看,我当时背就凉了一下,猛地撤回了头,惶恐的眸光蓦然对上了虞四伯的戏笑,我心下一烦,就不信了,急急忙忙又转头朝背后的山望去,那原本无人耕种的地里,竟然多出了几个穿灰衫的男人。

我敢保证我的眼睛没有花,我之前看那梯田那么美,还在联想干宿雨呢,那地里分明一个人都没有,更遑论那几个穿灰衫的男人,还是在挥着牛鞭犁田了,简直莫名其妙。

肯定是我这一天里被鬓寰俏的发缝惊惶了心神,才导致我神经错乱了,连那么大几个活人我都看不见。

我们走完了青石小阶梯,就是几条小泥路,泥路很窄,只能一个人一个人的走,稍微走出去一点,就掉到别人家后院沟里去了。

也就是这里,我听见坎下一家的小孩儿,从屋子里蹦出来,对着对面那匹山大喊道:“爷爷——奶奶煮饭了——问你吃干的还是吃稀的——!”

对面的好像没听见,小孩儿又喊了几声,这才传来一个男声:“随——便——!”

得了回应,小孩儿蹦蹦跳跳正要进屋,就被虞瓜公抬手招呼了下来,我这才肯定了,就是我没仔细看,自己吓自己。

虞瓜公三两步走下了小泥路,上了人家的院坝,掏了颗糖给这小孩儿,笑着道:“嘿,小朋友,来吃颗糖。”

小孩儿的苹果肌很肥,人中处还有一道白色的鼻涕痕迹,他接过了糖,懵懂的低着头:“欸谢谢。”

虞瓜公慈祥的蹲了下来:“不用谢,小朋友真有礼貌。我问你一个问题哈,就是除了你家奶奶,你家大人都不在家吗?”

小孩儿点了点头,却不和虞瓜公对视:“他们在坡上挖土。”

虞瓜公意味深长道:“哦,那他们是在哪匹山挖?”

小孩儿懵了,我比小孩儿还懵,不就是在对面那匹山挖吗?

我转头看去,那几个穿灰衫的男人不就在那里吗?

小孩儿抬了抬手,正是我看着的方向,给虞瓜公指道:“在那匹山挖。”指完了,又用迷惑的语气问我们:“你们是什么人哦,问我家大人在家不搞什么?找他们有事吗?他们不在,我奶奶在家头的,你们有事的话,我可以进去,问哈我奶奶准你们进屋不?”

虞瓜公敷衍的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起身道:“不用不用,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就不叨扰了,不过,我们就在下面那户人家借宿,不巧我身上就带了一颗,你要是吃了糖喜欢,可以下来找我,想多少有多少。”

小孩儿吃了糖,开心的不得了,我这才看见他抬了一下头,那双稚嫩澄澈的眼睛,好像没有焦距:“那说好了,我吃了饭就下来找你们。”

虞瓜公和蔼的点了点头,看着小孩儿光着脚丫子,飞跑进了屋子里,借着他推门的功夫,棕色的瞳孔朝屋里瞧了一眼。

我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但我是什么也没看见。

除了漆黑一片。

不过说好的让我出来记忆的,结果连村子都还没逛完,虞瓜公就打道回府了:“今天就这样吧,先回去休整一晚上,明天再做打算。”

所以我们就出来走了两步台阶?

虽然很疑惑,但好在没真的闯到户岊,不然咱这一天,可忒刺激了。

我们又原路返回到了老妇人家,竹郎子和辫子红都还在院子里,似乎一直没进屋,长椅上还放了两个水碗,我看见长椅就腿软,看见水碗就口渴,于是坐了下来,看见了有一碗水,没人喝。

不可能是竹郎子的,他没这么拘谨。

那就只可能是辫子红的,我们走了一路,我见他拿自己的水囊喝过一次水,但都到了歇脚的地方了,他不喝老妇人端出来的水,没有道理啊,难道,是这水有问题?

我顿时也不敢喝了。

口渴就口渴吧,不看不想就不渴了。

不过,既然这水有问题,那他为啥就自己不喝,不提醒喝了水的竹郎子呢?

我想不明白,那碗水却被虞瓜公端了起来,闷了一半碗,砸吧了嘴,然后递给了我:“喝口水吧,我看你流了许些汗,渴坏了吧。”

我接过了碗,眼睛转了一下,去看背着我们坐,晒晚霞浴的辫子红。

这碗水毕竟是他的,就这么一声招呼不打,就端着喝了,不好吧?

只是那辫子红,也似乎并不在意。他坐在那不说话,我看见他的脸,在晚霞的沐浴下,看着比仙女还好看,也就发自肺腑的感叹,一个男的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呢?

他好像在盯着落日发呆,不过似乎是落日余晖刺到了他的眼睛,他低了一下头,又立刻抬了起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看见他一侧的脸颊,竟滑下来一行血,像是那什么血泪。

我吓了一跳。

他鼻尖抽吸了一下,迅速起身离开了,我看着他的动作,也一下站起了身,环看了周围,也没什么水缸、水盆的,就看到自己手里的水碗,一抬脚追了过去:“那个!辫子红,你眼……你没事吧?我这里有水,我帮你弄吧?”

辫子红跑的飞快,根本没听见我讲话,我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越下青石小阶梯,跑去山脚的小溪旁清洗了。

我正杵在那儿呢,不上不下的,虞四伯好巧不巧走到我身边来,笑侃道:“官儿爷,原来你这么好心呢。”我只想说关你什么事啊,多管闲事。

但我怂他,还是算了。

“四伯莫打趣。”虞瓜公正色了虞四伯一眼,把行囊里取出的药瓶,递到了我的面前,“来,官儿爷,我这里有些止血止痛的药粉,你拿下去问问吧,上了药,也盼他好点。”

“好。”我把水碗还给了虞瓜公,瞟了虞四伯一眼,也不想和他呆在一起,于是接过虞瓜公的药瓶,快跑了下去。

等我跑到了小溪旁,差点为没喘一口气噎了去,可我都这样了,辫子红居然闭着眼睛,朝我睨了一眼,加快了清洗红绫的手速。

我心里惊讶于他的速度和警惕,但更可怜他双目有疾,我先前还在想,以前见过的瞎子,都是蒙白绫或是黑绫的,他为啥蒙个红绫,现在晓得了,原来啊,他是蒙白绫的,只是这白绫浸了血,时间长了,就洗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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