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运气变好了

从生辰宴起，一切发生的事，和她一贯的倒霉不符。

她的运气，好像变的好了一点点。

虽然只是她的直觉，隐隐约约。

这般细节，只有每天被坏运气纠缠，深受其苦的沐言乐，才会敏锐的察觉到。

从小到大，沐言乐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自己的运气能变得好一些，能像其他家门的姑娘一样，买到喜欢的胭脂和布料，能在天气晴朗时乘坐马车去郊外看风景，和家人一起打牌九能赢上一回。

她看见几只喜鹊，停在窗口，快活的向着她摆弄尾巴。

沐言乐怀着忐忑的心情，吃了一点水果，请辞带着小月回房了。

女儿走后，沐侍郎忧虑，“章明不是阿乐的良配，且不说他有个三岁的儿子，章家的规矩太多了，咱们家阿乐的性子，嫁过去一定会受很多委屈。”

沐夫人安慰夫君，“我觉得女儿的喜欢，也只在一时，她认识的男子不多，章明恰恰是最优秀的那一个，换谁谁也会喜欢的。等她将来嫁了人，慢慢就明白了。”

“嫁人谈何容易啊，”沐侍郎叹气，“若阿乐能找到不嫌弃她的人家，我就是折寿十年也愿意。”

“呸呸呸，过生辰的，别说晦气话，”沐夫人倒是比夫君看的开，“没有人家要，是他们没有福气，我家阿乐好着呢，为何非要嫁出去，遭人嫌弃。我这个当娘亲的，愿意养她一辈子。”

沐言乐并不知道父母在背后担忧她的婚事，如今的她，正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她回到后院时，穿过月亮门，特意在喜鹊窝下面站了好一会儿，竟然没有一只喜鹊搭理她。

她又从后院出门站了一会儿，故意走近邻居家的院墙，邻居家的狗，也没有从狗洞里钻出来咬她。

她的运气，好像……真的变好了。

要印证自己的直觉，必须发生更多的事。

“小月，小月……快……”沐言乐压抑着激动，“快给我盛十碗米粥来。”

“姑娘，您一个人，吃得了十碗吗？”虽然二姑娘生辰宴没吃几口，午后觉得饿了正常，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吃十碗米粥。

老爷和夫人是最不喜铺张浪费的，从小教导子女，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若知道二姑娘没吃完就把食物扔了倒了，一定会责骂二姑娘任性妄为，不知节俭，罚跪是免不了的。

“我让你去你就去，”沐言乐深呼吸，现在不是吃不吃的下的小问题，而是她的运气，是不是真的变好了的终生大事。

她从记事起，就总是很倒霉，倒霉了整整十四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了一点点好运气，她要确定这运气是偶然还是长久。

她嘱咐道，“要十个一模一样的碗。”

很快，小月端来了十碗米粥，沐言乐自觉分不出不同，背过身去，与小月道，“小月，你只在其中一碗米粥里，加上一小勺川贝粉，记得搅匀。随便哪一碗都行，不要告诉我。”

“姑娘，你忘了吗？你不能吃川贝，会生疹子的，”小月记得上次，姑娘误食川贝，全身立刻就起了红疹，高热三天才退下去。之后，二小姐的饮食中，再也没出现过川贝。

“我知道，”沐言乐自然记得高热生疹的痛苦，但就是再痛苦，比之她确定自己的将来，能不能活的像个正常人，一点也不算什么。

小月劝解不成，也不明白二姑娘为何突发奇想，还是照着二姑娘的吩咐做了。

川贝粉很快溶在了米粥里，从表面上看，完全瞧不出是哪一碗。

“你出去，把门关上，”沐言乐尚未转身，她怕小月给她暗示，把小月先打发出去。

小月走后，她急忙转身。桌上十碗一模一样的米粥，除了小月，谁也分不出，哪一碗是加了川贝的。

十选一。

沐言乐想，若是过去那个倒霉的自己，十碗中，哪怕只有一碗加了川贝，自己一定能选到那一碗加了川贝的。

但若是她运气没有那么差，九碗没有川贝的米粥中，总能有一碗能被她选到。

“沐言乐，相信自己，你不会永远那么倒霉的！今天，就是你好运的开始！”

沐言乐用颤抖的双手，端起中间一碗米粥，闭上眼，一勺一勺的喝了下去。

喝完了米粥，她把铜镜摆在桌前，挽起双手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若有川贝，很快她就会生红疹，痛痒难忍，今夜恐怕又得折腾爹爹娘亲睡不好觉了。

风吹着窗外悬挂的一对镇邪风铃，叮铃作响，红烛盈盈，映着铜镜中少女忐忑不安的脸庞。

沐言乐不知等了多久。

夕阳西下。

小月一直等在屋外，想二姑娘察觉不好立刻喊她，可等到天都快黑了，突然听见二姑娘屋中，传来一声惊叫。

“姑娘，”小月推门冲进去，见二姑娘扔了手里的铜镜，如狼似虎的扑上来紧紧抱住她，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喜悦，“小月，我的运气，真的变好了！”

“姑娘轻点，小月透不过气了，”小月扶着笑的东倒西歪的沐言乐，想若二姑娘运气当真变好了，那真是老天爷开了眼。

小月八岁入沐府，就被大夫人指给了二姑娘做侍女，一路跟着二姑娘经历所有的倒霉事，想二姑娘心性善良，从没做过恶，为何总是运气那么差，老天爷好像和二姑娘有仇，每时每刻都跟二姑娘作对似的。

“小月，你看，我喝了九碗米粥，都没有生疹子，也没有发高热，”沐言乐拉着小月看桌前空碗，连着打了几个饱嗝，“我运气不止是变好了，还变得特别的好。小月，我太高兴了！我不再是扫把星转世，我再也不用爹娘为我操心了。”

桌上十碗米粥，只剩下了一碗。

唯一的一碗，加了川贝的。

小月惊喜，若是过去，二姑娘哪里有这般运气，喝了九碗都没有喝到川贝，早就在第一碗时，便选到自己唯一不能喝的一碗了。

“姑娘要不要再试试……”或许这次是偶然呢？

偶然的一次好运气，偶然的一次，没有选到加川贝的。

“对对，再试试，”沐言乐点头如捣蒜，接着又打了个饱嗝，“可我，喝不下去米粥了。”

今天天色晚了，等到明天再试试。

“小月，你记得吗？”沐言乐跳到床上，捧着被子，高兴的发晕，“今天太子殿下来时，有乌云有打雷，却没有下雨，他走的时候，又变成晴天了。”

“还有，方才大哥和我，离得那么近，被烫到的却是大哥，要是换做过去，那醒酒汤一定会洒在我的身上，可今天，却洒在了阿哥身上。”

小月被沐言乐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从今天的某一刻开始，二姑娘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差了。

“可为什么姑娘的运气会变好呢？”小月问。

二姑娘从小到大，逢庙必拜，皇城方圆百里的庙都被她跪遍了，求过的菩萨佛子，比她吃过的大米饭都多，可运气依旧差的离谱，从没有灵验过的。

“我也不知道。”

沐言乐也想不通。

就跟她为什么从小到大运气特别差一样，没有任何道理说得通。

难道是前些日子挂上的那一对镇邪风铃管用？

卖风铃的小贩说，是个西域高僧的传家宝贝，大哥就买了，给她挂在窗边。她还嫌弃大哥被骗了乱花钱。

说不定，还真是风铃管用。

沐言乐非常虔诚的朝着风铃，拜了两拜，“风铃啊风铃，谢谢你把我的倒霉运气都驱赶走了。”

她一定每天都把风铃擦的干干净净的，好好供起来。

小月把十个碗都收拾在一起，要端出去，“姑娘运气变好了，老爷和夫人一定很高兴。还有大公子，虽然他总是装作不在意，但每次去庙里，都偷偷的拜菩萨给姑娘求运势符。”

听小月是想告诉父母和大哥，沐言乐想了想，“先别和爹爹娘亲说，还有大哥，也不要告诉他们。等过几天，我确定自己运气真的变好了，再给他们个惊喜。”

比爹爹升官，哥哥考中武举，更大的惊喜。

沐言乐计划着如何证明自己的运气，“明天，我要出门。”

只有出门，才会发生更多的事。

“明天晚上有花灯夜市，”小月想出一个可以判断姑娘运气的好办法，“姑娘不是一直想买醉香楼的胭脂吗？前几次想买，都没货了。无论姑娘去的多早，每次都是轮到姑娘，最后一盒胭脂刚刚卖掉了，连老板都说，姑娘运气太差。”

皇城有宵禁，夜里不让随便出门。直到本朝为了促进商贸发展，在南城门附近开辟了花灯夜市，一月一次，定在月中。

醉香楼是夜市上最大的杂货商铺，每逢夜市才开门，卖的都是皇城当下最流行的货品，由于货品限量，往往夜市没开，就大排场龙。

南州时，沐言乐就从嫂子口中听说，皇城的官眷女子，都喜欢在醉香楼买东西。沐言乐心向往之，第一次逛时，琳琅满目的货品晃的她不知所措。

皇城的繁华富庶，是小小南州不能比的。

当时她每个月都来，几乎逛遍了醉香楼，就只排队想买到这个朱红色的胭脂。

倒不是因为她喜欢浓妆艳抹的打扮，只因为这个朱红色的胭脂，是醉香楼卖的最便宜的。

她只买得起这个。

怕大哥笑话她臭美，怕父母责备乱花钱，所以沐言乐没有求助父母哥嫂，默默的攒钱自己买。

虽然她从没如愿买到过，每一次都是刚排到她，胭脂就卖完了。

如今她攒的银子，为了章哥哥买礼物用掉一大半，她剩下的钱，已经不够买胭脂。

但此举的确能证明运气。

沐言乐数了数为数不多的零用钱，美滋滋的躺在床上，她从没有这么期盼着夜市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