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花灯夜市(1)
每月十五,都是皇城中最热闹的一天,男女老少都早早的收工,等待夜幕降临,夜市大开。
夜市的商贩,来自全国各地,都知道皇城富庶,贵人多出得起价钱,纷纷把最优质的货源搬出来售卖。
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
李蒙也爱逛夜市。
身为太子殿下,他不敢明目张胆的逛,陪着家眷逛夜市的官员不少,一旦被认出来,回头御史又要写折子参他不知勤俭,挥霍民脂民膏。
但他和御史斗智斗勇多年,经验丰富,穿一身布衣,带了表演伶人的面具,摇身一变,就像极了平头老百姓模样。
曲诚也带上了一样的面具,毕竟他还住在东宫,和太子殿下形影不离,若他被认出来,同行太子殿下的身份也会被猜出来。
夜市人多,十分拥挤。李蒙来过无数次,总觉得今天他们走的这条路,比起过往,尤其的挤。
奇怪,这条路本该是人最少的。
曲诚走在前面,为太子殿下挡开左右挤过来的人。
“花灯夜市是皇城最繁华的集市,商铺最多,卖的东西也最好。官府监督严格,全是真货,不敢有假,”李蒙这次是专程带曲诚来逛。
他对夜市的商铺很熟,一边走,一边介绍,“这家玉器铺,每件玉雕都出自大师之手,世上仅此一件。”
说着就驾轻就熟的走了进去。
曲诚跟进去,随意看了看,玉雕精致是精致,但都不是他能付得起的价钱。
西北军俸禄不多,仅够温饱,他没攒下多少钱,就算加上这次打了胜仗,皇上封赏给他的银两,也不够买这一个玉雕的。
“这个玉雕不错,很配你金吾卫将军的身份,”李蒙拉曲诚过来,“瞧这只鹰雕的多神气,等你的新宅院修好,就把它摆在正厅。”
昨夜曲诚赴宴回来,刚好圣旨降下,濯封为三品将军,主事金吾卫。
李蒙早就知道了,这是他拖上了舅舅和母后一起向父皇求来的旨意。
圣旨除了封曲诚三品武官,还御赐了一座宅院。
曲诚在皇城没住处,皇城的超高房价,现买一座不现实,如果一直住在东宫,又不合君臣礼数。
御赐新宅院坐落在外城以东,地处皇城最显贵的几大家族祖宅聚集的黄金地段。曾经一李姓王爷花重金修建了此处宅院,放置江南景色于其中,后因获罪抄家,宅院也被没收国库,接近百年,无人居住。这次封赏给了曲诚,朝中许多人都很羡慕。
本来曲诚今天就要从东宫搬家去新宅院,然宅院年久失修,就在昨夜,院子里的一处塔楼,被一阵突然出现的离奇的大风刮倒了。
塔楼倒下,砸塌了联排的房屋,湖上面的假山和周围的长亭也受到了波及。
总而言之,毁了大半,惨不忍睹。
想想就后怕,还好人没有住进去。
毕竟刚刚御赐下来,地段又好,总不能弃之不用。于是太子殿下大包大揽,请了工匠去修理宅院。
把宅院修理好,需要半年的时间。
为免礼官和御史找茬,曲诚必须从东宫搬出去。王丞相为帝分忧,就把自己一处空置的别院,借给曲诚暂时住。
宅院不大,在城南边。里面家具齐全,可拎包入住。
虽然在太子殿下眼中,此宅完全不配曲诚大将军的身份,但暂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就凑付半年,等新宅修理好,就搬回去。
“这座白玉鲤鱼也不错,”太子殿下又看到一件成色不错的,“摆在卧室,多子多福。”
曲诚一件也买不起,但也不能扫了太子殿下的雅兴,于是跟着点头,“的确上佳。”
“就这两件,给我包起来,”李蒙招呼来老板,递上银票。
老板没想到两个伶人竟然如此大手笔,嘴角咧到了耳根,“两位老爷,稍等片刻。”
曲诚想东宫多少玉雕,太子殿下还买,要摆在何处,却听李蒙道,“先存在东宫,等你的新宅子建好,再给你送过去。”
“给我?”
“当然,”李蒙笑道,“你新宅院那么大,空空荡荡的多难看,得多置办些摆件字画装饰。虽然东宫的东西,比这些品质好的多,但都是御赐之物,不能随便送人。这两件,算今天勉强入眼的,以后来若碰上更好的,再买给你。”
银票上的数字,他这辈子也还不起,曲诚急忙推脱,这些玉雕太过贵重。
“咱们是兄弟,跟我还客气什么,”李蒙想这点算什么,曲诚就是刚来皇城,习惯了西北的苦日子,等过几年,定会嫌弃这等玉器不上台面。
曲诚还想再推,他的家宅,并不需要华而不实的东西,浪费这些银两,还不如买一把好刀,可话到嘴边,老板急匆匆端着银票跑来,“对不住对不住,两位公子,您要的玉雕出了点问题,不能卖给您了,您看,再买点别的?”
李蒙皱眉,“出了什么问题?”
老板也是叹气,上好的玉器,竟然没法卖出去,“刚刚包装时,不小心摔了一下,那鹰雕折断了一只翅膀,不能再卖给您了。”
“那鱼雕呢?”李蒙想总不能两个都摔了吧?
“这鱼雕是个假货,刚刚被我发现。你们当知,本朝律法,夜市上若卖假货,是死罪,九族充奴,还好我发现的及时,没有把这鱼雕卖给您,”老板想想就后怕。
李蒙揉揉脑壳,全当运气不好,“走走走,我们去书画铺转转。”
曲诚本来也不想买,松了一口气,跟着李蒙去了隔壁的书画铺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折扇,扇面上,尽是挥毫泼墨的遒劲书法。
名家的书法,都很有个性,曲诚有一半字都看不懂,李蒙意不在此,直接问老板,“可有八大山人的作品?”
老板很快拿了几个卷轴来。
曲诚乍一听,以为八大山人是八个人,然看卷轴上的画师印章,八大山人好像是一个人。
李蒙道,“这些都是旧作,有没有新一点的?”
八大山人曾经籍籍无名,不久前改了笔墨风格,画坛地位直接飙升,所以他的新作更为值钱。
老板可惜道,“公子来的太不巧了,店里存了一幅八大山人的新作,但就在公子前脚来店里时,刚刚被买走了。”
运气着实有点差劲,李蒙又一次没有买到想买的东西。
见太子殿下心情不好,曲诚道,“依着我看,这里的画,画的都差不多。若作装饰之用,随便一幅便是,也不必非得是哪一位画师的名作。”
“你不懂,”李蒙摇头。
皇城里大小官员,对文化有着迷之崇拜。文官们好三天两头开诗会,吟诗作赋,交流文化心得,而武官大多不擅长此道,为了凸显自己有文化,都喜欢收藏名人的字画,明里暗里,互相攀比。
曲诚是他最看中的武官,怎么能被其他人给比下去?
曲诚的确不懂,要他看,大白墙比挂上一幅字画,看着要舒服很多。
“那边是卖什么的?排了那么多人,”曲诚见队伍都排过了长桥,有几百人了。
“最高的那个楼啊……那是醉香楼,专卖杂货,胭脂水粉布料首饰居多,女孩子都喜欢去,”李蒙也没进去过,“就是买东西得排队,每次都排很长。”
曲诚对女子之物也不感兴趣,但杂货铺,当能买几副碗筷,他如今住的地方,床桌不缺,还有灶台可生火做饭,但唯独缺了盛饭的碗筷。
李蒙见曲诚有兴趣,“那就去醉香楼逛逛。”
两人挤过了桥,来到了醉香楼。
醉香楼的杂货琳琅满目,李蒙在一处不排队的摊位,挑了一对耳环,准备回去送给母后。母后虽然王氏贵女出身,却十分喜欢这些民间的小玩意。
“公子,您拿的这两只耳环,不是一对,”老板好心指出,“虽然看上去挺像的,但珠子的颜色不一样。”
李蒙仔细看,的确有微弱的差别。
老板说,“说来也巧,这两对耳环,都只剩下了一个。我想是之前那个官家娘子,买耳环时匆匆忙忙的一时拿错了。其实不成对也看不太出来,您要吗?我给您便宜一些。”
李蒙把耳环放下,这是第三次。
第三次没有买到想买的东西。
钦天监的黄历上,一定写着今天不宜购物。
太子殿下没有锲而不舍的精神,天色也晚了,他需要回去喝点酒,疏解一下郁闷。
曲诚看见一家卖碗筷的,凑过去一看,一副筷子要五两银子。
五两银,够他在西北吃喝一年了。
天价夜市,不适合他。
曲诚大步如流星的跟随太子殿下,离开醉香楼。
小月见两个奇怪的男人从身边经过,与沐言乐道,“皇城的人也真奇怪,大晚上戴面具出来逛夜市。”
沐言乐此时刚到醉香楼下,出门前她又尝试了一次川贝米粥,被母亲发现教训了一通,出门有些晚了,胭脂摊位已经大排场龙,想来排到她,早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她犹豫要不要进去,想自己临近出门被娘亲责罚,运气还是差,又想,来都来了,就当看看光景。
沐言乐进了楼,直奔胭脂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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