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Lacrima Corda会议室的空气凝滞,唯有中央空调的低鸣与纸张翻动的窸窣在死寂中游走。

冷冽光源下,投影幕布上主题为「涅槃」的设计图稿无声流转——以《永乐大典》所载的五凤为灵感源泉,五个系列的礼服与饰品次第呈现。

绸缎纹饰间暗涌流淌着千年气韵,珠宝流光勾勒出凤羽翕张的华美姿态。

国际时尚风向长久以来被西方美学所主导,Lacrima Corda 过往的设计亦是植根于此。

此刻,这个刚刚获得国际奢侈品市场认可的品牌,正面临其站稳脚跟后的首次亮相。

骤然转换赛道,从西方服饰的根基跃入东方美学的深潭,是一场风险极高的豪赌。

每一道绸缎的暗涌,每一缕珠宝的流光,都承载着 Lacrima Corda 孤注一掷的野心:以千年国粹为魂,在即将到来的国际高定首秀中,铸就一座无可撼动的东方美学丰碑,为中国品牌于世界奢侈品之林真正扎根。

这是背水一战的开场,必须石破天惊,令世界屏息。

所以 Lacrima Corda 正在寻找能承载意象的演绎者,特定服饰,在红毯之上,初绽惊鸿作序——释出主题「涅槃」,并以秀出的系列为引,徐徐铺开五系列秀场。

“赤凤乃五凤之首,象征吉祥、繁荣与最炽烈的生命力,”一位设计副总监率先打破沉寂,“由新生代演绎最为贴切。首秀惊艳亮相,定下基调,再徐徐展开全系列,方显磅礴之势。”

提议一出,会议室低语如涟漪荡开。

“墨凌霜如何?新晋视后,气质冷艳,自带凤凰的威仪与侵略性。”有人提议。

“不妥。”柳衔枝清冷的声音响起,指节在榆木桌上轻叩,“墨视后气质偏冷,如寒月清辉。赤凤要的是烈火燎原、艳光四射的侵略性。她更适合演绎‘鸑鷟’的孤高清绝。”

会议室静止了一瞬。有人试探着,几乎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意味,吐出那个名字:“那……楚烬明呢?新生代歌后,台风张扬炽烈,正是那种侵略性的化身。”

“早年‘海妖歌姬’的称号,还有那份对抗资本、几度沉浮又涅槃重生的经历……”

柳衔枝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楚烬明。这个名字在舌尖无声滚过,带着旧日的灼烫。

她设计赤凤时,那团烈焰的核心,那浴火重生的姿态,第一个跃入脑海的,何尝不是她?那本该是最契合的首选。可……

她垂眸,目光落在设计图稿上赤凤那燃烧般的翎羽纹样上,语气平静无波,带着刻意的疏离:“楚烬明的气质和经历,确实有其贴合之处。但……”

话锋一转,她并未接续人选讨论,而是将话题引向另一个维度:“关于出场顺序,我有些不同想法。「涅槃」系列每一套单拎出来,都足以惊艳。”

“若以赤凤首秀,锋芒太盛,后续四凤的惊艳感恐被削弱,反失递进之妙。”

在众人错愕的视线中,柳衔枝将徐白的定妆照推上主屏幕。

“青鸾形似孔雀,华美之至,尤擅以羽翼攫取所有目光。”柳衔枝心底掠过一丝无奈又好笑的叹息,“徐白身上那种近乎本能的、对视觉中心的占有欲,以及将每一次曝光都转化为个人秀场的特质——”

柳衔枝闭眼屏吸,“需要的就是这种…毫不掩饰的开屏欲。”

那位当年在变形计猪圈里狼狈不堪的少年——慕容叙白。从深山喂猪到顶流舞台,这小爷仿佛要把错过的繁华连本带利、分期付款外加高额利息,一口气全炫回来。

那头标志性的、仿佛蘸了孔雀尾羽精华染就的金绿挑染,机场通道硬是被他走出了高定发布会的压轴气场,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叫嚣着“看我看我”。

红毯之上,更是把“艳压群芳”的做派修炼得炉火纯青,恨不得把聚光灯都焊在自己身上。

所到之处,连空气都弥漫着一种“小爷最帅”的芬芳,把“招摇过市”四个大字,从发梢刻到了脚后跟,直接写进了出厂设置的默认参数里,让同场的男明星都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人送外号“孔雀开屏”的营业风格,堪称行走的喜剧效果制造机。那份努力凹造型、无时无刻不想惊艳全场的时尚表现欲,搭配上偶尔用力过猛、略显笨拙或浮夸的表现力。

但好在显示屏实属顶级,常常在惊艳之余,也精准戳中观众笑点,堪称惊艳与笑果齐飞。

柳衔枝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压下对那小祖宗夸张表现欲的无奈感,将思绪拉回,“青鸾居于五凤中位——”

她抬手,指尖在投影幕布上划过,最终停在的“青鸾”设计图上,“不如让居中位的青鸾先声夺人,形态华美繁复却张弛有度,既能稳稳托住场子,又不会过度消耗期待,可做完美开场。”

“待后两凤登场吊足胃口,再由鹓鶵与赤凤压轴。”她目光扫过鹓鶵礼服冰裂瓷般的纹路,最终定格在赤凤图腾上,“若开场即是巅峰,余韵何存?”

“柳总考虑周全。”

“确实,青鸾开场,赤凤压轴,更有悬念和张力。”

“徐白的反差感,或许真能赋予青鸾不一样的生命力……”

满室附议声如潮水漫起。唯有一旁的林薇,目光在柳衔枝平静无波的侧脸上一掠而过。

这精妙的排兵布阵,只有林薇,以及端坐在主位、面色沉静如水的柳衔枝自己,知道那平静之下藏着的暗涌。

环环相扣、无懈可击的方案背后,藏着一个怎样精妙的缓兵之策,只为暂时避开那个灼烫的名字,将那个必然的、艰难的选择向后推延——那被刻意绕开的“赤凤”人选。

柳衔枝目光低垂,注视着“赤凤”手稿,指尖微微收紧陷入掌心——那弯新月似的红痕,是赤凤未能栖落的枝桠。

“那么,就这么敲定了。”柳衔枝起身,为这场争论画下休止符,“会议就到这里吧。”

林薇无声地收拾起散落的文件,快步跟上柳衔枝的步伐。

走廊的光线柔和,方才会议室里那人提及楚烬明“沉浮涅槃”的经历,字字句句落在林薇耳中。

她心下了然——那些几度绝处逢生的转圜,背后多多少少,怕是都晃动着柳衔枝在资本暗流中悄然拨动的手影。

回到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都市浮华的光影。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林薇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并未立刻离开。

“你总这样回避也不是办法,”林薇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赤凤的人选,是压轴的灵魂,迟早要落定。”

柳衔枝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用指腹用力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我知道……” 声音低哑,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挤出。

“衔枝,”林薇的声音放得更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想你不会不懂赤凤人选的重要性。它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模特,一个明星。”

她走近几步,目光落在柳衔枝略显苍白的侧脸上。

“你我都明白,谁最契合。”林薇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捕捉着柳衔枝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你在怕什么?怕用了她,旧事重提?还是怕……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我不会拿我的品牌开玩笑。”柳衔枝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像绷紧的弦,“我只是……需要时间。”

她停顿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冰凉的手机边缘,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视线投向窗外更远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

“订回国的机票吧。”

林薇微怔,一时没跟上这突兀的转折:“这是……?”

“新系列要回国走访调研。”

“我也顺便回去看看……”柳衔枝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遥远的天际线,仿佛在穿透时空,落向某个特定的坐标。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某种祭奠前的告别,声音带着轻微的叹息,却又带着某种尘埃落定的意味:

“明德的玳玳树和洋桔梗,应该…都开了。”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被叹息吹散,却清晰地落入了林薇耳中。

林薇心下了然,这哪里是简单的故地重游?分明是心魔作祟,要去那一切开始与结束的地方寻找答案,或者说,寻找一个下定决心的契机。

她看着柳衔枝映在玻璃窗上的侧影,那身影挺拔依旧,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挣扎。

“明德……”林薇轻轻重复,带着一丝了然,“确实,有些根扎得太深,是该回去看看了。只是,衔枝,现在回去……”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在这个品牌存亡攸关、赤凤人选悬而未决的当口,回到那个充满旧日纠葛的地方,并非明智之举。

那满园的桔梗和玳玳花香,恐怕不是解药,而是催化旧伤复发的引子。

柳衔枝没有回应林薇的未尽之言,只是望着窗外,办公室内一时陷入沉默,唯有空调的送风声低回。

那份沉默里,堆积着太多未解的旧事和迫在眉睫的抉择,如同窗外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了下来。

回国看花是假,直面那盘踞在心底、以桔梗为名的荆棘才是真。林薇知道,这趟归程,注定不会是平静的故地重游。

那些被刻意封存的枯枝败叶,只消一点火星,便会燃起燎原之火,将所谓的“体面”烧得片甲不留。

“去订吧。”柳衔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已经斩断了所有退路,“尽快。”

林薇无声地点点头,目光复杂地看了柳衔枝最后一眼,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门合上的轻响之后,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柳衔枝一人。

她缓缓抬手,指尖轻轻触碰冰凉的落地窗玻璃,窗外是繁华都市永不熄灭的灯火,窗内倒映着她自己模糊而疲惫的轮廓。

“需要时间……”她对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低语,更像是对自己灵魂的拷问,“可时间……真的能给出想要的答案吗?”

那被刻意绕开的“赤凤”之名,如同烙印,在她心口灼烫。回国,回到明德,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究竟是饮鸩止渴,还是……破釜沉舟?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有些藤蔓,缠绕得太久太深,已勒入骨血,若不亲手斩断,便是同归于尽。

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划过一道无形的痕迹,柳衔枝闭上眼,将翻涌的心绪狠狠压回深处。再睁眼时,只剩下属于Lacrima Corda掌舵人的一片沉冷清明。

余烬笙枝:顶流歌后与她的事业型白月光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