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笼罩山头,皎白月色打在刀削般的绝壁,反着寒光,凛冽刺目。
树木倒伏山石破碎,整片天地陷入诡异的安静。
骤然,狂风起、雷鸣动,绝壁从中破开,无数石块轰隆隆滚落山崖,坠入无尽深渊。
金、红、灰三色光芒劈开黑夜,缠绕着破丛林斩山峰,一路冲上高空。恐怖的力量扭曲了空气,所过之地山河震颤。
三股力量轰然相撞,巨大的声音如雷霆滚动,自高空源源不断地散开。
金光萦绕下浮出一位中年男子的身影,目光凛冽却依旧掩不住平常的慵懒之色,正是靠在凤仪宫门口喝酒的君老。
他仍穿着破布烂衫,负手立于天地间却多了几分威慑天下的恐怖气势,仿若心念一动便是排山倒海。
君老对面红色光芒中破出一名女子,衣红似血、墨发张扬,手持一柄血红伞,艳丽中平添森然。道道红光在她身边窜动,像狰狞的血海,撼人心魄。
另一边乃一个灰袍男子,灰色斗篷下一张死人骷髅般的脸,空洞洞的眼神透着一股乖张的狠戾。
血伞凌厉,赤色光华如翻涌的血珠,直逼君老。
君老周身金光四溅阻截血珠,恐怖的气息压向红衣。
二人势均力敌,君老一掌抵住伞骨寸步不让,红沫手握伞柄步步紧逼。赤金两道光芒在二人周身不断碰撞、破碎,四溅的力量落在下方劈山断石。
恰此时,灰色浓雾滚滚而动,灰袍人巧妙地避开君老落在红衣身后,袖袍甩动浓雾凝结似箭骤然刺向红衣。
红衣头都不回,嘴角溢出丝轻蔑的冷哼,手腕一转血伞急速转动,血色涟漪顺着伞骨荡开,罩在红衣周身形成一圈屏障。
浓雾被阻截在外进入不了,灰袍人手印一变,雾气缠绕着附上血红屏障,徐徐蚕食。
灰袍人入不得红衣的眼,却如附骨之疽,烦人的紧。
一打岔明显分散了血红灵力,就这瞬间君老陡然加力。红衣脚下一动朝侧方掠去,避开了金光,抬头却见君老的身影扬长掠向天际。
空气中余下他朗朗笑声:“红沫大人还是先清理门户,溯灵芝老夫便带走了,下回遇到好东西定补偿红沫大人!”
红沫欲弃伞去追,忽地脚步一顿,脸上勾起一抹明艳的笑容,浑身都放松了不少。
她止住了追出去的步伐,回头看向灰袍,眸中杀气凛然。
灰袍人脸色骤变,只见血伞似遮天蔽月,伞柄如剑,直直朝他砸下。
他驱动力量欲走,却惊觉自己的身体被血伞覆下的道道红线勾绕,结成天网,叫他一时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血伞落下。
随着血伞渐渐逼近,他身上压力愈发恐怖,经脉中一片混乱,整个人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
不消片刻,灰雾尽数消散,血光中红沫手持红伞缓缓走出,微风荡起红衣墨发,惊艳绝尘。
她抬眸,看向君老离开的方向,红唇一勾,佯装惊讶地笑道:“君老这么快回来可是有了要补偿本君之物?”
她笑声未落,目之所及忽而破开,君老从中跌了出来,一身破烂衣衫愈发残败,附着金光都难掩寒酸。
君老退了数丈方堪堪稳住身子,叉着腰气喘吁吁骂道:“你们怎还半路截人?打劫的能不能挑挑人?我这样子哪像个有钱可劫的?”
他出现的地方再次扭曲,一袭白衣乘月华而来,净了空中污秽,不疾不徐落到红沫身边。
白光圣洁华丽,血光明艳张扬,二人并肩而立,遥遥指向君老。
“夜寒箫、红沫……”
虽早有所料,但正面碰上君老还是有些心悸,拧眉盯着二人。
此二人若分开对付,他颇有胜算,可二人一齐出手,其默契与狠绝让无数人心生畏惧。
君老攥了攥拳头,有些犹豫,看来今夜要想带着溯灵芝怕是有些难度。可若带不走溯灵芝,小丫头……
“你们要溯灵芝究竟有什么用?这玩意儿千万年也不曾有谁特意找过啊!你们说说要做什么,我拿东西和你们换行吗?”君老咬牙切齿,急得跳脚。
红沫认真想了想,挑眉看向身旁:“君老问住我了,此物不是我要的。”
——麻烦了!
君老的目光移向夜寒箫,不曾从他脸上看出任何波动,只是那双深邃的眸连他看着都有些骇然。
若只是红沫,倒有几分回旋的余地,可夜寒箫——这煞神!
夜寒箫静静望着君老,古井般的脸上不辨喜怒,手中玉笛化为白光消散,徐徐聚为一柄长剑。
红沫神色一正,知晓这是他要动手了。
君老目光微凛,懒散感尽数退却,身后金光弥漫,恐怖的压迫滔天而起……
…………
黎明尚早,黑暗中慕玖辞忽而睁开了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随手穿了件外衣,她蹑手蹑脚绕到外间,夜寒箫的门是开着的。
她扒着门探进个脑袋去瞧,倏尔眼一眨忙冲进去:“夜公子!”
夜寒箫倚着桌子半弓着腰,透过昏暗的光能看到他白衣染血,像多了些洒落的花瓣为饰。
慕玖辞到跟前看到他脸色苍白,嘴角的血打破了往日的孤冷,多了几分柔弱。
她忙伸手去扶,却径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愣了愣,她想起自己碰不到世人。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眉头轻轻皱着,清眸间闪出难明的光,似有些怅然。
夜寒箫靠着桌子喘了口气,要往床上挪。
慕玖辞立马转头,驱灵力拨开挡路的椅子。
许是受伤过重,夜寒箫几乎闭着眼,未曾注意到任何异样,到床边盘腿而坐,手印变幻间白光萦绕。
慕玖辞抬头瞧了眼四散的灵力,挥手设了屏障,免得被外人瞧见。
默默赞了下自己真是天赋异禀又心地善良,她便坐在一旁,一为护法,二为看看夜寒箫是如何使用灵力的。
夜寒箫白色灵力也落在她身上,让她似有所感,无意识抬手而动,清浅的蓝光愈发凝实。
待她回神,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她看夜寒箫还沉在灵力之中,琢磨了下,悄咪咪出了门。
流觞楼亭台舞榭繁多,行廊轨道纷杂,但慕玖辞早已摸清了厨房,非常顺畅地拐了进去。
厨房里已有人在准备早晨的餐食,慕玖辞长长吸了口气,陶醉地眯了眯眼——没闻到味。
叹了口气,她挑了个看上去瘦弱好欺负的,以一根灵丝牵引其从厨房出来,到僻静处。
一路都是顺利的,然而慕玖辞要将药膳的配方灌进他脑子里是如何也不成功,不知是她灵力太弱还是这个人意识太强,总之就是无法让他陷入迷糊的状态。
“戏文子里都是这么说的啊!”
慕玖辞还就不信了,撸起袖子调动灵力,蓝色光芒自那人眉心灌下,牟足了劲要让他记住静竹阁需要一碗药膳。
灵力注入的瞬间她便意识到有问题,她好似感受到了此人的挣扎,甩着巴掌要把异物打出去。
慕玖辞忙调转灵力,可手中灵力有些失控的迹象,隐隐回返到她身上,有要将她打散的架势,像食髓知味完全不愿退出来。
她有些慌了,本就不甚熟练的灵力更加凌乱,已完全不受她控制了,她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人和灵力拉开。
就这档口突然传来脚步声,慕玖辞眼角瞥见一抹白衣,登时转过头,好似看到了救星,手舞足蹈地朝夜寒箫示意。
夜寒箫又恢复了往日那谪仙模样,白衣不染纤尘,如一轮神明朝慕玖辞而来。
他似乎没有看到一旁的慕玖辞,只是挥手截断了灵力。一指点出,白光落在那人身上,立刻便让其神色迷糊,软绵绵倒了下去。
“他不会死了吧?”慕玖辞被后劲击得坐在地上,瞧着昏迷的人,眨巴了下眼睛,又看向夜寒箫。她没想过会给这个人留下失控的伤害的!
夜寒箫不回话,却抬手一抹,白光覆下,那人立刻有了动静,呲牙咧嘴地爬起来,迷迷糊糊呢喃:“我头怎么这么疼啊?”
“你跌倒了,摔了一跤。”夜寒箫语气淡漠,听着让空气都冷了三分。
“多谢公子!”他连连拜谢,忙去厨房干活,走时嘴里还喃喃道,“静竹阁要一道药膳,我得赶紧去熬!”
“我成功了哎!”慕玖辞坐在地上眼睛连眨,有些不可思议。
那人一走夜寒箫便转身离开,慕玖辞现下也不纠结他到底看不看得见自己了,一骨碌爬起来跟在夜寒箫身后道谢:“谢谢夜公子啊,你又救了我!我该怎么谢你才好呢?”
夜寒箫一点儿反应没有,慕玖辞毫不在意,跟在一旁碎嘴子一路没停。
夜寒箫回房便闭目歇了,又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慕玖辞到他面前绕了两圈,便自己在一旁坐了,随手拿起桌上的书翻看,忽瞪大了眼。她抬头看了眼床上的夜寒箫,随即正襟危坐仔细研究,这竟是本学习灵力控制的书!
万物有灵,玄妙多变,术法源道,古奥难明……
原来神魔俱修灵力,弱似蚊虫萤火闪烁,强可开天地转时空无所不能;原来千百年前人之内力可与灵相争,六界同尊人神同席,然修炼之法在时间长河中遗失;原来以灵运功可借万物为己用,震河山平天际……
慕玖辞一下子就沉入其中,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她能理解则理解,不能明白的尽数记下,待到来日再说。
直到送药膳的小厮进来,惊醒了沉浸的她。她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小厮,又真诚地道歉,方才她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话本子里将侵入神魂控制旁人说的那般轻松,原来其中弯弯绕绕多着呢,若非夜寒箫,她和这小厮都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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