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崽崽刚出生时头上那一双雪白可爱的小角,老者就涕泪横流又恨又悲,“崽崽的母亲耗尽心血才终窥得了一线生机,我们拼尽全力将崽崽救出来,可他那一双角却已无力回天被那些人砍了去。
我那时身受重伤报仇无望,自知命不久矣便舍了肉身想尽办法辗转来到下界,将他托付给人抚养。不曾想人心难测,他们终是如崽崽母亲所预料的那般负了承诺。”
桃苏长叹一声,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吐槽老者,“您既知人心难测,当初又为何要将调理体质的灵丹给那罗家夫妻?倘若他们没有亲子,即便狗儿心智不全,日子想必也不会落得太糟。”
老者却苦笑,“一啄一饮,莫非前定,又岂是我能干涉得了的。崽崽的母亲乃是灵相一族最后留存于世的族人,她说崽崽所受之苦实乃天赐,非命定之人不可解。”
桃苏想起老者先前说她和狗儿可不止投缘这么简单,忽然就抽了一口气,“您的意思是说,我是狗儿的命定之人?”
老者点头,“正是。若不是崽崽的母亲以身为祭为我遮蔽天机,又指引我下界,我也不可能将他送到罗家夫妻手上。”
桃苏不可置信,“将狗儿送给罗家夫妻抚养是狗儿母亲的指引?”
老者:“这是自然。且将崽崽交给那两人时我便有言在先,让他们在崽崽七岁时给他说个八字相合的媳妇。”
桃苏:“这……难道也是崽崽母亲的嘱托?”
见老者点头桃苏悚然一惊,她能来罗家当童养媳难道不是因为狗儿伤人,罗家夫妻一拍脑袋决定的吗?这世上难道还真有人能窥见天机?
对于桃苏的震惊与疑惑老者也不解释,只接着放出了令一个让她更惊讶的消息。
“崽崽的母亲临终有言,说崽崽的命定之人乃是他宿世的故人,且他与那故人互为贵人又命运相连……”
听得这话,桃苏忍不住扭头去看狗儿,对上他那张模样熟悉的脸神情顿时骤变,“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云遂的转世难道不该是相府出生的蔺珣吗?怎么可能是狗儿?狗儿可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啊。再说云遂那是贵人吗?是仇人还差不多。
桃苏有点懵,却见老者摇了摇头,“这是灵相之言,不管你信与不信都绝无可能出错,说你们是故人就肯定是故人。崽崽的母亲说你与崽崽之间的牵扯全是因你自己许过的诺欠下的果。”
桃苏心乱如麻,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若许过什么诺又欠下了什么果,我自己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除了那些进入别人身体待一段时日就离开的小世界,她从头开始正正经经只活过三世,且都记得清清楚楚……
第一世是她原生的世界,生在现代一个闭塞贫困的山村里,自小凄苦受尽苛待。后来逃离了人贩子之手被桃正山与苏晴收养过得十分幸福,不想半道上忽然英年早逝绑定了8813。
第二世她随8813历经无数小世界后,第一回带着记忆自胎里重生,遇上了真正承命于天,得大运气眷顾的气运之子云遂。为了凑齐回家的气运值,她一路追随他杀出血路,却在心愿即将达成前被云遂摆了一道,摄出元神囚入了仙器妄殊宝鉴之中。
而第三世便是现在,她自妄殊里出逃,第二回带着记忆投生为山村农女,后卖身进入罗家,成了乡绅家大少爷的童养媳。这一世她才堪堪活了十七年,在她短短的人生里交集最多的便是面前这个同云遂模样相似的小傻子。
若要说宿世的故人……除了与她纠葛颇深的云遂外,她再难想到别人。
可她向来小心,从未对云遂许诺过什么,真要说欠下了什么因果,那也该是云遂欠了她的才对……
桃苏双眸微眯看向老者,“您这话……别不是为了让我照顾狗儿故意甩锅给我,胡乱编造的吧?”
”姑娘你还别不信,老夫这一生从不打诳语,而灵相更不会无的放矢。”
老者“呵呵“一笑,“崽崽的母亲早知道到你不会轻易相信,她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桃苏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老者道:“她说种因得果,命线绞缠。欲成心愿,你——非他不可。”
“非他……不可吗?”桃苏怔呆,一时被老者的话弄得心乱如麻。
帝隐能穿梭时空,绝对是她回家的机缘,若此事为真,狗儿她还真就不能放手了。
可……他若真的是云遂转世呢?兜兜转转,她岂不还得借他的势?
还有那个蔺珣,他又是谁?那个男人长着一张跟云遂如出一辙的脸,说他与云遂无关她打死都不信。
这辈子她就想远离云遂,想到连被囚一千年的仇都可以放弃。可到头来却似乎还是逃不开命运的捉弄,他就好似镜中世界里那团猩红阴魂不散,又要再一次无声无息地将她包裹其中。
老者见她神思恍惚又道:“其实当初我也曾问过崽崽的母亲,说即便是宿世的故人,可如今也非亲非故了,人家又凭什么要帮咱们养孩子?就凭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桃苏也很想知道答案。
“那她是怎么说的?”
老者深深凝望着桃苏,语气却淡淡道:“崽崽的母亲说报酬她已经给了,如今是你践诺的时候。”
桃苏更加莫名其妙,她思来想去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得到过狗儿母亲的报酬,可此时她的脑子就跟被灌了浆糊似的完全无法思考。
老者却没停歇继续道:“我家崽崽即便魂魄不全也是可以修炼的。”
“什么?”前头的问题还没搞明白,桃苏这会儿又惊得差点跳起来,“他怎么能修炼呢?他心智不全又要如何控制灵气,你也不怕他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老者却笑:“这是帝隐的本能,他天生便会修炼,最适合他修炼的心法早就刻在了崽崽的血脉里,只是引气入体时需要长辈的特殊指引罢了。
另外,我族的修行法门是需要灵药辅助的,主要是为了激发血脉淬炼肉身,否则帝隐即便有法门能通宇宙,也没有条件进入虚空。”
桃苏:“所以,就是要灵武双修咯?”
“正是。”老者见桃苏听得认真又细细嘱咐,“崽崽每隔一段时日就需入药锻体,为了逃命许多东西都未来得及准备,小锦囊里的药材或许只堪堪够崽崽用到结丹。
另外,药方我方才就传给你了,锦囊也已认你为主,这世上除了崽崽唯有你能打开。普通的药材若没了,用灵石购买便是,若是差了什么特殊的,只能劳烦姑娘想想办法了。”
桃苏赶紧拿过小锦囊,试着探入一缕神识查看,果然再没受阻。
只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又吓一跳,那小锦囊里药材的数量竟然多到令人啧舌。
“这么多的灵药竟才只够用到结丹!”
她一言难尽地看向狗儿,心说这小子怕不是只帝隐,合该是个吞金兽才是。
果然,不管在哪里,养孩子都不是件易事。好在老者留下来的灵石不少,而她也还算有些身家,不然根本带不动这只吞金兽。
桃苏有些头疼,忽然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药方我都记住了,可您说狗儿每隔一段日子便需入药锻体,那这日子到底是隔多久?”
“这要视情况而定。”老者神情分外淡然,“放心,他需入药时自会告诉你。”
“这……”桃苏一脑袋问号,“这真的……没问题吗?”
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就轻描淡写地交给一个傻子来决定?这简直离大谱。
桃苏很怀疑,可老者却十分笃定,“没问题,即便崽崽心智不全,他也是万中无一的先天帝隐,本能尚在不会有事的!”
“好吧。”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桃苏下意识点头,老者就朝她温和地笑了笑。而后指尖一弹,一缕金色的灵光便倏然飞出,霎时没入了狗儿眉心。动作一气呵成,快得桃苏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狗儿原本正睁着一双纯净的眼一眨不眨地听老者说话,那缕灵光乍一没入眉心,他就浑身一颤立刻闭目盘坐,几乎是瞬间就已进入了无我之境。
而自那缕灵光消失起,老者的身影就开始渐渐变淡,他望着桃苏露出了一抹得偿所愿的笑容,“我本就是一缕残魂,如今心愿已了也该归去了,崽崽就拜托给姑娘照顾了。”
他说话间,身体已是由下至上开始化作金芒缓缓消散。
桃苏见老者含泪不舍地看向狗儿,连忙追问:“狗儿他可有名字?”
老者摇头,“并无,还没来得及取……不过,阿青说她希望崽崽将来能青云直上,一生顺遂。”
桃苏听罢心神一晃,怔然喃喃,“云遂……”
老者眼眸顿时一亮,喟叹道:“云遂好啊!
他人既弃我如敝履,我自也当视他人为草芥,既已无亲无家孑然一身,又何来的尊奉祖训振兴宗族!这样的宗族不要也罢!
既如此,从今起崽崽他……就叫……云遂吧……”
随着老者话音渐逝,最后一缕金芒也悄然消散在了半空里。
屋内一时寂静,而桃苏慌乱的心却始终无法平静。
老者的话信息量太大了,炸得她脑仁儿嗡嗡的。
桃苏绞尽脑汁整理思绪,心中其实更倾向于是老者为了托孤真假参半,将事情缝合在了一起。
狗儿的身世是真,而宿世的故人与命线纠缠却是假。是狗儿的母亲借用了蔺珣的前世与她的纠葛,将她与狗儿强行绑定在了一起。
是的,一定就是这样!
比起狗儿,桃苏私心里还是更愿意相信蔺珣才是云遂的转世,毕竟她真的不敢相信天道的气运之子会是一个傻子。
原先她还想着离开前将狗儿托付给靠谱的人照顾,但现在却是决计不能了。桃苏几乎可以肯定她回家的契机就落在狗儿身上,谁让天上地下只此一位能通宇宙的先天帝隐呢。
但是福祸双至,他给她带来希望的同时,也给她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麻烦。且不提来自狗儿同族的追杀和觊觎,就是那双被砍去的角恐怕也是个大问题。试问没有角的帝隐还能破开界壁穿越时空带她回家吗?
这明显不能啊!
所以桃苏有了一个推测。
她若想借助帝隐之力回家,就必须帮他找回被砍去的角,可若要找回角就一定会无可避免地与他的同族正面对上。她一人与一个隐世家族作对,此事好像也并没有比飞升后再破开障壁穿越时空容易多少。
唉……
桃苏长叹一声。
她本来还在纠结是将狗儿留在凡界靠一己之力寻求一个渺茫的结果,还是将人带在身边求一个难度堪比登天的机会时,老者那里已经悄悄替她做好了决定。
他趁着她心绪动乱之际竟然直接就让狗儿引气入体……
桃苏仔细感受了下狗儿周身汇聚的灵气,不由狠狠皱眉。如今他修炼之事已是板上钉钉再无更改的可能,即便没有她引路,狗儿将来大概率也会凭着本能闯过界门去到灵气更丰沛的中灵洲。
若无人庇护任凭他在中灵洲乱闯,那身麻烦的血脉迟早会为他引来杀身之祸。他们朝夕相处情分非同一般,她是决计舍不得他独自摸爬滚打吃苦丧命的。
桃苏一时心烦意乱,干脆大半夜遁去了和慧堂,准备找罗家夫妻的晦气。
求个收呀^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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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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