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公关团队的电话几乎被打爆。

会议室里,十几个人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每个人脸上都是焦急的神色。

"沈老师,现在撤热搜至少要三千万。"公关总监擦着额头的汗,小心翼翼地报价。

这个价格已经高得离谱了。一般的热搜,几十万就能撤下来。但这次的热度太高,涉及的明星太大牌,背后还有资本推动,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要压在一小时内?得五千万。"另一个公关人员补充道,声音都在发抖。

五千万,这不是小数目。

"再不删就会有新的爆料稿。"有人紧张地说,"我们的人在各大营销号那边都探听到消息了,说是还有更劲爆的料要放出来,什么深夜缠绵啊,搂搂抱抱啊,反正就是往最恶心的方向编。"

沈凌赫沉着脸,眼神冰冷得像是要杀人。冷声道:"五千万也给我砸下去。立刻,马上。"

"可是沈老师..."公关总监还想劝。

"哥——"方律皱眉,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你不能再这么烧钱,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就算删掉热搜,网友的记忆删不掉,截图删不掉,那些恶意的揣测也删不掉。"

他说得没错。这个时代,信息传播得太快了。就算把所有热搜都撤下来,那些已经看过的人,已经形成的印象,是删不掉的。

"那就先把火灭了。"沈凌赫咬牙,眼神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照片,像是要把它盯出个洞来,"我不能让她继续看到那些东西。"

他指的是林亦菲。

他知道,每多一分钟那张照片留在热搜上,就多一分钟的伤害。对林亦菲的伤害,对他们之间仅存的那一点信任的伤害。

方律什么都没说,只点头:"好,我去办。我马上联系所有能联系的平台和营销号。"

他转身离开,走得很急,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沈凌赫的手机屏幕黑着,反射出他疲惫而冷峻的脸。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唇色发白,整个人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岁。

他抬头看向窗外——

天已经亮了,太阳刚刚探出云层,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照在他脸上。

却照不进眼底。

那双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绝望,像是一口枯井,再也映不出任何光。

他想起昨晚电话里林亦菲那句"已经不重要了",心就像被人用力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不重要了。

她说,信不信,都不重要了。

——

中午时分,沈凌赫在微博发声明。

他坐在书桌前,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很久,修改了无数次,最后只留下最简洁的文字:

【演员沈凌赫于拍摄期间无任何私下会面。对恶意捏造、曲解事实者,将保留法律追责权。】

短短两行字,冷冽如刀。

没有解释,没有辩驳,只有态度——坚决否认,法律维权。

配图是一张正式律师函,上面盖着律师事务所的红章,列出了几条要起诉的罪名:诽谤、侵犯名誉权、恶意传播虚假信息。

点击,发送。

声明一发出,评论区瞬间炸了:

【"这么硬气?难道真的是被冤枉的?"】

【"律师函警告,看来是真的急了"】

【"可是照片在啊,你怎么解释?"】

【"支持沈老师!相信你的人品!"】

【"呵呵,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有支持的,有质疑的,有看热闹的,评论区乱成一团。

但这一次,沈凌赫没有再看评论。

他关掉微博,关掉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阳光很刺眼,他抬手遮住眼睛,指缝间却还是有光透进来。

——

同一天上午,《失语演员》片场。

阴天。

昨晚的雨虽然停了,但天空依然灰蒙蒙的,没有一丝阳光。

天空压得低低的,像一层厚重的湿灰,把空气都挤得发闷。云层厚得像棉被,压得人喘不过气。

远处山景朦胧,笼罩在薄雾中,看不真切。场务踩着泥地走动时,鞋底发出粘滞的声音,每一步都能听见"吧唧吧唧"的水声。

整个片场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氛围。

工作人员们都小声说话,生怕打扰到什么。化妆师在准备道具,灯光师在调试设备,每个人都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没人敢大声喧哗。

因为大家都知道今天要发生什么。

沈凌赫一身黑衣进场,头发微湿,可能是刚洗过,还在往下滴水。神情沉默,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卫衣,黑色的裤子,连口罩都是黑色的,整个人像是融入了阴影里。

摄影机的红灯亮起,像是某种警示,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没人敢直视他。

大家都低着头,假装在忙自己的事。有人在整理道具,有人在检查设备,有人在看剧本,但所有人的注意力其实都在他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

他在暴风眼中央。

此刻的他,就像是被推上审判台的罪犯,虽然还没有定罪,但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如何辩解。

场务小王想上前打招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化妆师小李准备好了化妆工具,站在一旁等着,但看到沈凌赫的表情,也不敢贸然上前。

连平时最爱开玩笑的灯光师老张,今天都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林亦菲那边正在拍定场戏。

她穿着浅色外套,米白色的,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素净。脸上妆淡,几乎是裸妆,只是简单地修饰了一下气色。神情冷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那份"冷静"里,隐隐透出压抑的锋芒,像是一把包裹在布里的刀,看似无害,实则锋利无比。

灯光照在她的侧脸,映出细微的青白,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黑眼圈。像是连睡眠都被舆论抽空了,整个人憔悴了一圈。

但她的眼神很坚定,透着一种倔强。

"准备开机——"场记举起打板器。

"第27场,第五条——开始!"

打板器"啪"地一声合上,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片场格外刺耳。

他们要拍的是一场沉默的对峙戏。

剧本里写的是:沈凌赫饰演的角色很多年后第一次见到女主角,两个人之间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所有的情绪,都要通过眼神和肢体语言来表达。

剧情里,他们本应用"无声"的情绪完成一次和解。

沈凌赫饰演的角色想要道歉,女主角想要原谅,最后两个人在沉默中握手,拥抱,完成情感的升华。

可镜头刚架上,林亦菲台词卡壳。

她站在镜头前,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些原本烂熟于心的台词,此刻像是被人从脑海里抹去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一次NG。

"Cut!"副导演喊道,"亦菲,没事,再来一次。"

工作人员重新归位,打板,开拍。

第二条,她看着沈凌赫,台词还没出口,眼神已经颤了。

那双眼睛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怀疑、失望、愤怒、委屈、不甘,全都混杂在一起,让她根本分不清哪个是戏里的,哪个是戏外的。

她盯着沈凌赫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出什么。想要看到解释,想要看到真相,想要看到那个她曾经熟悉的、值得信任的男人。

可是她什么都没看到。

或者说,她看到了,却不敢相信。

"Cut!"

全场寂静。

没有人说话,连呼吸声都小心翼翼的。

沈凌赫看着她,终于忍不住走上前。语气克制,但能听出压抑的情绪:"你情绪不对。"

这是实话。演员的情绪如果不对,拍出来的戏就没有感染力。

"我情绪?"

林亦菲忽然笑了笑,那笑锋利得像刀,带着一种近乎讽刺的意味,"沈老师,你还懂情绪?"

他怔住。

整个人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愣在原地。

那一笑太轻,却藏着整夜的愤怒与委屈,藏着无数个辗转反侧的不眠夜,藏着所有说不出口的质问和失望。

场务们放下手里的道具,有人手里的板子差点掉在地上。空气瞬间凝固成一片透明的玻璃,谁都不敢动,生怕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沈凌赫想解释,嘴唇动了动,想说那天晚上的事,想说那些照片都是假的,想说他根本没做那些事。

却被她截断。

"我不是唐婉。"她的声音不高,却极稳,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我不会为了镜头去制造故事。"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耳边,也砸在沈凌赫心上。

她在说什么?她在说他和唐婉一起制造了那个故事?

工作人员互相对视,眼神里满是震惊和尴尬。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被卷入这场风波。

场记笔尖停在纸上,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谁都知道这不是剧本台词,这是真实的情绪爆发。

沈凌赫的脸色发白,比刚才更白,像是血色都被抽干了。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我没做。"

他的嗓音低哑,几乎被压抑到破碎,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

他想说"你要相信我",想说"那些都是假的"。

可是那些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此刻的她都不会相信。

林亦菲站在对面,眼神里有挣扎,也有防御。

她想相信。真的很想很想相信。

可那张照片太像现实。那个角度,那个时间,那个暧昧的氛围,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无辜的。

而且,如果真的是清白的,为什么监控会坏?为什么偏偏那个时间段的录像没了?这么巧的巧合,谁会信?

"照片在。"

她轻轻说了这三个字,然后转身离开。

背影笔直,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在维持那个姿态。脚步声一下一下砸在地面,每一步都很稳,却能听出颤抖。

沈凌赫伸出手,想追,手在空中伸出去,却在半空停住。

他不是不想解释,而是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

"我没让她进门"这句话,他已经说过。

可她不信。

她的沉默,比质问更让人心慌。那种不相信的眼神,那种疏离的态度,比任何指责都更伤人。

赵晴在远处看着,站在化妆车旁边,手里拿着剧本,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心里一紧,叹了口气。

她懂这两个人之间的裂痕有多深——

那不是一句解释能修复的,不是删几条热搜能抹平的,不是砸多少钱能买回来的。

那是信任的崩塌。

而信任一旦崩塌,想要重建,难如登天。

摄像机的红灯熄灭,场面陷入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和压抑的热度,像是有一团看不见的火在燃烧,烧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连灯光师都忍不住低声咳嗽几下,想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静止,却发现咳嗽声在寂静中格外突兀。

有人放下耳机,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发出声响。镜头缓缓垂下,却没人敢先动,所有人都像是被定住了。

连呼吸都显得突兀,每个人都在尽量放轻呼吸,却反而让这种压抑感更强烈了。

"今天先到这儿吧。"顾歌终于出声,打破了沉默。

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无奈的疲倦,还有一丝心疼。

作为导演,他见过太多演员的情绪问题,但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两个演员在拍摄现场公开决裂,这对一部戏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她看着两人——一个背对镜头,僵在原地,像一尊雕塑;

一个垂头不语,指尖在掌心里紧握,指甲都掐进肉里了。

这一幕,比任何一场戏都更像戏。

只是剧本里没有写过"误会"二字。

剧本里写的是和解、理解、原谅,可现实里,却是决裂、怀疑、痛苦。

林亦菲走到化妆间门口,步子稳,表面上看起来很镇定,却明显能看出她的身体在发抖。

肩膀微微颤动,手指攥着衣角,指节都发白了。

她伸手去推门,手刚碰到门把手,指尖却在抖,抖得连门把手都握不稳。

沈凌赫看着她的背影,喉咙里像堵着什么,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种压抑的疼,比任何一次被误解都更重,像是有人在他心上挖了一个洞,冷风直往里灌。

他忽然说出口:"我从没想过伤害你。"

那声音低到几乎要被风吞掉,却带着真切的颤意,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

这是他此刻唯一能说的话,唯一想让她知道的事。

林亦菲脚步顿了顿,肩膀微微一抖,像是被那句话击中了。

她的手停在门把手上,身体僵硬了几秒。

她听见了。她听见了那句话里的颤抖,听见了那种近乎绝望的真诚。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她没有回应,推门进了化妆间。

门在他面前缓缓合上,发出轻轻"咔"一声,那声音轻得像一根羽毛落地,却像某种关系被锁死,像是两个世界被一扇门永远隔开了。

沈凌赫站在那里良久,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像是能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直到灯光彻底熄灭,整个片场陷入黑暗,

他才终于抬手,掩住自己的眼睛。

手掌盖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那一刻,他像是彻底明白了——

有时候,解释不是无力,而是来不及。

等你准备好解释的时候,对方已经不想听了;等你找到证据的时候,对方已经不在乎了;等你想要挽回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