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韫缓了缓神，下意识问：“月圆之夜……还有多久？”

莲曜给烤鱼翻了个面，“还有两天。”

两天？这么快！

阮韫心里咯噔一声，迟疑着：“计都化形后……会怎么样？就能开口说话了？”

莲曜反问：“你们上山来捉妖，难道连这些都不清楚？”

阮韫摇了摇头。

莲曜看了他一眼，像是觉得不可思议。

阮韫道：“是你师父引我来的鸬鹚山。”

他说的是实话，若非赤幽将他拉入魇境，他又怎会来到这种鬼地方。

莲曜垂着眉眼，用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语气说：“每条龙都会在成年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化形，化形成功后，便将面临第一个求偶期。”

提及那三个字，少年的耳廓微红，没有留意到阮韫怔愣的神色。

难怪他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也没见到计都的求偶期，原来是要等到月圆之夜……

也就是说，他离被日只有两天了！

时间突然如此急迫，令阮韫不由心头一紧。

莲曜继续说：“化形之前，他们会提前寻好伴侣，并将他们的伴侣困在自己身边。”

阮韫彻底呆滞。

莲曜说的这一切和计都的行为完全符合！

换句话说，计都这是把他当作求偶期的伴侣了……

明明他才是攻，反过来被一条龙给当成了媳妇儿！

而且听说龙的那个地方有两……

阮韫咽了口唾沫，趁着计都此时尚未归来，接着问：“那你知道龙鳞是怎么回事吗？”

他到现在还没琢磨明白赤幽的想法，也不知道龙鳞的用处。

莲曜回头看向他，他常年和师父待在这山中，很少见到山下的人，阮韫算是第一个。

他就那么站在不远处，身上仿佛镀了层光。

“龙鳞……”莲曜顿了顿，收回视线，“起初我师父以为拿到它便可以威胁计都，后来才知道，那是计都留给自己伴侣的信物。”

“啊？”

“当一条龙愿意送出自己身上的龙鳞，便代表着他认定了那个伴侣，此生非他不可。每次的求偶期……也需他的伴侣帮忙解决。”

别看他只是个少年，说起这些话时却俨然像个大人。

阮韫：……这龙鳞果然是个烫手的山芋！

*

两人正聊着，计都回来了，撤掉了四周的结界。

莲曜立即闭了嘴，装作若无其事地烤着鱼。

阮韫说了句辛苦，却不敢再对上计都的视线。

两天、还有两天计都就要化形了……

他喝了一半泉水，抬袖擦了擦嘴角，又接过莲曜递来的烤鱼。

河鱼本就鲜嫩，加上最简单的烹制，滋味更是绝美。

虽然没有任何调味佐料，但这恰恰保留了鱼肉最初的味道。

阮韫吃了一口，发现他们正盯着自己看，忙问：“你们要尝尝吗？”

计都和莲曜同时摇头。

于是，阮韫一人把鱼肉吃了个精光。

看着吃饱喝足的阮韫，计都紧接着开始下‘逐客令’。仿佛莲曜来这里的任务就是烤鱼，一点儿让他多留的意思都没有。

“哎……”阮韫触到计都的目光，欲言又止地说：“他烤的鱼还不错，可不可以让他明天再来……”

他有一种预感，莲曜是故意被计都抓来的。但无论莲曜的目的是出于什么，都可以从他口中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计都点了下头，这算是应允了。

目送莲曜化作红点离开后，阮韫回到洞内的玉床上躺着，几乎是一夜难眠。

计都也大概察觉出他不对劲，守在洞口一整夜都未曾合眼。

第二天，莲曜比昨日来得早，还是自个儿主动来的。

为了支走计都，阮韫撒谎说自己想要看桃花，让他帮忙去摘几枝回来。这个时节连桃树都结果了，哪里还会有桃花。

可计都没有丝毫犹豫，设下结界转身便离开了他的视野。

阮韫：……真是一条傻龙！

计都走后，阮韫开始在结界内主动与莲曜搭讪，“说吧，你和你师父想要做什么？”

“和我师父没关系。”莲曜拨着火堆的手一顿，脸上细微的表情早便出卖了他。

“你觉得我会信？”阮韫有意催促，“再不说，他就要回来了。”

莲曜适才开了口，“你说的没错，计都和我师父都是从八荒来的。至于为什么会来窅境，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呢？”

“我不是。”火光映着莲曜的侧脸，“除了我师父和计都外，好像还有一只鲛妖，但十多年以前就已经死了。”

这只死去的鲛妖便是阮韫的生父。

“那鲛妖知道回去的方法，而这方法似乎和计都有关。”莲曜皱了皱眉，音色低沉，“我师父一直都想回去……”

“想回去……所以伤害山下的那些百姓？还把这事嫁祸在计都身上？”

“不是的，我师父没伤害他们。”

“嗯？”

莲曜立即辩解：“这不过是那些修者为了上山捉妖找的借口。”

阮韫对此似信非信，他看得出来，这只小蛇妖很维护自己的师父。但回想之前种种，又顿觉不无可能。

赤幽的确捉了天玄宗的弟子，却并没有伤害他们。

阮韫问：“那你也想和你师父一起回去吗？”

莲曜摇了摇头，道：“我去不了八荒，我也不想师父回去，我想让师父留下来。”

说着，看向阮韫，“所以，我必须要阻止计都开启八荒之门。”

阮韫想起来了，他听那家宅子里的仆人说过，这山中有一扇接天大门，连接着窅境和八荒两个世界。

而莲曜是窅境的妖怪，他去不了八荒，更不愿意师父从他的身边离开。

刚理清了思绪，又听莲曜道：“我可以助你下山，但你也要答应帮我一个忙。”

阮韫道：“你说。”

莲曜道：“只要计都化形失败，八荒之门便无法开启。这是师父对我说的，也是他把你引来鸬鹚山的原因。”

“？”

“你是计都选中的伴侣，有你在他的身边，更有利于他化形。”

阮韫总算知道，当初他和赤幽作下交易时，莲曜为何会满脸不快了。因为，莲曜知道他师父的打算。

“行，那我要怎么帮你？”

莲曜自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化灵丹。”

他们之间隔着结界，莲曜无法将东西递给他。

“计都吃了它就不会化形了吗？”阮韫问：“那他……会死吗？”

连阮韫本人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在乎计都的生死。

“不会。”

“那你等会儿放在鱼肚里。”

“嗯。”

阮韫见莲曜照他说的做了，猝不及防地开口拆穿，“是你师父让你这么做的吧。”

莲曜是只小蛇妖，怎会有化灵丹这种东西。就算有，也必定是他师父□□的。

阮韫同赤幽打过交道，并不认为他会粗心到被自己的徒弟偷去丹药。

果然，莲曜怔住了。

大概没想到会被阮韫看出来。

“你怎么知道？”

“你前面说回去的方法似乎与计都有关，后面又说要阻止计都开启八荒之门，难道你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所矛盾吗？”

莲曜陷入沉默。

“而且昨日你被计都抓来，你师父竟然不来救你，已是很令人生疑，更不用提化灵丹。”阮韫继续道：“你师父引我来鸬鹚山，是因为他并非计都的对手，更无法接近他，所以才会想要利用我对付计都。”

“你都猜对了。”

“我只想知道，化灵丹真的只是阻碍计都化形？”

“对。只要将它放于水中，便会变得无色无味。”

阮韫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答应帮你们，但你们也别忘了助我下山。”

“好。”

*

等计都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晌午，莲曜留下烤鱼便走了。

阮韫吃了点烤鱼，小心翼翼地藏好化灵丹，然后接过计都摘回的桃花抱在怀里，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谢谢你。”

计都看向阮韫时眼里透着喜悦，一副等待被表扬的样子。

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我很喜欢。”

计都听到这句话，乖乖地伏在阮韫的脚边。

阮韫看懂了他的意思，放下桃花坐在了龙背上。他有些恐高，紧紧抓着计都不放。

计都带着他穿过天上的云雾，飞向远处巍峨的高山，一直在附近不断地盘旋。

“怎么了？”

阮韫刚问完，不经意间往下一看，竟是大片盛放的桃花林。

山谷的桃花早已谢了，结着满树青涩的果子。而山顶的桃花却是开得正好，远远望去粉色一片，云蒸霞蔚。

阮韫心中不由感叹一句：真美！

一人一龙从桃花林中横穿而过，清风拂面，花瓣洒落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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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