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龙,你的家住在哪里呀?”
男孩生得文弱清秀,眼底流露出低落的情绪。
“我娘亲生病了,说要送我去天玄宗,以后就不能再来看你了。”
“我走了。”
*
又做梦了……
依然是那么的真实,仿佛曾经他们相识过一场。
阮韫扶额坐在玉床上,手指一动,指尖碰到一片桃花花瓣。
忆起那日在桃花林的场景,他看着花瓣不由愣愣出神。
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
而这样的笑容,是计都带给他的,那条不会说话又傻乎乎的龙。
别人都怕计都,说他是妖怪。
只有和计都相处过的阮韫知道,这条龙和想象中一点儿都不一样。
不仅会在寒夜里带给他温暖,还会在饥肠辘辘的时候给他寻来食物。
但这一切都是因为……计都将他当做了伴侣。
这么一想,阮韫瞬间清醒过来。
再掐指一算时间,今晚便是月圆之夜了。
阮韫左顾右看,没在洞内瞧见计都的身影。他滑下玉床,还没迈出洞穴便被一道透明的结界拦了下来。
自从那次逃跑失败后,计都每次离开时都会给他设下结界。
这说明计都不在。
是去给他找吃的了?可明明还有这么多瓜果。
阮韫回到玉床上躺着,悄悄地拿出那粒化灵丹。这两天计都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好不容易今天计都不在,一定要在他回来之前做好准备。
阮韫随即翻身而起,在洞内寻了一圈儿,终于寻见一支盛水的竹筒。化灵丹刚放进去,转瞬便与水融为了一体。
他拿着那支竹筒,却是陷入了沉思。
对于那对师徒的话,阮韫并非完全相信。之所以会答应与他们合作,是因为时间紧迫,他实在没有办法。
要么阻止计都化形,要么……
但如果计都发生了其他意外怎么办?
这个想法闪过的刹那,阮韫吓了一跳。
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担心计都。
*
一直等到傍晚,计都总算回来了,软绵绵地趴在地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你……没事吧?”阮韫握着竹筒的手一紧,语气像极了明知故问。
计都喷出一口热气,缓缓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他后又安心闭上。
看他非常难受的样子,阮韫到底还是于心不忍。
这几日在谷底多亏了计都的照顾,否则其他妖怪恐怕早便对他下手了,可能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你很热吗?我、我去给你弄点凉水。”
计都没说话,应该说他根本说不出话。
阮韫找了个借口趁机开溜,一口气跑到了河边。
他双手捧了凉水洗了个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取下别在腰间的竹筒。
回头往龙窟的方向看了看,计都并没有马上追出来。
要不然趁着现在直接溜走?
这会儿尚未入夜,计都还没化形,看那样子又十分虚弱,是离开的最佳时机。
可他答应了帮那对师徒,现在走人便是言而无信。但他又无法保证化灵丹不会伤害到计都……
一番纠结之后,阮韫终究放心不下。
最后,他决定回去远远地看一眼。
龙窟外静悄悄的,听不见半点儿声响,除了山谷中时而发出的鸟鸣。
阮韫藏在一片矮灌木丛后,伸手扒开面前杂乱的野草。
计都好像不在洞里……他去哪儿了?是出来找自己了吗?
阮韫莫名有些心急,这种化形的关键时候,计都怎么能乱跑呢!
真是条傻龙。
他又小心翼翼地回到了龙窟,进去一看,计都果然不在洞内。
阮韫心头一顿,刚准备出去寻找,转身后才发现洞口站了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男人一头雪白长发,额上露出一对龙角。那双眼眸深邃而宁静,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阮韫的目光缓缓滑落,吞吞吐吐地问:“你是……计都?”
不对啊,外面的天还没黑尽,计都怎么提前化形了!
男人喉结微动,声线低沉地回答:“是我。”
阮韫这下不说话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眼看着计都朝自己越走越近,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退到玉床处,双方同时止住了脚步。
计都问:“为什么会回来?”
阮韫知道计都这是已经发现自己溜走了,索性用沉默作了答复。
计都又问:“你担心我?”
阮韫立即否认:“我没有!”
过快的语速反而将他出卖。
计都抬手抚上他的脸颊,眼底柔情微露,将他浑身透出的寒意逐渐驱散。
阮韫的双脚仿佛生根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对方抚摸着自己的双颊。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抬头看着计都,计都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下一刻,对方突然俯身凑近,吻住了他的双唇。
……
夜色悄然降临,山影重叠,群峰一片寂静。
阮韫到了后半夜适才悠然醒转,身体已经由计都帮忙清洗过了,某处仍在隐隐作痛。
他咬牙骂了句禽`兽,一扭头,计都正躺在他身侧。哪怕是在熟睡中,双手依然搂紧了他不放,生怕他会悄悄溜走一样。
不过别说……长得还不错,身材也好。
正自出神,计都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三天。”
“什么?”阮韫愣了愣,一出口,声音便哑得不行。
计都吻了下他的唇角,在他耳边轻轻吐出三个字:“求偶期。”
*
阮韫和计都在龙窟里度过了没羞没臊的三天。
直到三天后,求偶期结束。
阮韫半睁开睡眼,摸了下身旁,没人。刚刚随口说了句饿了,没想到计都真会出去给他找吃的。
虽然这三日过得稀里糊涂,但他的身体和心里似乎都很愉`悦。
他走出龙窟,被明晃晃的光线刺得险些睁不开眼。
这条龙出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阮韫皱了皱眉,不免有些担心。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一直都在试图逃避原书的剧情,没想到还是遇见了计都。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最重要的是,他发觉自己并不讨厌对方,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情愫。
不仅如此,有时候还会产生某种似曾相识的错觉,仿佛在很久之前他们便已熟识。
阮韫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龙窟的范围。
奇怪……计都没有设下结界?是知道自己不会偷跑吗?
这条龙还挺自信。
阮韫又往前走了一会儿,仍是未曾寻到计都的身影。
就在他准备原路折返时,却突然听见有人出声喊他。
“阮师弟。”
阮韫回过头去,眼前倏地闪过一道红影,将他放晕在了地上。
*
“师兄,阮师弟醒了。”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在听到这呼声后,阮韫自昏迷中缓缓苏醒。
眼前的场景十分熟悉,正是他在天玄宗的房间。
……什么时候回来了?
阮韫眨了眨眼,扶着头慢慢坐起来,仔细整理着昏迷前的记忆。
那道红影究竟是赤幽还是莲曜?
“阿韫,你终于醒了。”说这话的是大师兄宋玉衡。
房间里除了他以外,还有另一个师兄秦汝婴。
许是离开久了,忽然见到他们,阮韫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
秦汝婴看他一脸茫然,解释道:“我们在山中搜寻了数日,可算在河边找到了你。”
河边?阮韫满腹疑惑,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去河边。
“你当时正在昏睡中,于是我们直接带你回了天玄宗。”秦汝婴道:“除了我和师兄外,绛阙的柳公子江公子也去了鸬鹚山找你,这会儿他们都在厢房里,我去通知一声。”
阮韫稍微理清了思路,心里开始担心起了计都,点头应道:“好。”
“等一下。”宋玉衡注意到他颈间浅红色的淤痕,不由多看了几眼,叫住尚未迈出脚步的秦汝婴,“我有事想问问阿韫,你一会儿再让他们过来,先出去吧。”
“可是……”秦汝婴迟疑片刻,之后才慢吞吞地出了房间。
秦汝婴一走,房间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师兄有什么事?”
听他这么问,宋玉衡也便开门见山地说道:“那日你掉落悬崖后……可曾再遇见那条龙?”
如果直接说没遇见他必然不会相信,阮韫想了想,撒了个谎,“遇见过,不过我逃了。”
宋玉衡接着问:“那你在崖底是怎么度过的?”
阮韫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辛苦了。”宋玉衡道:“等你身体养好后,宗主定然会找你去问这些,你像刚才那般回答就行。”
阮韫松了口气:“好。”
“至于这次捉妖……”宋玉衡顿了顿提醒:“有些不该说的,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嗯,我知道了。”
阮韫刚应完,门外便传来了一段对话。
细听之下,是柳思客和天玄宗宗主。
天玄宗主道:“劳柳公子和江公子跑这一趟,实在是辛苦。”
“阿韫如我胞弟,谈不上辛苦二字。”柳思客道:“宗主来得正巧,柳某正好有事相商。”
天玄宗主道:“是何事?柳公子不妨直说。”
柳思客道:“阿韫身体素来不好,又经这番波折,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性命。他娘亲生前最担心他,柳某再三思虑之后,决定将阿韫接回叶城。”
“原来是此事。”天玄宗主道:“阿韫才刚回来,不如让他先留在宗内休养,待身子骨好些了再回叶城也不迟。倘若这会儿离开,只怕途中舟车劳顿,阿韫的身体吃不消,这想必也是柳公子不愿看到的。”
他这话的意思,便是不愿意柳思客将人带走了。
这也在阮韫的意料之内,他在鸬鹚山消失了这么久,是最可能与神龙计都接触过的人。在他们看来,自己必然知道些什么。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柳思客左右思量后道:“也行,那我先去看看他。宗主同去吗?”
“既是你们兄弟间的叙旧,我也便不打扰了。”天玄宗主说着吩咐道:“汝婴,让你的大师兄来一趟玄机楼。”
“是。”
就这样,宋玉衡被宗主叫走了,反倒是秦汝婴留了下来。
与柳思客同来的还有江起澜,两人脸上皆是担忧的神色,“你被蛇妖引去鸬鹚山的事,这位秦公子已经同我说了。你放心在天玄宗调养身体,有什么事记得传信与我。”
“嗯,让柳兄担心了。”
“担心总是难免。”柳思客叹了口气:“你若有个好歹,我又如何向九泉之下的菁姨交待。”
一人问候了几句,却只字未提到计都。
最后柳思客让他好好休息,说次日便动身回叶城,后面寻得时间再来接他。
出了房门,江起澜不解道:“明明在鸬鹚山时便有机会带走阮公子,为何偏偏到了天玄宗再说?那个天玄宗主一看便知藏着心思。”
柳思客道:“只怕带阿韫回了叶城,被掌门知道后更不安全,倒不如留在这里。天玄宗虽是小宗派,但掌门不至于这么快下手。”
屋内,在他们走后,阮韫又重新躺下了。
他闭着眼睛止不住地想,如果计都回去后没看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会疯了似的找他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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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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