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缎庄掌柜见赤玖喜欢吃他们备下的干果和糕点,十分热络的让伙计打包几份给赤玖带着,赤玖推脱不过,便在屋内耽搁了一会儿,免费得了喜欢的东西,赤玖自是喜不自胜。
赤玖拎着干果自绸缎庄出来,一抬眼就见小姐和裴知州站在门口,两人也不说话,只静静的互相凝望。她还来不及出声,便听见道路两旁有许多人大喊着:“快闪开!”
赤玖机敏转头,只见一架失控的马车正飞速朝着小姐所在的位置袭来。赤玖一边喊着“小姐,有马车,危险!”,一边扔下手中的东西,飞快朝着小姐奔去!
武贞锦这才回过神,再一转头,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玄衣男子冲上前,纵身飞上失控的马车,一把从赶车的伙计手中夺过缰绳,用尽全身气力向后仰去,不远处亦飞来两支流矢直中马头和马身,那马吃痛不已,前蹄高高扬起。
武贞锦当机立断、抓住时机,拉着裴朗自马蹄之下逃脱,双双摔倒在道旁。
待他们二人回过神来,伴随着两旁百姓的惊呼,原本疯魔的骏马如坍塌的石像般重重落地,砸起一路烟尘,引得众人连连后退,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口中不住念着“菩萨保佑”。
赤玖惊魂未定,心中警铃大作,此刻众人惊魂未定,尚未分神给倒地不起的两人,正是分开小姐的裴知州的好时机。她小跑两步上前,一把将压在小姐身/上的裴朗推倒在地,拉着灰头土脸的武贞锦逆着前来看热闹的人群夺路而去。
徒留裴朗依旧狼狈的倒在地上,痴痴望着武贞锦消失的方向出神。
武贞锦主仆二人跑了许久,见再无眼熟的人朝她们好奇观望,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赤玖眼见小姐呼吸不畅,为小姐小心顺气,关怀道:“小姐,您无碍吧?”
武贞锦养在深闺,许久没有这样剧烈的跑动过,无力的倚靠着墙壁喘了许久,轰隆作响的心脏才稍稍缓解了些许,勉强出声:“赤玖,多谢你,咱们回去吧。”
为了不被陈家众人担心,她们主仆二人自后门溜回了府,换下了凌乱的衣衫,装作无事发生,如常在屋内行动。
可是不多时,一个仆从匆匆忙忙自院门口跑来,跟武贞锦回禀道:“小姐,现下门口有一女子,带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仆从在门口吵嚷,还搬来了一匹鲜血淋淋的死马,闹着让您赔偿呢。”
武贞锦倒没有慌乱,只是柔声询问道:“你可知是哪家小姐?”
仆从自小长在县里,本县有名有姓的富户豪绅他都熟知,从未在哪家府上见过这位小姐和身边的仆从:“小姐恕罪,这位小姐和身旁的仆从都是生面孔,小的从未见过,许是外乡人,途经此地吧。”
武贞锦心中有了思量:“舅舅和表哥可在府中?现下何人在外应对?”
“老爷和少爷晌午出门了,说是过两日回来。现下是管事在安抚,不过那位小姐不依不饶,谁劝也不肯消停,指名道姓要让您出去见她。还威胁说,若是您不肯出去,就去告官。”
武贞锦回想起危急万分时突然现身勒马的玄衣男子和高处箭无虚发的弓箭手,便知那是二皇子安排在她身边守护她的绿领卫。明明皇子府都出面插手,这女子依然我行我素、毫不畏惧,这女子的身份定是十分高贵。
现如今京中能不卖二皇子面子的女子凤毛麟角,这般沉不住气、毛毛躁躁打上门来的姑娘,恐怕也只有那位以泼辣直爽闻名四海的懋宁公主了。
“本姑娘的耐心即将告罄,你不必一直用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我,让你家小姐出来,否则我掀了你们府邸,让你们统统下大狱!”
管事好话歹话说尽,想将她们一行人请进府中说话,可是这几位铁了心要将事情闹大,在府外吵嚷不停,引得无数乡亲围观,对着死去的骏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管事眼见事态压不住,便犹豫是否该请老夫人和夫人出来主持大局。
管家正犹豫的当儿,回身望见表小姐施施然自正厅处走来,如获救星,忙恭敬行礼,试图凑上前去为小姐讲述眼前情况:“小姐,现下......”
却只见表小姐纤手一抬,他只得退后让行,眼看表小姐站到人前,对着那来回踱步,口中毫无遮拦的女子缓缓行礼:“民女武贞锦,不知公主殿下驾到,未能及时相迎,望殿下恕罪。愿公主千岁顺遂安康、仙福永享。”
懋宁原想给武贞锦一个下马威,斥责她尚未出阁,却当街和外男亲密无间,还连累她的骏马被皇兄的绿领卫射杀,殒命当场。初次见面,便如此不顺、结下仇怨,她定是要好好惩治这位武姑娘,杀杀她的锐气。
可是如今这个武姑娘一见面便恭敬有加,反倒让她不好发作。再加上下面围观的百姓听说公主驾临,手忙脚乱的跪作一团、口呼千岁,不时有几个孩童睁着无辜双眼抬头偷看,更是让刚才蓄意装作无赖模样的懋宁自觉无地自容。
懋宁一边不住说着“免礼”,一边羞愧万分的带着侍卫脚步匆匆的进了陈府,妄图躲避门外百姓的殷殷目光。
懋宁回首间望见武贞锦缓缓起身、慢步轻挪,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快些动作,速速把门关上!”
管事想到刚刚自己对着金枝玉叶半威胁半诱哄,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双腿瘫软,许久没有气力从地上爬起来,还是武贞锦轻声吩咐他找人将门前的死马搬进来,他才回过神来,被仆从扶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眼见自家小姐气定神闲的朝着公主消失的方向走去,忍不住咕哝了一句:“表小姐好胆量,日后定是不凡之人。”
懋宁身份已被挑明,自是不再伪装,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中,眼神犀利的打量着站在眼前的武贞锦。
眼前的女子虽貌美,不过比起父皇后宫中费劲心力搜罗来的各地美人却稍逊一筹,举止间少了些成熟女子的韵味。这般平庸之人,为何能吸引皇兄目光,竟让他耽搁在蜀地这么久,甚至第一次缺席了她的寿辰宴。
正厅内寂静无比,武贞锦端正身姿,任由这位年幼的懋宁公主上下打量。
“你今年几岁了?”
“十七岁。”
“几月生辰?”
“十二月。”
“十七岁还未婚配?皇兄今年只有十六岁,怎么会看上这个老姑娘。”
武贞锦扯起唇角,老神在在,对这番侮辱人的言语充耳不闻。
懋宁公主今年只有十四岁,听闻前几个月刚与沛国公府世子定亲,圣上亲口允诺,待公主过了十六岁生辰,就要让他们二人成婚。
若是按照公主的婚事来看,她如今这个年岁尚未婚配,确实是年岁稍长了些。
“你是怎么和我二皇兄相识的?你可知以你的家世,即使嫁到皇子府去,也只能做个侍妾。”
“公主说的是,谢公主不吝赐教。”
懋宁本以为能看见武贞锦气急败坏的模样,却不想被这恭敬的话语噎得一时忘记如何继续盘问。
毕竟她起初以为,以武贞锦这般低贱的家世,就是妄图攀龙附凤,如今被她戳穿,定是要百般辩解,摆出一副清高模样,或是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转头和皇兄告状。
却不成想这武贞锦此刻竟然八风不动、不卑不亢,着实让她吃了一惊,此刻才高看她一眼,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本公主才不屑教化你,倒是你,既然心悦我皇兄,为何在街道上和别的男子举止暧昧,莫不是要学那些多情男子,处处留情?”
“懋宁!休得胡言!”
韩聿的声音在旷阔的正厅回荡,懋宁起初听见皇兄声音面上一喜,随后察觉皇兄是在回护武贞锦,顿时十分委屈,撇着嘴继续逞强道:“我又没说错,众目睽睽之下,她抵赖不得!”
韩聿此刻站在武贞锦身侧,自然而然的牵起武贞锦的手,俨然一对儿璧人。
眼前情景越发让懋宁觉得委屈,兄长向来对她宠爱有加,从不曾对她冷言冷语过,现如今兄长竟为了这个武贞锦对她大喊大叫,她自觉皇兄重色轻妹,受了屈辱,泪水倾泻,夺门而出。
韩聿微微侧头示意,启荀便追了出去。
武贞锦转身朝韩聿行礼,却被韩聿拦住动作:“懋宁自小养在宫中,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养成了这般骄纵的性子。今日她一时冲动,险些撞伤了你,我回去定会好好罚她。”
她今日去见裴朗的事,只怕韩聿早有耳闻,懋宁公主为何一时情急驾车试图撞她的缘由,韩聿心中必然一清二楚。可是此刻他什么也没问,一心关切她,替懋宁给她道歉,武贞锦再也无法如刚才一般镇静,平添了几分被人抓包的窘困。
“公主千金之躯,险些因我受伤,本就是贞锦的罪过,若殿下再因我而怪罪公主,那我日后愈发难与公主相处。你只当为了我,别再与公主发火了。”
韩聿轻轻抓着武贞锦的手,恨不得将她的眼眸看穿,她面上是为懋宁求情,本质上还是不想让他深究今日之事。可她不知,今日她宁信裴朗,也不肯求他一句,才真真伤透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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