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文绣白是陈家积年的旧识,如今嫁予陈绪礼做新妇,陈家上下自是欢喜不已。

陈夫人早早备下厚礼,接过儿媳的敬茶后,便当众宣布将陈府中馈交予文绣白打理。

文绣白自是不敢接,慌乱推辞道:“母亲,这可万万使不得,绣白初来乍到,怎可担此重任。”

陈夫人将文绣白拉到身旁,拍着她的手宽慰:“你在白府便一直主中馈,大小事务皆精心操持,从无错漏。到底是我年纪到了,想偷懒歇歇,难道这点儿心愿,你也不愿意成全?”

陈绪礼明白母亲是真心善待绣白,便从旁附和:“贞锦之前一直帮着母亲操持府中庶务,如今你们姑嫂齐心,定能将府中操持的井井有条。”

文绣白抬眼望向朝她点头的武贞锦,这才命身旁的贴身女婢接下了府中库房的钥匙和账目。

一家人第一次一起用早膳,倒是十分其乐融融。

老祖宗最是关心武贞锦,见她摘下面纱后便一直垂头,还粗鲁的试图将碗端起遮挡在唇边,不禁起了疑心,定睛审视,便看见她唇上的新鲜伤痕:“你这唇角怎么回事?怎么伤的这么重。”

赤玖心头一紧,生怕小姐露馅,紧张的绞紧手中的绢帕。

武贞锦则落落大方的抬起头,羞赧一笑,有些嗔怪道:“外祖母可别提了,本来我遮掩的好好的,您还非得点出来,让旁人笑话我。”

陈绪礼昨夜刚开了荤,对这种痕迹最是敏感,心中也奇怪,有些焦急地接话:“此话怎讲?”

“昨夜我与那群娇小姐斗酒,喝了一坛多,夜里腹胀,醉醺醺的起夜,绊倒在地,硬生生磕在了桌角,疼了好一阵呢。”

这番说辞众人本是信的,老祖宗和陈夫人还斥责她身为闺阁女子,不该与人逞凶斗狠、拼酒争嘴。可是偏偏赶上韩聿亲自来府中下聘,无数抬聘礼流水般抬进陈府,陈府上下皆被惊动,跑到正堂会客。

陈老爷和陈绪礼望着二皇子唇上那与武贞锦唇上别无二致的新鲜疤痕,皆是一惊,默契的对视一眼后,陈绪礼恨铁不成钢的朝着正厅屏风后的武贞锦剜了一眼。

刚被赐婚,便这般急不可耐,当真是有辱斯文。

武贞锦倒顾不得这些,她更想知道,昨夜韩聿承诺带她回京都一事,何时才能兑现。

“贞锦自幼失怙,多亏舅父舅母数年间精心看护,方能成长得这般恭谨持重、明媚端庄。本宫不胜感激,特备下薄礼,望舅父舅母笑纳。”

“殿下这么说,当真是折煞小人。”陈老爷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继续讲道,“贞锦这孩子命苦,还未降生便随她母亲在战乱中与我们走散。我们全家散尽钱银苦寻八年,好不容易才将她寻回。寻回来时,这孩子遍体鳞伤、骨瘦如柴,许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连三年口不能言。”

许是回忆起当时情景,陈老爷眼角有泪,陡然跪在韩聿面前,诚恳道:“我陈某不过一介升斗小民,在权贵豪绅面前尚且卑微如蝼蚁,在天皇贵胄面前自然更是微末如屑、不值一提。可是小人还是斗胆恳求殿下,看在小人那可怜的妹妹面上,善待贞锦。小人全家不求富贵荣华,只希望殿下能如昨日所言,对贞锦珍之、重之。若有一日,贞锦犯了错,或是殿下厌弃了她,求殿下千万手下留情,留她一条性命,只管将她遣回家中,小人和犬子,仍愿意照顾她至终老。”

韩聿数次试图搀扶陈老爷起身,可陈老爷执拗,非要得到一个承诺。

韩聿见他们父子二人发自真心,抬眼望向屏风后不住擦拭眼泪的武贞锦,郑重道:“我愿对天起誓,若有一日我背弃贞锦,愿受万箭穿心之罚。”

众人本想得个承诺,谁知这位二皇子竟然立下如此重誓。想必他们二人当真深爱彼此,二皇子殿下才会如此言之凿凿、情真意切。

许是被二皇子的重誓感动,陈家人难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着两人在府中小聚片刻。不过有了前车之鉴,陈府还是生怕他们二人在成婚前闹出丑事,特意指派了两个稳重婆子跟着。

“殿下今日一诺,当真让贞锦讶然。”

韩聿本就知晓她在正堂之上,自是不介意她将话听了去:“毓儿,此话发自肺腑,并无半句虚言。”

武贞锦望着韩聿真挚的神情,情随意动,踮起脚尖扑向韩聿,双手抱住了他的后颈,脸颊相触,她在他耳边轻声回应:“我知道,若今生你此情不负,我必不负你。”

两个嬷嬷没想到小姐这般孟浪,待她们二人反应过来,武贞锦已然松了手。

两个嬷嬷望着深情款款彼此对视的二皇子和自家小姐,还有二皇子身后挎着兵刃的贴身护卫,终是选择闭嘴,恭顺的垂下了头,视而不见。

十日后,韩聿早早带着兵马前来接应武贞锦,武贞锦行李颇多,七辆马车才堪堪装下,就这些还是武贞锦将陈家准备的东西仔细精简过后的数量。

陈家人心疼武贞锦孤身一人前往京都,唯恐她路上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上到文玩字画、笔墨纸砚,下到她惯用的被褥枕头、茶盏碗碟,统统准备了许多。武贞锦推脱不过,只得着赤玖选了些最常用的,其他一概不要。

武贞锦出发那日,早早进宗祠烧了香,随后去外祖母房内伺候她洗漱穿衣。陪众人用过早膳后,她于正堂之上,一一拜别陈家众人。

外祖母昨夜一夜未眠,只要一闭上眼,她那早逝的女儿便会浮现在她眼前,如今看着亲外孙女跪地磕头,她的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淌:“我的好孩子,外祖母舍不得你!”

祖孙二人哭作一团,陈家众人也跟着抹眼泪,还是陈老爷和陈夫人顾及长辈身体,忙劝阻道:“贞锦此去,乃是去做皇子正妃,是去京都享福的。母亲可千万莫要太过悲切,免得伤了身子。”

武贞锦用绢帕为祖母拭泪,再次保证道:“外祖母安心,此去京都,我定会谨言慎行,绝不轻易出头。您莫要再伤怀,千万保重身体。”

众人一同将武贞锦送至大门口,老祖宗的贴身侍女亲自将一个妆奁塞到她的马车上,舅舅和舅母则送了一个一卷书册大小的木匣,陈绪礼携文绣白给她塞了六万两银票。

武贞锦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生活了近十年的故土,挥别了她在世间仅剩的几位至亲,踏上了一条全新且未知的道路。

望着祖母从私库中为她精心挑选的陪嫁首饰与金银,舅舅舅母为她备下的京都铺面与庄子的房契,兄长和嫂嫂为她备下的银票,武贞锦更是泪眼涟涟。

“小姐,您昨夜就没睡好,再哭下去,眼睛就要熬坏了。”

赤玖眼见小姐伤心不已,忙将一切收拾妥帖,不敢再让小姐伤神。

俊朗的战马亦步亦趋的跟在马车旁,韩聿听着马车内传来的阵阵啜泣,更是心疼不已,挣扎许久,下令让车队原地休整,自己则偷偷钻进了武贞锦的马车内。

武贞锦本来情绪已经大好,渐渐缓过神来,谁承想韩聿又来裹乱,她不得不继续扮作伤心模样,在眼眶中蓄起眼泪。

韩聿见赤玖仍安坐在一旁,只觉碍眼,吩咐道:“她们在准备午膳,你去为你家小姐拿些吃食吧。”

赤玖有些不放心,却还是不得不屈服于韩聿淫威,忿忿不平的下了马车。

韩聿抬手将倚在马车上抽泣的武贞锦揽在怀中:“你这也是第一次离家,伤心、思念皆是在所难免。若是你思念的紧,回头我命人将你舅父一家请来京都与你团聚,可好?”

武贞锦本就为复仇而来,所图之事当风秉烛、履薄临渊,她自己牺牲也好、失败也罢,皆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可若是将舅父一家牵扯进来,那便只会让她左右为难、进退维艰。

“外祖母这般年岁,怎可受舟车劳顿之苦?舅舅与舅母本该安享晚年、儿孙绕膝,何必让他们为我操劳奔波?我知你此举是为哄我开心,可是若他们皆因为我而不得安宁,我又如何能开心得起来呢?”

眼见韩聿抿紧双唇,不再言语,武贞锦只得拉住他的手指,贴在脸颊处,故意呢喃道:“既然我要嫁予你,此生无论何时何地,有你一人,足矣。”

韩聿深受触动,另一只手臂紧紧揽住武贞锦纤细的腰肢,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他颤着唇,声音有些发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却暧昧:“毓儿,我此生,只属于你。”

武贞锦被搂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觉得此刻的他似乎有些癫狂,与往日的温柔稳重的二皇子形象相去甚远。

“韩聿,你弄疼我了。”

韩聿似是紧紧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绝不肯轻易松手,反倒有些病态的要求:“不要叫我韩聿,唤我聿儿,以后都唤我聿儿。”

我不要做胥朝的二皇子韩聿,我只想做你的聿儿,做你唯一的聿儿。

姐姐,为何你根本就记不得我呢?

为何偏偏独留我一人在宫中煎熬?

你说过,你会接我回家。

为何你却食言呢?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