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瞥了一眼顾望津两人,认出这是刚刚进入客栈的主仆。
她目不斜视坐到虞朝旁边道:“小姐,马车都已租赁好了,明日还要赶路,不如早些歇息?”
清荷这意思是有些话不方便在这说?虞朝立即领会,点点头,转头对小二吩咐道:“安排两间空房!”
小二本来昏昏欲睡,一听有生意,立即打起精神来,小跑着过来:“好嘞!客官您跟我来!”
小二一看虞朝三人那气度不凡的样子,就知道是个有钱的主,故而也不多问,直接将三人就带上楼。
小小的白石客栈,自然比不得京城的繁华,不过这里上房也算是整洁干净,看得出来店家是用了心思的。
小二正要说上几句客套话,猝不及防感觉后脑勺一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芙蕖收回手刀,确认小二确实晕了之后才放下心来。
清荷立即汇报外面的情况:“我带人将白石客栈包围后,又派人去周围盯着,大约半柱香前,东南来报,有三四十人马正在向这里逼近,我担心让他们发现我们后,会破坏小姐的计划,便让所有人撤到西边树林里,居高临下,既能看清这里的情况,也能在短时间内赶来应援。”
清荷一边说一边走向桌子,打开茶壶,用手指蘸取了一些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些图案:“此刻,对面有三人位于西面官道,另六人分布在西面官道周围的草丛或树林里,东面官道亦有两人,其余人皆在白石客栈对面的山坡上,我来这里之前,山坡上派出两人正准备勘探我们人所在的树林,不过小姐放心,以那些江湖中人的本事,不会让他们察觉到什么的。”
西面和东面?东面虞朝倒是能理解,暗杀虞家子嗣一事,到底不够光彩,所以要盯着京城,以免被人发现,那西面呢?
虞游川所投靠的飞瞿营应在北面,如果是为了刺杀他,为何不往北面派出探子,而要在西面?
时态紧急,虞朝也没时间多想,此前,为了以防不敌逃兵,除了自己和芙蕖,她另外安排了五人先一步住进客栈以便接应,现如今,是该用上这些人的时候了。
虞朝让清荷叫来其中一个江湖绰号“风不追”的侠士,对他吩咐了几句,然后让他换上店小二的衣服。
风不追准备好后下了楼,他也不在意顾望津两人,绕到后院拿上蜡烛和剪刀,然后又回到大堂,剪短了一些有点黯淡的烛火的灯芯,又将一些快燃尽的蜡烛换上了新的。
他一通忙活,少说也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然而这期间,顾望津都没和他说话一句话。
风不追瞥了几眼顾望津,然后拿着一壶热茶走了过去:“两位的茶想必凉了吧,不妨让我给两位换上一壶新的?”
顾望津不置可否,风不追于是放下茶盏,又给他们各倒了一杯,风不追正要离开,却被顾望津拦住:“怎么换了个小二?”
风不追额头冒了些汗,他冷静道:“我们轮着休息,现在已是他休息的时间了,两位客官找他可否有什么事,要不我去叫他?”
“不用了,”顾望津笑笑不语,端起茶杯,“不过觉得奇怪,多问了几句。”
风不追见顾望津要喝茶,原本要离开的身子顿了一顿,就这么微微一顿,顾望津手中的茶杯就化作利器向他面部飞了过来。
风不追吓得瞪大了眼睛,身子倒还算灵活,轻功施展躲了开来,与此同时,自他左手处飞出暗器,朝顾望津身体而去。
若是平时,这样的攻击在顾望津眼里不值一提,可现下,不知怎么,他竟觉得两腿一软。
电光火石之间,他无力躲开,只能用手去接,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飞来的暗器竟然是一条蛇,他接过后,猝不及防被蛇咬了一口,毒素立即顺着手上的伤口涌了上来,他立刻用内力逼去毒素,没想到那股无力感变得更深了些,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恐怕是中毒了。
好深的心思!
顾望津大抵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估摸着这假小二通过蜡烛让他中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这种毒不致命,但一旦催动内力必遭反噬,这也就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才意识到自己中毒的原因。
等到估摸着自己中毒后,假小二特来刺激他,让他使出内力,从而让毒性发挥,这时候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又让毒蛇咬他,为了逼出毒素,他只能再次使用内力,从而让之前下的毒药彻底发挥药性,可真是一环套一环,看来今夜,任务不会那么顺利了。
顾望津甩掉小蛇,不敢擅动,但也不见任何惊慌,他只是大声喊道:“阁下既设下此局,难道不准备现身吗?”
另一边听见顾望津声音的虞朝估摸着烛火里的毒药挥发得差不多了,这才从楼上走了下来,不疾不徐来到顾望津面前道:“向晋源侯问好。”
见来人竟然知晓自己主子的身份,一直跟在顾望津后面的侍卫崔宁立即拔出剑对准虞朝,他也中了毒,剑都有些拿不稳,却不见半分畏惧。
驿中的气氛随着顾望津一方突然出剑降至冰点,芙蕖哪里能看着自家主子性命受到威胁,当下不甘示弱,也跟着拔出了剑。
“芙蕖/崔宁,住手!”
虞朝和顾望津同时出声制止了打斗,而芙蕖和崔宁听到指令后,也同时收回了剑。
顾望津上下打量了一眼虞朝,认出她腰间挂着的玉,再加上面孔陌生,立即猜出了虞朝的身份:“虞六小姐果然不简单,居然一眼便识穿了本侯的身份。”
虞朝对于对方也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并不感到奇怪,毕竟是前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晋源侯,若无这点本事,那可真要叫自己看不起了。
虞朝回道:“侯爷也不简单,这么快也猜到了我的身份。”
顾望津无意寒暄,直言道:“虞六小姐既然知道本侯的身份,想必此行是为取本侯性命而来?”
“不敢,”虞朝说得真诚,“虞家处境本就艰难,岂敢再惹侯爷您?”
这般睁眼说瞎话,顾望津气得发笑:“不敢?难道这毒是本侯自己下的?”
虞朝尽量装得真诚:“我这也是为了活命啊,早就听闻侯爷杀伐果断、狼戾不仁,既妄图与侯爷合作,那也得先保证自己安全才是。”
顾望津此生最讨厌被人威胁,他语气不善:“虞六小姐做此龌龊事,本侯若遂了你的愿,岂不窝囊?不如以命相博,倒也算死得其所!”
虞朝看着顾望津那几乎能锻出刀的眼睛,有些心虚,这重重保障之下,她可以确定顾望津必然毒入四肢,但却不能保证顾望津在此情况下失去一战的能力,况且他也不需要亲自擒拿住自己,只需要发出号令,外面的人就会一拥而入。
虞朝心里较量了一下,语气缓和下来:“侯爷一生传奇,若是折损在我这小女子的阴谋诡计下,百年之后,恐也为人耻笑,即便真活了下去,以我这毒药和蛇毒两相结合的毒性,我敢保证,普天之下,若我不应,侯爷一月之内必定找不出解毒的法子,而一月之后,侯爷不死也得半残,这一生雄心壮志,怕是就此落了空。”
威胁完之后,眼看着顾望津脸色愈发难看,虞朝又赶忙说好话:“更何况侯爷到现在都没发出信号,想必也不想和我鱼死网破,对吗?”
顾望津冷笑一声:“本侯只是不敢相信虞家满门忠烈,竟然会出像虞六小姐这般蝇营狗苟之辈。”
虞朝心下怆然:“若是可以,谁不想光明正大、清清白白地活?无奈臣子不二,帝王不信,为了活下去,也只能行此下等之事,然而只要心怀天下,为生民家国而活,纵然有时为世人不齿,难道就算是小人了吗?”
这话说到顾望津心里,他面上一僵,神色缓和下来,虞朝抓住机会,又道:“就如侯爷一般,纵背负万千骂名,亦救万千百姓,那区区虚名有何重要?”
前面还在威胁,现下又拍起自己的马屁,顾望津当真是不懂虞朝在想什么。
若论距离,飞龙卫肯定比自己藏在树林的伏兵要更快赶来,虞朝权衡之下,取出一个药瓶放在桌上:“我先给侯爷下毒,是为得到一个与侯爷交谈的机会,如今又给出解药,是为表明诚意,还望侯爷思量一下,再做决定。”
顾望津拿起药瓶,并不急着打开,而是摩挲几下,不知在想什么。
这虞六小姐当真有点意思,先给自己下毒,表明自己有杀死他的实力,又给出解药,似乎在说虽然我能杀死你,但我并不想这么做。
顾望津笑了笑,意味不明道:“可本侯怎能知道,你给的是解药还是毒药呢?”
虞朝刚要解释,却见顾望津打开药瓶一饮而尽。
“你怎么……”就在顾望津以为虞朝要问他为何怀疑又吃下解药的时候,就听见对方冷不丁道:“全吃了,这药做起来且不易呢!而且所用药材极其昂贵,你喝一点就够了,何必直接干了!”
饶是顾望津习惯波澜不惊,此时都忍不住无语地笑了两声,这虞六小姐到底是有多穷,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考虑银钱问题?
“算了!”虞朝很是“大方”,“总之这药除了解毒也能强身健体,吃多了也没坏处,不过既然侯爷得了好处,是不是也能和我谈谈?”
顾望津皮笑肉不笑:“虞六小姐怕不是账房先生带大的,这么能算计!”
虞朝厚着脸皮道:“侯爷过奖了!还望侯爷给个机会,和我坐下来好好谈谈。”
顾望津不置可否,重新坐了下来,又拿了个没用过的杯子,放在自己的对面:“看来虞家果然如同圣上所担心的那样,有不臣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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