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孔易康归京报君恩,苦妹妹始知前世因

“哥哥?”虞游川有些反应不过来,少顷,这才有些惊喜问:“朝儿?”

“是我啊!”虞朝上一世唯一一次见到虞游川,就是在他尸首被抬回来的那天,如今重来一世,一切都变了,她又怎能不激动,当下不顾礼仪,直接冲进虞游川怀抱,恨不得痛哭一场才是。

虞游川虽一直知道自己有个寄养在道观的妹妹,但因道长箴言,这些年纵有心也不敢问侯一二,所以前两日听说这妹妹要回来的时候,倒有些“近乡情更怯”起来,没成想,今日竟在白石意外相逢,而且这妹妹对自己还颇为亲近,一时之间喜上心头,都有些忘记当下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位是?”眼看着两人被重逢的喜悦冲昏头脑,跟着虞游川进来的另一人忍不住问道。

虞游川这才想起今日的目的,连忙正色道:“这是我那自幼寄养在道观中的妹妹虞朝。”

虞朝没想到虞游川并不是孤身前来驿站的,有些好奇地打量起另一人。

那人看起来至少有六十了,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整个人透露出来的儒雅淡泊风骨叫人看了就不自主生出几分敬佩。

虞朝问虞游川道:“这位是?”

虞游川也没什么要隐瞒的意思,如实相告:“这位是孔太傅,也做过我的老师。”

孔太傅?虞朝一时没反应过来。

前世为了帮助那人夺得帝位,没少跟朝臣们打交道,可虞朝确实不记得朝堂上有什么姓孔的太傅,而且这个人还做过虞游川的老师……

孔易康!

虞朝终于想起来了。

这也怪不得虞朝记性不好,而是在前世,这位孔太傅自先帝死后,就再没出现过。

孔易康是先帝亲点的太子太傅,先太子去世后,就顺理成章成为了皇长孙的老师,而作为长孙伴读的虞游川,自然也算是他的学生。

这位孔太傅可谓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帝王之术、兵法农桑,就没有他不擅长的,而且又极善教书,在成为太傅之前,曾是国子监祭酒,如今朝中半数官员,都受过他的教诲。

如果说虞府或者说镇北军是先帝留给皇长孙稳定兵权的倚仗,那么孔易康就是稳定政权的存在。

只是谁也没想到,先帝死时,六皇子居然会发动政变,一朝江山易主,孔易康也心灰意冷,在昌宗准备重用他前先一步辞官回乡,自此消失了踪迹。

没想到今夜居然会在这小小的白石客栈见到这么一号人物,虞朝意外之余,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先前顾望津说虞家有“不臣之心”,虞朝虽觉得有些突兀,但也只觉得顾望津是顺着昌宗的意思胡乱给虞家扣罪名,可现在想想,顾望津应当是在识破自己身份的那一刹,认为虞家和孔易康之间早有了勾结,换句话说,他觉得虞家站在了长孙那边。

虞朝本以为虞游川是今夜顾望津的目标,但现在看来,孔易康才是。

前世,整个虞家都觉得虞游川是为了迎虞朝回府,这才连夜回京,不幸在路上遇到了抚远逃兵,命丧白石。

连今生在见到孔易康之前,虞朝自己都觉得是她害了虞游川,要不是她,虞游川怎会给旁人送了这么好的一个杀害自己的机会?

可现在,虞朝看着虞游川和孔易康两人结伴而行的样子,不由得冷笑,原本对虞游川那点愧疚荡然无存,转而讽刺道:“哥哥今夜来此,家里其他人可知道?哥哥做出这样的举动,又可曾想过将军府?”

虽然上一世,因为白石客栈刺杀一事不能为世人知晓,昌宗没有以此发难,但今日之后,虞家风波不断,整日里如屡薄冰,到最后就只剩下一副的空壳子,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位才能一登基就灭了虞家。

今夜之前,虞朝一直觉得是自己将虞家拉进夺嫡之事,才会引起昌宗不满,现下看来,未必没有虞游川的缘故。

虞游川本来见虞朝娇滴滴地喊自己哥哥,又一下子抱住了自己,心生感动,可她突然之间发难,且语气颇有不善,一时之间,弄得他是如芒刺背,话也不敢说了。

虞朝见虞游川瞠目结舌的样子,有些心软,罢了,就算哥哥今夜不来此处,当论他做过七年长孙伴读,以昌宗那位多疑的性子,难道虞家就真能和皇长孙分清界限了?

她恢复平静,简短地将今夜之事说了一下,略去自己和顾望津两人的大逆不道之语,只说顾望津不想奉皇命行不义之举,想要和长孙聊聊,寻一个能保全双方的万全之法。

虞游川想不到自家妹妹心思竟如此玲珑,脸上难免露出骄傲神色。

倒是孔易康,听了虞朝的话,突然问道:“我有一事不明,望六小姐解惑,你是怎么知道飞龙卫会在此处设伏?又是怎知我今夜会来此?据我所知,从临安回津州的路上,并不会经过这里。”

饶是很快被找到话里的漏洞,虞朝也自有应对,她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太傅有所不知,我在道观中住了十几年,这道家卜卦算命的本事,自然也学了个一二,昨日,我算出虞家将有一劫,劫在东南、丑时,便提前来此做了些准备,实不相瞒,我也是在看见晋源侯之后,才有了一些猜测。”

孔易康不依不饶道:“六小姐既然从小养在清云观,怎会认识晋源侯?”

正在虞朝思考如何对应孔易康问题的时候,虞游川却突然打岔道:“哎呀,我妹妹如何知道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应对眼前之事!”

虞游川说完看向了顾望津。

顾望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看见孔易康看向了自己,于是略微躬身行礼,不过他似乎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只是时刻关注着大门前的三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孔易康一时哑然,还真不纠结了,走到顾望津面前坐下。

两个好似活了千年的狐狸斗法,虞家两兄妹也没什么能插得上手的,于是坐到一旁的桌上说起话来。

虞游川小声问道:“妹妹为何会识得晋源侯?可别用算命那套诓我,清云观观主乃是祖父旧相识,我与她也相识过几次,观主根本就不会什么算卦相面的本事!”

虞朝一惊,又觉得宽慰,她这哥哥看来也不是个蠢的,不过重生一事太过超出常理,即便对面坐着的是她亲哥哥,她也没有全盘脱出的想法。

“古有留候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今有虞家女朝,居临安不忘津州,救长兄于白石雨夜,”虞朝俏皮地眨了眨眼,“清云观表面上是个不问俗事的道观,但观主早年从峨眉,与江湖牵扯颇深,而普天之下,又有何事避得了皇权?”

虞朝故作高深:“若让世人得知清云观插手皇权之争,那清云净土自此之后恐成焦土啊!”

虞游川被唬住了:“你的意思是观主帮的你?”

虞朝点点头,认下了,她也不怕虞游川一封书信问到临安,反正观主从来护着她,别说这么一件“小事”,就是杀人放火的不仁之事,观主也只会觉得她自有苦衷,毫不多问便替她遮掩。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顾望津的声音:“太傅果然智谋无双,津,十分佩服。”

成了?虞朝连忙停止叙旧,注意另一边的动静。

孔易康谦虚道:“我长侯爷几十岁,不过是活得久了见得也多,等到侯爷到了我这个年纪,当是远超于我的,只是侯爷如此胸有千壑、桀骜不驯,当在黄沙之上,纵马横枪,却蛮夷千里,而今留在京中,阴谋诡计、搅弄风云,实在是可惜。”

“可惜?”顾望津忽笑了,“何为可惜?黄沙百战、马革裹尸是英雄,暗夜行走、千金不移难道就不是了?”

孔易康一愣,继而竟恭恭敬敬作揖行礼:“倒是我狭隘了。”

虞朝看两人你来我往、相谈甚欢,正要道稳了,就听见顾望津语气不善道:“今日我若就此放过大人,恐怕那位不能放过我啊!”

一听这话,虞游川立即拔剑相向,虞朝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脑中又浮现出前世虞游川毫无生机的苍白的脸,连忙上前一步,横在两人中间。

虞游川担心虞朝受伤,想要将她拉回来,没想到虞朝非但没有听话,反而和顾望津周旋起来。

“侯爷觉得我明知今日布局,会孤身前来吗?”虞朝说完又看向孔易康,“而孔大人于长孙何其重要?在明知侯爷今夜会来此的情况下,长孙岂会不做任何部署?”

顾望津含笑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本侯今日刺杀不成,或可活,若就这样放走孔大人,则必死,换做六小姐,当做何种选择?”

以昌宗的性子,如此重用顾望津,断不是对顾望津有多信任,而是觉得晋源侯府无权无势,好拿捏罢了,所以说顾望津虽看着风光,但实则处境还不如虞家,生死只在昌宗一念之间。

虞朝也深知这个道理,故而她并没有打算让顾望津无功而返。

“谁说我想要侯爷就此放过孔大人了?”虞朝这话一出,不止顾望津,连孔易康和虞游川也忍不住看向她。

虞游川拉了拉虞朝的袖子:“妹妹你在说什么呢?”

“哥哥放宽心,”虞朝宽慰完虞游川,又对顾望津道,“其实不仅侯爷需要这场刺杀,我们也需要。”

虞朝看了一眼津州城的方向,道:“孔大人纵然今日能安然无恙回京,谁又能保得了之后?相反,若孔大人奄奄一息出现在津州,再加上之前长孙遇刺一事,世人难免多加猜测,即便是为了身后之名,那位自此恐怕也不敢再无端行谋杀之事了。”

虞朝这个主意确实能让顾望津交部分差,但这场戏对于孔易康或是沈思安的好处要远大于顾望津,甚至对于昌宗来说,孔易康重伤回京,还不如顾望津没有采取过任何行动更好,所以很明显,虞朝并不足以说服顾望津。

孔易康看出顾望津的不为所动,于是顺着虞朝的意思说下去:“先帝在世时,曾留长孙金羽三十六暗卫,今日你我交锋白石,无非两败俱伤,不如配合着演一场戏,权且多留一条退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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