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客栈的屋子不大,床前有一张小小的桌子,桌上一盏烛火不知疲倦的跳动着。
程屿把唐荥按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给他,语气不善的说道
“这两天你一直跟着我!”
他决定先发制人,面前那人颇有些小性,他总得占一个先机,不然连开口辩解都不知如何。
“所以,你已经发现不了我了!”唐荥没接他的话,又问了回去!
程屿心下一惊,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他手指微蜷,用声音来加大气势“你···你不是说要回华山吗?”
“我不来你就死了!”唐荥丝毫不留情面
“诶!”程屿站起身“我···我··怎么会!”他开始结巴
“经脉废了几条!”唐荥根本不容他辩解,继续咄咄逼人
“呃···”程屿缓缓坐下,弱弱的说“两条!”
唐荥目光转过来,分明带着洪水决堤的气势,还有一触就碎的情绪“是谁做的!”
“这 ···跟你无关!”程屿半天憋出这句话
“跟我无关!”他忽而红了眼睛,滴出两滴泪来,胸腔不住的上下起伏,似乎这两句话就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程屿倒吸了一口凉气,察觉心脏隐隐作痛,真是奇怪,他心脉明明没事,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人而心中惊悸的!他一定是唐门的 ,眼泪都能当暗器,专攻他的心脏。
“不是!都已经这样了,我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程屿吞吐着说
“是你师门吗?含渊谷的人吗?”他不依不饶非得得出个结论
“唐荥!”程屿也带了一丝怒气,眼尾扫上了薄红,显得他的瞳色更加清浅“能怎样呢?杀上含渊谷去,经脉废了就是废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内力不如从前,但我练练,也不一定比你差!”
“他们··”他死死的咬住牙齿,可还是控制不住泪水涟涟,唐泗水啊!你再哭下去,就要把那山给淹了。唐荥声音也有些颤抖,难以置信的说“他们可是你的师门,怎么能···”
“你以为所有人的师门都似你师门那般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吗?”他说着有些落寞
“你是··毒童吗?”唐荥浑身颤抖着问出这句话。
“唐泗水!”程屿动了怒气,大声喝道,他生气时眼睛会蔓延出丝丝的雾气,让人看不清楚“你走吧!回你的华山,我不用你保护!”
“你因我中那毒,才回含渊谷,才被人废了经脉,如今你仇家多如牛毛,你是在这里等着被人生吞活剥了吗?”唐荥丝毫不相让,竟也怒吼了出来。
“我不过含渊谷弃徒,再回去,自然是坏了人家规矩,没要我性命已经是好的了,你别什么东西都往自己身上揽,什么救不救你,只是我自己想回去看看而已!”程屿似被人抽干了所有力气。
“从前的事我不管,今后我不许你死!”唐荥硬邦邦的撂下这句话
“呵!”程屿冷笑“我死不死又能如何呢?”
“我···”唐荥一时噎住 ,当初程屿拿他的宝剑,拿他的师门来威胁,如今程屿自己有什么好不死的呢?
“你要是敢死”唐荥急促了呼吸“我也死!”
他酝酿了一下,放出的是这狠话。
“嗯!”程屿心下一沉,面色煞白“你···”
“我就撞死在你坟头,把“细腰”插在旁边,等我师姐看见了,一定把你从棺材里掘出来鞭尸!”
他还是带着少年的稚气,张口而出的混沌的话语,深埋谷底的是清澈的真心。
唐荥这这潭深水上面结了一层冰,底下却沸腾着蓄势待发的火山。
程屿“噗”的一下笑了出来“你呀!”他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真有出息!”
他收回目光,咽下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我有出息的何止这些!”
“罢了!罢了!泗水少侠,我错了好吗?”程屿举手投降“我不该瞒着你,不该这般不惜命,你放心,有你惦记着,我且活着呢!”总是这人先服软。
“谁惦记你!”唐荥别过头去,不想承认,可那人也算好哄。
“你来这一路,替我挡了几个人!”程屿温声询问
“没几个!”唐荥目光躲闪。
“我还以为天下太平了,武林中也有我一席之地,没想到是你唐泗水给我画了一个圈!”他歪头笑道。
“我只是……担心阿鸢!”唐荥强硬的别过头说道。
“是啊!那只臭鸟多金贵,劳您挂念,可臭鸟有翅膀,聪明机灵,总能化险为夷的!”程屿俏皮的说。
“才不是!我瞧他蠢得很,为了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差点送了命!”说着还白了他一眼。
“诶呀!泗水少侠!”程屿趴在桌子上,抬眼看他,还顺势摇了摇他的袖子,唐荥眼神躲闪,不敢看过去。
“鸟儿过去时常久居深谷,一朝高飞,便要堂堂正正不再遮掩,前尘旧事也罢,新仇旧怨也好,总得拿出来晒晒,总有一天他会挣脱掉所有负累,有真正的自由!”
“你真奇怪!”唐荥不敢回头,赌气似的回应了一句“一只鸟而已,有什么愁怨!”
“是啊!一只臭鸟而已,少侠放宽心!”程屿笑着回道
“要是我心小,宽慰不了呢!”唐荥转过头,撅着嘴说道
“那没办法了!要不以我心换你心,我这心大,再剥开给你瞧瞧!”他说着将唐荥的手放在胸口。
唐荥似触电一般的缩了回去,他压低了眉眼,略带委屈的说“你从前也是这样给人剜心头血的!”
“怎么会!”程屿伸出手腕给他,笑眯眯的说“手腕的血也可以!”
唐荥摸上他的手腕,上面有几道斑驳的痕迹,密密麻麻,一道盖着一道,已经看不出曾经的纹路,他嘴唇微微颤抖,他手指小心翼翼,霎时泪水满盈。今日是怎么了,从前开不了的口子,现在豁了个大洞。
程屿小心用手指抹去他脸上的泪痕,他手指柔软,摩挲上他的脸,带了一丝细腻温润,他轻轻说了一句“人各有命,我从不想亏欠,过去的事,我不愿再提,今后……”
他没说下去,今后的事怎么有人能预料到呢?
“今后,你这点血都留着,再不许给人!”唐荥抬了眼,眸中有一种坚韧的决心。
“好!好 !好!”程屿连说了三个好,只是此时顺着他,以后又如何呢?说到底,他也只是把唐荥这些矫情当做小孩子脾气罢了。
唐荥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又开始问道“今天遇见那个人是谁?”
“嗯···叫时行风,太湖派的!”程屿老实答到
“太湖派···”唐荥低头思索“这人跟着早就跟着你,也没动手,他要做什么?”
“他···”程屿犹豫了一下“他家小姐丢了,我见过一面,就想着跟他一起找!”
“是吗?你为什么要帮他找!”唐荥质问道
“行侠仗义啊!”程屿有些心虚的说
“他内力不浅,且轻功极高,太湖派向来有些偏门左路的功夫,还是要小心!”唐荥劝道。
“啊呀!”程屿打了一个哈欠“怕什么!你不是在吗?”
“诶!”程屿意识到不对“你···你不回华山了!”
唐荥白了他一眼“我跟你们一起找!”
“啊?”程屿有些不解“为什么?”
“行侠仗义!”唐荥拿他的话来堵他。
“行!泗水少侠,您啊侠之大义,小生佩服佩服!”他一边说着一边作着揖,向床上倒去。
唐荥坐在那里静静喝完一杯茶,发现那人缩在床里面,已然是会见周公的架势。唐荥慢慢起身,身后却传来一声
“喂!你不会又要去我门口站岗吧!”
“我!”唐荥一时噎住,他确实不放心程屿自己一个人。
“来来来!”程屿拍了拍身边的空床“躺我旁边,你该放心了吧!”
“不了!”唐荥赶紧拒绝“我就坐这里就行!”
“少废话!”程屿闭着眼睛骂人“有床不住,你矫情什么?”
“我···没有···”唐荥想解释些什么,却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放心,我洗澡了,新换的衣服!”程屿还在解释。
唐荥一时气血上涌,他赶紧念了两句经,可收效甚微,他把“细腰”放在床头,直愣愣的躺了上去。
程屿却像个树袋熊一样缠了上来,唐荥一时僵住,只能努力的控制呼吸的频率。程屿把手搭在他的腰间,腿也不老实,横跨在他的腿上,脑袋窝在他的胸口,将唐荥用胳膊腿给圈起来 。
唐荥一时紧张的不知怎么呼吸,程屿却在他的胸口蹭了蹭,还嘟囔了一句“你还挺香的!”
一丝红晕悄悄爬上他的脸颊,可程屿竟还不老实,头在他的胸口动来动去,贴在他的心脏地方,忽而秉住了呼吸,来了一句差点让唐荥吐血的话
“你心跳怎的还这么快!看来明日还得再给你开一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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