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德利推开门：“你果然在这。”

他仿佛没看见利里克收起来的东西：“没人找你麻烦吧？”

“应该说，幸好没什么人想起宣传我的职赋异能，”利里克坦言，“现在外边怎么样？”

布拉德利手里的综合机传出声音——

“非常好，米勒先生，虽然我不怎么喜欢这样的故事发展，但事态控制十分及时，”希耶拿在另一头说，“拉普拉斯中愿意站出来反对学校资金分配、奖学金等问题的学生太少，何况这件事听一听也就过去了——嗯，还有一部分人恐怕知道，在北斯帝莫高校联盟中，反对也是无效的。”

她看向自己身旁的艾维。艾维耸了耸肩：“不然呢？”

布拉德利：“艾维他们怎么样？”

希耶拿看了看另一边角落里凑在一堆的人。

那群人刚才还在放肆讨论着基金会“淘汰者”的理论，转瞬间被路过的艾维震没了声。

“还好，其他人都在R.S，艾维的话……虽说在基金会辅助进行的操作下，她没什么机会拿到高额奖学金，”希耶拿受辛西娅的影响，对基金会这块的问题相当熟悉，“但她前段时间在理工这边几个方向的理论上都得有成果和资金回报，也没人傻到敢在她面前疯狂展示自己在涉及投资、研发领域取得的成果，免得轻蔑失败还要被报以鄙夷。我听到您的声音了，米勒先生，艾维让我对您说您不必感到惊讶，人类的愚蠢就是这样无下限的。”

她这两天反倒对米勒的性格颇为好奇，毕竟利里克的态度与性格同新闻里表现出的差别太大。

对外时优雅疏远中透着客套虚假，和平时的差别太过明显，已经不是对外有所保留能解释的了——一个人实际上的性格和对公众表现出的性格固然可以有所不同，但对从小到大应付过不少社交场合的希耶拿来说，有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所以利里克·米勒这个人可以说是相当古怪，她对米勒的了解不多，就是不知道伯里斯他们怎么想。

而另外一头，利里克刚说完“拉普拉斯的学生已经白痴到这个地步了吗”，闻言首先赞叹“亨特小姐听力真不错”，然后解释：“对于我在拉普拉斯时没有进行过深入调查这件事，我深感抱歉。”

布拉德利：“所以你特地跑回来取材了？”

利里克：“是啊，你说的没错。”

“……”布拉德利敲敲额头，切断通讯，“如果你又想做什么有趣的事——”

“太危险，不要做了？”

“——你可以放心地说出来，”布拉德利放下手，神情诚恳，语气慷锵有力，“我们R.S感兴趣的事情一律不算是‘麻烦’。”

利里克看着他灰蓝色的眼睛，缓缓道：“……你们R.S的业务范围还挺广的。”

“准确地说，是为你找乐子的心情提供一点服务，”布拉德利把综合机的投影转了个圈，笑容轻松，“毕竟根据你在以往数次会议上的发言，你看起来更像是想搅浑水，有着给自己找点乐子的兴趣爱好。唔，或者说你们整个咨询室都是这样？”

“……看来他们把那么多会议记录发出去的速度还挺快。”

看来麦考利迅速做出了决断——利用这次突如其来的意外，其他的调查都可以稍稍后推。利里克思索一阵，忽然逼近布拉德利几分：

“所以你们R.S能给我一个合作理由吗？”

“咨询室，”布拉德利指着视频里露出的牌子，“他们想用你的职赋异能，同时也有继续发掘咨询室潜能的意愿。而每场有这个咨询室在的会议上，你所在的咨询室明显表现出暂时哪边都不想靠的态度。或者说，你就是咨询室的核心，整个咨询室都像你一样，目前更愿意搅浑水。

“但因此咨询室也一直没有接受过专一的服务对象。这主要是因为汀克塔克这一片区域的咨询室的服务领域有限，而你们的咨询室暂时不想在这一服务领域上表现出明显倾向，于是干脆合理接受汀克塔克的主要投资方——斯帝莫的基金会体系，长期处于服务于基金会的情况下。这样至少是偶尔为各大投资方提供短暂服务，而不是长期将宣传方案、影响力输出服务供给其中一方。”

“嗯哼，”利里克环抱手臂，“分析得不错，你继续。”

对他这种态度，布拉德利也不生气：“其实你做法背后的理由我有些兴趣，不过那是你的个人**。我主要是想提个建议——你们愿不愿意暂时有个客户？”

“哦？”

利里克看起来还真有点感兴趣了。

“如果你和你们的咨询室想暂时从会议、爆炸里抽身，考不考虑暂时挑个不涉及竞选月，却又让人挑不出问题的服务对象，比如R.S？

“其他的不好说，但只是将R.S包装一下，把服务挂在夏普名下的公司上还是没问题的，”布拉德利介绍起来，“我这里还有和夏普家的交易，也算代他们让你更近地观察一下夏普家的情况——”

“并且不需要真正加入夏普家的规划，还能借你远离竞争漩涡和夏普家退出斗争的势头暂时抽身，同时包装后的R.S依然有着存放在拉普拉斯大学的身份，还能遮掩掉我在拉普拉斯取材的真实目的——是吗？”

双方都藏着事情。

双方都心知肚明。

斯帝莫的灰色世界正如阿拉德家族，色彩缤纷、活力无穷的年轻外壳下仍旧是结构精巧的高楼，本就不求人与人之间有多少坦诚。

而布拉德利总是很神奇。他能不纠结于中间的距离，十分舒适地自由出入而不显冒犯，举止不疏远却非常有分寸，甚至把不坦诚说得无比坦诚：

“就是这样。”

“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建立在我个人猜测上的双赢方案，具体是否符合你们的利益，我提供的价格接不接受，要看你们的选择。R.S这边的话，”布拉德利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冲他一亮，上面全是R.S成员的聊天记录，现在还在不断刷新着，“过来的路上我就考虑到你可能在某个咨询室工作，有合作的可能，没想到马上就得到了确认。这是R.S拉普拉斯分部的窗口——经过讨论后，确定合作非常符合R.S眼下的需求，而我们只需要你们提供一些不涉及任何保密内容的信息。是否选择这份有利于我们的方案，也看你们的意向。而夏普家那边的打算你也一直知道，如果你需要较长的时间观察和考虑，将我提出的方案当成这期间的过渡也没问题，至少夏普家在我包装过的合作期间不会有更多动作。”

这些推测并不难。

姑且除去其他可能性，暂时将利里克特殊的地方放在一边，作为一名表面上没有其他涉政治涉学术身份的作家，能被各方用这样的态度拉拢，而且没有依初那样在各类研究上的价值，又涉及宣传、影响力等方面，利里克在汀克塔克某个咨询室工作是最大的可能性。

在某个咨询室工作并不能解释他的特殊之处，但可以在许多会议上给他提供一个合理的身份。

R.S拉普拉斯分部做出这种选择的理由也挺简单：为了寻找SRA的活动线索，直接掺合进竞选月还是有风险。除去已经毕业的伊莎贝尔、米歇尔等人那边的活动外，如果现任R.S成员与咨询室合作，那么将会形成一种情况——一边有布拉德利和R.S将利里克和他所在的咨询室拽着，另一边已经卷入局势中的咨询室向R.S提供信息渠道，相当于一个在河里，一个在岸上，双方同时拽住一条绳子，而河里的人向岸上传递水中的信息，这就方便很多了。

正好利里克和他所在的咨询室在会议上明显不想倾向于任何一方，目前需要一个特殊的“靠山”，R.S中的几位出身较好的成员又能提供“靠山”的条件。不需要实力多强，够“干净”“单纯”，就能将咨询室稍微拉出风暴些许。

对于双方而言，若抛开背后没有坦言的种种，只谈眼下的合作，就只有一条路最划算：

开玩笑，这样的机会还有放过的道理？

布拉德利相当一部分的判断是没问题的，反正不管怎么说，利里克向他们咨询室的“老板”发出消息没过一会，“老板”那边就同意了。

而拉普拉斯行政中心的人一看校内稳定下来，立刻放弃了找利里克进行详谈去处理别的事情——详谈什么不知道，大概率与他的“取材”有关。布拉德利什么都没问，行政中心的通知一到利里克手上，布拉德利就将人拉去了R.S。

“最好快一点，”利里克恢复在布拉德利面前游刃有余的姿态的速度快极了，看热闹似的提醒，“过会儿拉普拉斯内还有更猛的。”

“我说利里克，”布拉德利半点不恼，夹着点崩溃与哭笑不得道，“你是来看戏的吧？”

经过几日背后详情不明的互相刷新三观，利里克和布拉德利最终勉强找到了一个相处的平衡点。布拉德利带着人卷入R.S活动室的门时，伯里斯连人带椅子歪撞在桌上：“你怎么直接把人家拉过来了！”

“立刻上任的咨询室，这有什么问题，”布拉德利给利里克搬了把椅子，“网络上动向怎么样？”

“很奇怪，我跟你说布拉德利，”伯里斯立刻转回去，在一圈有空到场的成员包围下噼里啪啦一阵狂点，“往常网上带的风向非常明显的，把一些评论刷一刷，就知道一段时间内最常见的说法和话题是什么，只要有打破外壳的意识和一定质量的检索和数据库，想要追溯操作方和意图都不怎么难。但是你看着一次，话题太杂乱了，好像没有一个统一的风向，密尔聚会现场泄露的视频、三个死者信息的外泄，新图沃斯巴克兰爆.乱，基金会**牵扯出来的对北斯帝莫高校联盟投资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问题，全都有一定规模的讨论争吵，而且全都是分散的，就算互相之间有联系也不能指向同一个方向，没有主导，全是各种各样的猜测。换作以往早就被人为拧成一股了，哪有这么散乱不成规模的机会，连产生的对立都是乱七八糟。”

利里克：“所以尤利西斯·阿拉德还找不到下手之处。”

“什么？”

在连续被利里克拥有职赋兵器、因故住进布拉德利家、另一重身份震撼完后，全场人齐刷刷看向这位被他们讨论本人及其作品许久的新咨询室代表。

利里克仿佛根本不把这事当回事，毫无紧迫感与作为咨询单位该有的敬业精神，旁观者一样打开综合机里的某个系统：“这里有更方便的趋势分析。”

他将屏幕投影出来，于是所有人都看到各类数据中央，一根将数据整合后直观呈现出的“蓝岛事件”的线正在飙升。

“这是什么？”

“他们的目的是这个？”

“不对，”布拉德利否定，“注释是……涉及歧视？但显然斯帝莫人已经习惯了，再怎么样都达不成更大的效果，这次事件却明显没有往常简单……利里克，你还有别的消息吗？”

所有人将希冀的目光投过来。

“不说也可以，”布拉德利声音和缓，“只是随口一问，看看你能不能说。伯里斯——”

“不用，”利里克尾音上扬，右手一摊，“这有什么。”

布拉德利：“利里克？”

“我简单描述，”利里克浑不在意，像在讲别人的故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是斯帝莫内部各派别主导，你们可以理解为所有人借着各种事情互坑，没想到把场面弄得乱七八糟，不小心造成了一锅乱炖的局面。于是对本人所在的咨询室投资较多、最近有业务放在这里的一边人选择快刀斩乱麻，把阿拉德家族彻底踩死，具体原因和事情经过我就不清楚了。我在场的主要原因是，他们得把新图沃斯巴克兰的责任放在我身上。”

伯里斯一愣一愣的：“什么责任？”

“以新图沃斯巴克兰的现状，就算蓝岛事件曝光，暴.乱又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带起来。自然是有人背后干涉。啊，你们这样理解：在麦考利这边的所有人都知道和我没关系，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件事是我做的，这样所有关于真相的调查就可以默认被压在暗中或者稍微推后，先处理完竞选月的诸多事宜。这不算什么机密。”

利里克嘴角勾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弧度，根本称不上笑容，感兴趣的情绪倒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

“其实他们安到我头上不算错，因为这事我确实做得出来。而在默认了这件事的人中，所有人都知道我没有做，所有人都不会因此攻击我，可以说他们也没有往我身上泼脏水，非常合理且厚道。”

“在劳彻斯特影响新图沃斯巴克兰……”伯里斯咽了下口水。

“我确实可以做到。”

利里克在一片死寂中说，没有半分谦虚。

“不过现实中没有发生，和在现实中确实是你做的，这二者还是有区别的，不然我可要报警了，”布拉德利笑着放了个杯子在利里克面前，“西冰——伯里斯开一下蓝岛事件的相关内容。以及，不得不说，他们的确很擅长做生意，居然在面对先后影响了哈蒂·阿拉德与整个新图沃斯巴克兰的事物的时候，还有心情先借此处理掉阿拉德家族再说。而且说来奇怪，阿拉德家族又不是能用来给对方派别致命一击的弱点，怎么先处理阿拉德家族？”

“不清楚。”

利里克这次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艹！”

伯里斯差点摔了实体鼠标：“布拉德利！蓝岛事件全名蓝岛封锁屠杀事件！”

“屠杀？！”

“什么玩意儿？！”

布拉德利在四周的惊愕骂声中看向利里克。

利里克：“大地党听过吗？”

“这个听过，”伯里斯捕捉到利里克的声音，当即从座位上跳起来，“让让让让，大地党都是多少年的老纸质资料了，让我找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