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擦肩而过于岔路口

汉华标准时间5045年6月24日,汉华,永乐。

比赛现场,乐禾秧坐在后台,将综合机挂到系统上。

“你没有设置自动连接系统?”

“不需要。”

路过沙发边的其他人被一句话堵回去,尴尬地笑了笑,在旁边找了个空位坐下。

心里却不太爽。

什么人啊这是,好心提醒一句而已,天天臭着张脸……

“这是你团队安排的发声?”

“什么?”

刚坐下的谢务休看了一眼。乐禾秧的综合机上,谢务休的脸在粉丝录的发声视频片段里无比清晰,评论里赞扬声一片。

营销一下人设吸一波特定平台的粉,再在部分群体那里博取好感而已。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对上乐禾秧的眼睛无端地有些心虚,背起经纪人教他的话敷衍:

“嗯,发一下声也算是助力。”

潜台词就是“这种任务不是经常有,大家都一样”。

在相关规定推动下,汉华的歌手、演员之类都有两条路线,乐禾秧走的就不是明星这条路,露面少、唯粉少,完全不讨好粉丝,实力外的东西都主打一个躺平,从娱乐圈的传统标准看离顶流差了十万八千里,只能从他远超娱乐圈同代艺人的专业能力上看他的影响力,很多时候甚至不会被汉华人划入“娱乐圈”“明星”的范围。

然而起点是出道的人都躲不过一个“大势所趋”,乐禾秧私底下阴郁的气质常常被拿出来作为攻击对象。虽然在公开场合态度不错,但私底下的冷脸曝光后被黑甩脸色、没有保持形象的职业素养是常态,“乐禾秧人设崩塌”还被顶上过热搜,粉丝受攻击时大多被黑子视为有病的舔狗——最经典并永不过时且还算干净的形容是“对着他私底下那张臭脸你们也粉得起来,多少有点受虐倾向”,黑起来最大麻烦的地方在于针对的是不在一条路线上的人,有些话不好照搬,搬了等于踏出圈子找骂挨,后续控制不住局面容易激起各方人士对疯狗的抵触情绪,以及招来执法机关的上门处理。

不过此时乐禾秧证明了这种日常被黑的态度不是谣言,同时还将其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最好只是助力。”

语气听着十分阴沉。

谢务休:“?”

谢务休无法理解。

这人是不是有病?

他也算是个家里有矿出来玩票的大少爷,而乐禾秧呢?乐禾秧的背景没什么人扒,那是因为没什么好扒的:孤儿,按部就班地考试,按部就班地长大,然后靠着脸和嗓子赶上了国家扶持的班车后在圈内混得风生水起,在圈内至今没被人搞,全靠出道方式的特殊性,只因为没人敢和汉华国家政策硬碰硬——建国后的汉华面对极度紧张的局势和外部威胁,几次雷霆手段打击不良风气,硬是将各种弊端锤死在了腐化堕落的摇篮里。

但乐禾秧没有背景是明眼人可见的事实。

这种人,威胁他?

后台没人,这里的场地也是严格保密监控录像的。娱乐圈终究还是娱乐圈,没有直面汉华的全方位对特权打击,谢务休一个在圈内能横着走的大少爷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闲得无聊威胁我有什么用?赚这种好感不是家常便饭么,我又没拦着你赚,别装清高,嫉妒就直说。”

乐禾秧一脸莫名其妙:“我有威胁你?我在陈述客观事实。

“其他那么多话题没见你们发声,大是大非你们不问不管,单单在眼下的关头拿针对国内的话题营销,只是助力?让你顺着话题营销的人是太蠢还是收了钱?”

谢务休显然理解不了他的话。

乐禾秧满脸写着“你们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没那个本事,就少在国家没发话的时候对着公众呼吁这呼吁那,作秀作到损害国家利益,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们。当好你们自己的明星。”

说完自带让人恨不得拿鞋底盖他脸上的“尔等皆是弱智”“睥睨众生”的气场走了。

“……”

这什么阴阳怪气的语气!

谢务休目瞪口呆,心里终于确定这人就是有病。

不是,这人到底他Y的是什么人啊?!

和他有什么关系?!

“听到了?”乐禾秧转进走廊,顶着厌世脸,冲综合机那头的人道,“这可不是我没有劝过,别再问这群人‘乐禾秧有没有劝过你们’这种白痴问题。”

另一头的人狂笑:“别在意别在意,走个流程而已,姓许的他们也得被我们拿去问一遍。

“你也别老是对他们黑着个脸。以利益为重,当然只敢在斯帝莫的平权旗号上发发话了,方便站道德高地嘛,粉丝也买单,人之常情。你就收收性子,暂时先顺着他们的来。”

“……你们税科和调查组,还挺熟练的。”

“哦还有,人家不知道背后的事,听你说话会感觉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妄想症中二病脑子有包的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相当猖狂。

乐禾秧:“…………”

当了太多年国士生,一朝掉入奇葩窝适应不来还真是抱歉。

笑完喘上气来,对面的人又说:“说白了,就是你一开始就打心眼儿里讨厌他们、恨他们,除了非演不可的时候连装样子都装不出来,是不是?”

乐禾秧:“好脸色?我给不了。”

“理解,”对面叹了一声,“真是造孽……行了,你个著名刺儿头自己看着办吧,再劝你显得我缺德。”

“哦对了,别老和自己过不去,对自己没好处还白让别人得意。乐禾秧,”对面的声音变得耐心体贴,“别老是去想。给自己找点开心的事做,人和自己和痛苦总要和解,不然空耗费自己的精力,多不划算。

“大家就想着你们能高兴点。”

乐禾秧没说话,又听见对面念叨起来:“有接机的粉丝严重扰乱秩序,说能不能让他们滚蛋……等等这种破事儿为什么接到我这里?”

切换页面的音效过去:“哦,任务附带的麻烦而已……行,先不聊了,我出个外勤去。”

乐禾秧闻言刚准备切断通讯,对面忽然掉头:

“诶等等!

“这里有件事原先是打算直接文件传达的,这里先通知你一声:5048年要给你安排一场全球巡演,5045至5048年期间务必做好准备,确保在5048年有全球巡演并将斯帝莫文森特区划入巡演路线的条件。天神翼会直接联系到你,同时也会调配人员配合你的工作。”

“5048?斯帝莫的事耽误了……”乐禾秧问,“还没有结束?”

“但是快了,汉华等了太久,东北和林忆农将军一样,都等了太久。”

对面的人说:“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了。”

再等等。

通讯切断,乐禾秧闭上眼,太多疑问又被装回去。

他说服不了自己去暂时放下记忆。

一个时代崩塌落幕的伤痕一样刻在了亲历者的心头上,虚假的和解只是自欺欺人,就像闭上眼能感受到走廊上的光线。

他多想回到上一个时代,属于故人的、尽管苦难依旧丰盈的年代。

或者跳过时代交替的混乱,直接去往未来。

去往过于理想的新生世界。

斯帝莫文森特区,新图沃斯巴克兰。

阿拉德家族的私人飞行器外壳上,到处是鲜亮的涂鸦,一眼看去,风格像东桥、地下通道这些地方经常出现的街头涂鸦。

那些街头涂鸦现在已经不完全归属于街头艺术爱好者了,而是和密尔聚会上出现的饮料属于同一范围——阿拉德家族所代表的一群年轻人的新潮狂欢。谁也不好说这个趋势是什么时候开始,到今天,人们仍对一部分街头艺术转向年轻人新潮代表的时间争论不休,对其原因也是众说纷纭,唯有一点可以确定:人均寿命延长至三百二十岁,与未能完全转变的传统年龄划分产生了冲突,这被公认为此潮流出现的重要原因。人们面临着一种年龄界限的消失,也面临着一个年轻群体特质的淡化,反而导致了一部分人更渴望强调“年轻”的年龄段与贴上新潮标签,以此为基础组成了一股独特的潮流——虽然潮流中被分割的上下层各有活法,例如昂贵的特殊饮品是下层人追逐却弄不到的东西。

阿拉德家族的形象就有这一潮流参与其中。

或者说,阿拉德家族就是这一潮流的创造者,真实的目的在于创造一种消费,以及一种宣传工具。

他们的合作方就是耶伦家族,而耶伦家族已经彻底倒向东派了。毕竟耶伦家族的利益与东派更接近。

不过阿拉德家族内部一样有人倒向东派。

不同之处在于,动机与利益有关,但不完全是利益。

欧利尔反反复复地向飞行器外看。

“欧利尔·格林格瑞斯。”

听见有人叫自己,欧利尔回头,眼里有一瞬间仓促躲避的慌乱——某种幼时的畏惧会日渐发酵为恐惧,深入到骨子里,即使成长到不受束缚后也无法拔除。

他咽下口水,对上对方的视线。

康斯坦斯·阿拉德打扮放肆张扬,衣服的艳丽程度比起飞行器外壳不遑多让。

她涂着指甲油的指尖在唇边戳了戳:

“嘿小家伙,不要紧张,当年你离开基金会资助的时候才十三岁,没想到过了六年还记得回来看看。只可惜挑的时候不是很妙啊。”

这声音和语气都太过熟悉,欧利尔条件反射地绷紧神经。

康斯坦斯可不是什么善茬,她的眼睛遍布基金会,脑袋里装着寻常人无法揪住一点尾巴的活动。谁知道她上一秒还高高兴兴的,下一秒会发什么疯,看起来越轻佻随意越危险。

此时欧利尔脑子警报拉到极限,与大洋彼岸的谢某人有着同样的想法:

这人有病!这人有病!这人有病!

只可惜他比情况不同的谢某人怂多了,敢怒不敢言。

良久,欧利尔终于一梗脖子,颤颤巍巍地发出称不上抗议的抗议:

“阿拉德会长,我搭乘的飞机要起飞了……!”

说着他就要往门口挪动。

“站住。”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过来。

欧利尔拉住门的手慢慢收回,坐了回去,恨不得在离地百层楼高空的寒风中把脑袋埋进衣领里。

他一点也不想见到这些阿拉德家族的人。

戴纳·阿拉德慢条斯理地理着手套——欧利尔一个看错成军用遥控手套,险些扭头跳下去。

戴纳·阿拉德的打扮比康斯坦斯·阿拉德冷多了,严谨、一丝不苟,打扮的“色彩”估计全放在安德鲁·阿拉德身上。他自己负责的部分估计和希耶拿·亨特更加相似,都是兼具受欢迎与“正经人”的形象——虽然戴纳参与的家族事务更多,作为阿拉德家族的代表也更会打造新潮的一面,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壳子还算干净。

“来新图沃斯巴克兰做什么呢,”只有一个壳子还算干净的某人用轻佻的语气缓慢道,音色低沉,“还这么急着走,现在外面多不安全啊,嗯?”

欧利尔:“……”为什么这两个有病的人都在这儿!

其中一个有病的人凑近了他。

戴纳浓郁的香水在大风里都吹不散。那气味将欧利尔弄得狠狠一皱眉,他和艾维、伯里斯一样闻不了太浓太刺激的气味,不自觉向后倒。

“现在在给夏普家做事?”

戴纳向外边瞟了一眼——这里能看见高空的起飞道。而后他将视线转回来:“基金会对你不够好吗?”

欧利尔:“……”

反正这俩人现在也动不了他了,欧利尔的胆子还是比小时候大了不少:“阿拉德先生,你们基金会的‘淘汰者’可刚刚爆出来。”

“你又不在‘淘汰者’里面,”戴纳藏都不带藏,立马道,“难道不是吗?你一开始就是我在康斯坦斯基金会点名重点培养的孩子,却突然跑了……”

“唉,”他扼腕,“真是伤心。果然我们这种还需要亲近新兴名流的家族比不过夏普家啊。”

他只是相对幸运的那一个。

其他被定义为“淘汰者”的人呢?

欧利尔张了下手心。

其他怎样都好,但他绝对、绝对不能再和基金会有多余的关系。

阿拉德家的这两个人太会用人。那不是知人善任,而是要每一个人和事都“有用”,连人的道德和良心都是可用的。

而你还不能说他们错,因为有人确实承了他们的恩。

风将汗一下子吹干了。

他又捏紧拳,深呼吸,将勇气从他经历的、看到过的所有事情里抽出来,悬在几句话里:

“我很感谢基金会的培养。我也知道我这样做不好,但是培养的费用我已经还给你们了,要求我以后继续回馈基金会也可以,我只想要你们像过去几年一样,不要在别的事情上指使我。你们培养过那么多人,留在阿拉德家族名下的人里也不缺我这一个,我也没接触过什么机密——戴纳·阿拉德!”

“所以我好奇,你是怎么把钱凑齐的?”戴纳一边调笑着按住欧利尔,一边打开刚从他怀里抢过的文件袋,“这才是你的目的吧,从基金会拿出来的?”

文件打开,戴纳却愣住了。

康斯坦斯:“什么东西?”

“啊,”戴纳张了张口,“怎么,康斯坦斯,大楼原先是夏普家族的地方?”

“是啊,你不知道?”康斯坦斯摸了根糖叼在嘴里,“大楼还有些区域没动过,是夏普家族没转交的地盘。什么东西,是夏普家族的?那就还给他好了。”

“夏普家聘用过的家庭教师的档案……都是这类东西,”戴纳将文件递给欧利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真是在给夏普家做事?”

欧利尔一把抢回文件袋。

怒气和应对的反应还是压过恐惧占了上风:

“没、有,找材料,顺路帮忙带点夏普家没备份的资料回去。”

“哦,”戴纳恍然,“同学让你帮的忙。布拉德利?”

欧利尔低头,露出一个满头毛在风中乱舞的脑袋顶,干脆一声不吭了。

戴纳伸手。

欧利尔似乎预料到他要做什么,侧头避开,**道:

“阿拉德先生,我拒绝过你了。”

“戴纳·阿拉德,”康斯坦斯撇撇嘴,努起唇一侧头,“要找小孩子玩换地方找去,还聊不聊正事?”

戴纳的手“锲而不舍”地追上去,在欧利尔脸上又摸了一把,欧利尔脖颈被蹭得发痒。

他脑子里的有病有病有病又响了几个来回。

戴纳这才依依不舍似的撤手:

“走吧。喏,可别耽误你的事了。”

看得出欧利尔有多想逃离这里,听见这话后顿都不带打一个的,楼梯都没走,真就直接跳了下去。

戴纳在后边目送——他将眼里的“深情”和“冷静”调配得极佳,既不失态又不冷淡,甚至不动声色地输出着某种矜持礼貌与分寸感。

当然,在圈内,这类目光宠物都不会当真。

数十秒过去,他收回目光。

康斯坦斯:“放弃就放弃,你一定要演完一出才收场?”

“个人习惯而已。况且,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爱他呢?”

“闭嘴吧,我信你想和他结婚都不会信你爱他,戴纳。圈内心照不宣的规则,别在我跟前模棱两可。”

戴纳·阿拉德轻松地放声大笑。

利益比感情重要得多。

“几年的计划说打断就打断,你最好正视一下我获得独立空间后在我负责的基金会上的投入,”康斯坦斯指着门外,“现在最后一点利益你也给放走了?”

她平时总是一张轻佻放荡的笑脸,衣着鲜艳外放,单独和阿拉德家族长子、自己的亲生兄弟面前却挂上了厌烦的神情,手挥了挥,像是在驱赶一时的落灰般的不快:

“与其拿‘留下他’这种描述给你的话再打几个结遮几张罩子,不如说说你为什么放弃他,蠢货。他的能力不低但也没有强大到威胁我们,没有背景、出身基金会,是个再好用不过的配偶,论长相一个人就够满足你这种动嘴少、过肉.体完全不过心的合格范品。还是说你终于忍不住了,要放弃那套长远利益比一时**价值高得多的说法,现在光他一个不够满足你了?”

“那倒不会,我又不是强迫人和我结婚后还婚内出轨的圈内常见人渣。只不过——汉华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人各有志’。”

“人渣”这个词到底能用来形容什么情况不清楚,但戴纳脸上写满了“大言不惭”,生动形象地表演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康斯坦斯脸上则写满了“嗤之以鼻”。总之两人又是心照不宣地略过该话题。

“还有‘道不同不相为谋’,”康斯坦斯抬眼看他,浓妆染不亮脸,一副对任何事情都没什么兴致的模样,“继续。”

“所以说,你真的觉得他有那么容易掌控?”戴纳坐下,抚平衣摆,“就算他能力没有达到威胁我们的地步,不好控制也是大患。”

“哦——我说怎么记得你不喜欢调戏乖的,就喜欢有挑战性有个性的,还不直接上门谈生意求婚反而多此一举,原来是他在你这属于有挑战性的那一挂。基金会那么多人选,你该不会就是因为这点才选择调戏这小孩儿的吧?”康斯坦斯上半身前倾,停在桌前,耳环前后荡了两下,“哈,最后基金会一出事,再选其他人也来不及了,你又把人给放了?”

“我就很好奇,他是哪里能让你都感觉到不受控制,”话题绕回基金会,康斯坦斯撤身往座椅里一倒,摊手,“现在我们的合作成果折损得差不多了,你总得为这次新图沃斯巴克兰的事故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刚才说自己是在为夏普家做事?”

“怎么,你怀疑这里面还有问题?”

“至少他不是真心实意地要给夏普家做事。”

戴纳拿起玻璃杯:

“布拉德利背后是夏普家,欧利尔来新图沃斯巴克兰搜集材料时却是锋芒毕露。就我派人全程追踪的结果来看,不管是他在演讲现场时的各种表现,还是他一直以来对基金会的态度,都不像是会站在家族这边的人。”

玻璃杯叮地一响。

“……你说他和这次的幕后推手有关系?”

“不一定有关,但他们的想法有些相似之处。挖出隐藏背后的斯帝莫诸多家族、财团,头一次将矛盾集结起来攻击基金会这种早就遭受质疑、民众习以为常却向来在宣传中享有声誉的事业,连东派都反应不及,与这样的幕后推手有一些相似的地方,我不觉得欧利尔对家族而言很好控制。”

“普通的难以控制是因为个人的性格与需求,他的难以控制源于大脑的想法与观点。所以他又一次拒绝你后,你干脆放弃了追他,”康斯坦斯点头,常年对着戴纳的阴霾覆盖的面色有所缓和,“很好,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那么基金会呢?彻底放弃在阿拉德家族的势力,彻底放弃老头,你现在有得到该获得的结论吗?基金会换来了什么答案?

“我在蓝岛忙得焦头烂额,作为合作方,我希望你能给一个让我满意的回答。”

戴纳还真就必须给出一个让康斯坦斯满意的答复。

戴纳在阿拉德家掌管的事务更多,康斯坦斯在阿拉德家族受到的控制却比他弱,他必须借用康斯坦斯的力量。两个人在一条船上,他戴纳·阿拉德不是阿拉德家族内的其他人,这么多年下来和康斯坦斯共同筹谋,两人之间还是有几分感情……虽然着实不多。

不管出于微不足道的手足之情,还是出于最为重要的合作局面,他能对阿拉德家族上面几代人视而不见,却暂时还不能和这位表面最擅玩乐,实则精打细算、不会放过一口肉的亲姐妹立刻撕破脸。

“安德鲁·阿拉德。”

戴纳打开综合机,用电子笔将“安德鲁·阿拉德”的人名划去。

鲜红的笔画刺目扎眼。

康斯坦斯:“追查哈蒂·阿拉德后,你联系‘碧海’装置的制作者,再给安德鲁·阿拉德透露消息,”康斯坦斯将人名从上至下浏览一遍,“哈蒂·阿拉德、波文·邦德顺势选择了利用‘碧海’,但损耗被人为延迟了十分钟左右,紧接着爆炸也被布拉德利·夏普阻止。然后?”

戴纳给波文·邦德、哈蒂·阿拉德两个人名打上叉,与安德鲁·阿拉德区分开来:“酒店的‘事故’与西部海岸的联合行动有关,汉华与斯帝莫的联合行动我根本插不了手,据说夏普家有人前往现场,也没能打听到更重要的消息,但我们各方都收到了防范汉华方面的通知。另外从时间和其他监控记录看,我不认为布拉德利·夏普是一个人成功拖延了哈蒂·阿拉德,遗憾的是宴会现场没有监控,其他区域监控系统则由于安德鲁·阿拉德对异能限制的放松,系统防御能力下降,大量位置被入侵而失效。除了从哈蒂·阿拉德、波文·邦德那里流出的视频外没有其他线索,也找不到是谁入侵监控系统。流出的视频内可以看到,疑似有利里克·米勒与布拉德利·夏普一同行动。

“布拉德利暂时不用管。他这次自己本人和自己控制的企业都在拉普拉斯大学做了件大事,能力圈内人都清楚,但我暂时找不出他背后还有什么别的牵扯。波文·邦德、哈蒂·阿拉德显然是一个幌子,这边根本没有任何线索——除非我们敢挑衅汉华天神翼冰部,何况视频流出造成的影响在后续事件对比下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根据警方向我们提供的可知信息与现在外界的状况,这两个人的状态与东派背后冒出的新势力有关联,东派已经有人在通往汀克塔克的通道里发现了另一支势力。”

康斯坦斯:“监控记录该不会又?”

戴纳:“你没猜错。通道内的监控根本没有人维护,通道外的监控也随着封锁出了毛病。”

两个人对视一眼,显然都没想过监控居然成了这次事件中最不给力的存在。

“还有新图沃斯巴克兰,”戴纳在电子地图上画了个圈,“突然打着反对蓝岛事件与阿拉德家族基金会旗号的暴.乱毫无预兆地出现,荧幕上警方与暴.乱者的争夺战似乎被汉华打断了,但汉华方面没有在斯帝莫进一步行动,至少表面上没有。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明面上的脉络为:尤利西斯·阿拉德等西派成员被要求强制出席会议,在两派会议上与东派交涉失败,东派趁这段尤利西斯·阿拉德没有任何准备的时间疯狂放出各种信息并安排人员就位。他们放出‘生物’这个关键词,先推高热度,再被按在了一个重要却不引人注目的位置上,与其他内容切割,加上转移汉华国内舆论视线,一边就蓝岛事件追责主谋又一边将新图沃斯巴克兰事态严重的幕后黑手描述成汉华与‘汉华支持的大地党人’,由此制造出一个允许自己监守自盗、‘围剿’阿拉德家族的环境,又试图在北斯帝莫高校联盟内部浑水摸鱼。”

“这不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幸运而又不幸的是,这个过程里少不了另一些人的存在,他们用行动半逼迫半支持地使东派将整个行动进行了下去,”戴纳·阿拉德写下“基金会”,又圈住劳彻斯特,“嗯……这个结论的完善要感谢你的基金会的牺牲。”

康斯坦斯看了眼时间。

“稍安勿躁,这就展示过程,”戴纳空着的手往下一压,“现在我们已知的事件脉络已经很清楚了。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在密尔出现‘意外’后,我立刻将蓝岛隶属于你的基金会的名单交给了东派。东派和西派原本并非完全的对立冲突,只要有利益,他们连战犯都会争取保下,当我们转而支持东派并亮出一部分势力范围,东派核心不会直接摧毁,而会收为己用。”

“有人为了逼东派,将蓝岛这块原本眼看就要归属于东派的地盘引爆了?”

“不错。双方并非‘交流合作’,东派控制不住局势,一边在更疯狂的事件出现前试图稳定局面,一边顺势而为为自己谋利。麦考利对尤利西斯·阿拉德进行问责的未公布会议记录看完了吗?”

康斯坦斯很快想通。

“那场会老头全程没反应过来。他只怕到现在还以为蓝岛暴.乱是利里克·米勒干的,光顾着盯紧后续连锁反应,压根儿没往东派自己也出了问题上面想……哼,”她鼻腔里发出声闷哼的笑,眼神里滑过平时绝不会展示的气派——游刃有余尽在掌握的,“一个收缩保存有生力量,一个一边忍不住进攻一边心里没底,真有意思。”

兴许西派大部分人到现在都还以为东派搞定了大地党人呢。

西派的某个人可以被黑料扳倒,阿拉德家族却不行。阿拉德家族被扳倒,也不代表西派的失败。西派还可以卷土重来。

然而这次西派两眼一抹黑,对手在暗自己在明,阿拉德家族手里的资金来源被断,内部有人和哈蒂·阿拉德一样中了招——所以他们两个才会直接放弃阿拉德家族,保命要紧。总之短时间内西派是缓不过来了。

东西派之间的平衡结束了。

“这条线贯穿全过程,有人让东派退无可退,上述所有事件内,动作迅速、异常极端部分的极有可能不是东派的本意,在大地党人眼里斯帝莫各地区政府之间都没什么区别,文森特区内的两派更是如此,他们不会与东派配合,”戴纳说着将笔一甩,一道红线画去以上所有按时间顺序飞快戳下的字母,“这其中反应最古怪的反而是汉华。如果新图沃斯巴克兰的暴.乱不由东派也不由西派主导,那出现在新图沃斯巴克兰的那段视频只可能是汉华人自己做的,既然他们一向明知这会方便斯帝莫将大地党人幕后黑手的黑锅扣到他们头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总不能是因为斯帝莫找不了他们麻烦而只能找大地党人的麻烦就自动去接这口锅?

“不过那是上面那些人该操心的问题。接着说耶伦家族。”

他写下“耶伦”:“拜尼利·耶伦,我们都对她还算熟悉。希望你工作状态下只看得到数字的眼睛还注意过这个人。”

“我想想……哦,站东派的耶伦家最常跟我们有生意来往的那个?”

“她是拉普拉斯大学的学生,但她对学业毫不关心,常年活跃校外。”

“是啊,”康斯坦斯翘起腿晃了晃,脑子里隐约有个打扮死板简约的形象,同时几串数字哗啦啦给那个人影做了标注,“还算有印象。怎么,她那儿有什么动静?”

康斯坦斯记得拜尼利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拜尼利·耶伦和安德鲁同样使用开拓人脉的方式,前者却比后者聪明有效、不卑不亢太多。

在康斯坦斯眼里,自家有一个丢人的,就显得拜尼利顺眼许多。

很好。

另一边戴纳听她说完,表示欣慰。

至少这次康斯坦斯没有在看见人的时候自动过滤外貌只剩下一串金钱数字,谈话还可以顺利进行。

“根据在北斯帝莫高校联盟内的消息看,她最近一直在拉普拉斯。而米勒,他又是具有影响力的作家,又是咨询室的核心员工,还有足以让他被东派知情者费尽心思拉拢的不详背景,这样的人刚好赶上竞选月前回母校访问,还长期取材?”

戴纳将电子笔转了一圈,收起来:“他要是没有别的目的,他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利里克·米勒了。”

“北斯帝莫高校联盟,”康斯坦斯只对自己能从其中获得什么感兴趣,“里面有什么?”

“不清楚。我在密尔试过修·夏普,当然了,那人嘴里一个标点都问不出来。”

“这很正常,修是按继承人培养的。你没有找布拉德利?”

“你觉得他们会完全共享信息吗?要不是克莱拉·夏普还在高中,布拉德利·夏普再出色,杜鲁·夏普也不会用他暂时代表家族。而且夏普家本身对内情了解多少还是个问题。”

戴纳丢下一颗炸弹,自己拿起杯子喝水润喉。

夏普家。

“夏普家都是可以‘看见’的人,”康斯坦斯点了点扶手,瞅他,“你的意思是,斯帝莫‘看不见’的权力核心?”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我也不敢保证我说的是对的。不过,”戴纳朝她举杯,“夏普家一边想要退出斗争,一边又再一次活跃起来,我只能想到权力核心出现这一种可能。”

“我们现在不属于阿拉德家,”康斯坦斯拿起杯子瞧了瞧,“你想要开拓一条新路。”

戴纳:“就是这样。放弃了阿拉德家族就等于放弃了一条直通的信息渠道,现在最快的方法是从北斯帝莫高校联盟下手,基金会的‘牺牲’让一部分资助过的学生既庆幸又愧疚——”

“就这样?这柠檬是什么水货。”

康斯坦斯将杯子重重按在桌面上。

戴纳扯扯嘴角,拉开一个弧度极小的笑,拨过来看了下杯底:

“我会尽量让成果配得上你‘牺牲’的基金会。哦,忘了跟你说,康斯坦斯,这回‘淘汰者’一出,你还是不要再用基金会的方法了,相信我,日后做一个纯粹的公益项目更好用。”

康斯坦斯艳红的嘴唇一勾,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价钱我已经算过了,这笔债,希望你还得上。”

她的脾气就是这么张扬不知收敛,但背后的精打细算就是能让她这样。

真亏尤利西斯·阿拉德还早早就给她成立了个用她名字命名的基金会,原先的目的只是养着康斯坦斯不让她以后饿死。那会儿估计尤利西斯·阿拉德也没想到,康斯坦斯会早早就把这个基金会完全握在自己手里。

阿拉德家族名下基金会一类的组织主要集中在蓝岛,康斯坦斯控制的一块地盘当然也在这儿。这次基金会成了被别人下手的切入口,康斯坦斯的损失也不小。

这笔账是要在他戴纳·阿拉德的头上记一部分了。

“没问题,”戴纳说,“今年的竞选月不需要去仲夏夜庭院,该去花甄庭园了。今年‘放贷’,没有人分你的肉。”

“那我可真高兴。”

康斯坦斯又想起海岸酒店泄露出去的视频:“那视频没有别的作用?”

“也不是没有,不过这些宴会上的交易之类,不是主要发生在竞选月么?各家的几个少爷小姐和明星那点破事不够看。你在看什么?”

“啧啧,看你们那位副会长。是挺个性挺漂亮的,还有点泛汉华文化区的味道?”

康斯坦斯之前只看过利里克的一两张照片,第一次细看他的举止和样貌:“居然不是混血?这长相气质可不多见,平时讲风度就算了,这种风味独特的极品你都没下手?”

“米勒?看起来多优雅温润都是假的,这个人和他写的东西一样,疯,太危险,天天挂在幻想世界里,正事上还有交集,我可不想招惹上什么恐怖的家伙,”戴纳双腿交叠,用一个放松的姿势靠进沙发,“说起来夏普家的布拉德利也在接触他。这人很有意思。”

“哼?确实稀奇,这人的资料少得可怜,”康斯坦斯看了两页对利里克的调查资料,“我这些天忙着其他事,没空管劳彻斯特那边。你知道内情?”

“他身上有点老派贵族的感觉,似乎和弗兰德区有关系。你看资料就看得出来了,我挖不出他的身世。”

“老牌贵族举手投足间那套可还没失传,东派背后的家族都有点,尤其是劳彻斯特的老家族。”

“劳彻斯特那些家族都不够,你见过他本人就知道了,米勒身上的气质是正宗的弗兰德区贵族。夏普家在接触他,嗅到风向的人都在靠拢他,最让我震惊的是我们那位父亲,”戴纳放慢语速,“他可是先极力试图拉拢,还嘱咐过安德鲁·阿拉德,却很快又发现利里克·米勒与东派走得更近,于是立刻将利里克·米勒放在了对手的位置上。能被他当成对手的人,才能让他那样气愤。一个用作家身份时与舆论宣传不沾边的人,一个汀克塔克咨询室的成员,偏偏身世难查,值得各路人马试探拉拢,自己又到拉普拉斯又到密尔,和汉华的留学生相谈甚欢?光是一个作家身份,一个Burning Star的价值足够人拉拢,但够他们赶着去讨好他吗?”

“权力核心?”

“没错。”戴纳打了个响指。

康斯坦斯沉默片刻。门已经关上了,封闭空间内呼吸声和衣服摩擦声都格外明显。

她换了个姿势:“哪里传出来的消息?”

“不清楚。不过你说得对,能让这么多人闻风而动,消息具体的内容和消息来源都很重要。能查到的第一批拉拢他的现象发生在弗兰德区,听说亨特家族也有人在去弗兰德区的路上,我已经派人去弗兰德区排查了。”

“可惜了,和正事搭边,还不一定是盟友,”戴纳看着投影资料,“不然还能商量着约一次——这张脸真绝。”

“听说聚会上布拉德利和米勒走得很近?”

“……”

“还有欧利尔·格林格瑞斯,你在密尔又碰上修·夏普。和你有缘的其实是夏普家吧?

“……”戴纳一时语塞。

“对了,”康斯坦斯盯着视频,随口就胡扯,“布拉德利呢?不也挺好看?”

戴纳脱口而出:“给点阳光全世界都能被他搞灿烂,和他有关系的人和事想都想不歪,不带劲儿的好看有什么用?”

“?等一下,他是同?”

两人静默。

“你猜我为什么这么形容他,”戴纳冷笑,“阿拉德家那些可以提取的检测报告里,甚至利里克·米勒和欧利尔·格林格瑞斯的检测报告都是双,这位还是纯同,你看得出来?”

“……”

康斯坦斯“阅人”无数,这还真是头一回见这种货。

她看了眼视频。

再看一眼。

无论和同性还是异性待在一块都没有丝毫暧昧气息,只因某大学生能够洗涤狎昵的正直光芒太过耀眼。

康斯坦斯逐渐理解戴纳。

布拉德利:“阿嚏!”

“布拉德利,快感谢我的演技!”

欧利尔的欣喜雀跃要从综合机里头蹦出来。

布拉德利特别有耐心:“好的好的,感谢你的演技欧利尔同学。所以究竟出什么事了?”

“我又碰到阿拉德家的人了。”

布拉德利对阿拉德家的人不熟悉,但也知道欧利尔的身世:“怎么样,他们没找你麻烦吧?”

“有……呃,不过总感觉他们好像不打算以后继续找我麻烦……?不知道为什么,你要不要注意一下,我怀疑他们搞错了什么,说不定还可以从他们搞错的事情里找到些线索,虽说R.S没被他们关注到对我们来说挺有利的但是这些人没赚到足够的好处就放弃太不正常,”欧利尔对着熟人一说话就停不下来,“还有戴纳·阿拉德看到了你要我拿的东西,我想办法处理了一下……他们应该还没发现你不听夏普家的,这文件似乎被他们当成夏普家要的东西了。”

欧利尔对语言神态上透露出的信息有自己的观察方式,布拉德利也没去多余问详细过程,倒是关注到另一件事:“你说戴纳·阿拉德?”

“是啊?你之前一直让我自己保密就好不用告诉你们,现在总能说了啊,戴纳·阿拉德和康斯坦斯·阿拉德,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神经病,根本就是我的童年阴影!”

“这样……”

“怎么?你干吗?”欧利尔是知道布拉德利胆子有多大的,瞬间警醒,“今年这些人哪哪都不对头,你不会打算竞选月期间自己跑去接触那两个人吧?”

“倒是不用我,又不是没有专业人士。”

“那个什么咨询室?”

“咨询室刚好有人认识,不用R.S冒风险。”

“那太好了。”

欧利尔头仰起头靠在座位上,很是松了口气,转头又想起前一天的事:“还有你当时反应怎么那么快?上来就说新图沃斯巴克兰不安全。”

“当时猜有人要动阿拉德家族,”布拉德利边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勾勾画画边解释,“动不到阿拉德家族全盘控制的地方,换我我肯定朝有阿拉德家族势力扎根但过于松懈的地方下手。”

“也是,又是基金会又是蓝岛这个全靠古迹和风景的旅游胜地,”欧利尔握拳一敲,“我是真没想到他们敢放基金会的那个‘淘汰者’的规则……咦?对了,他们又不关心整个社会的长期发展,为什么要曝光这个一直让自己牟利的规则?见鬼,东派是换人了吗?”

对啊。

为什么?

“淘汰者”运作在基金会、公益组织等各类单位的底层,以此为原则,生产出一套又一套看似普通规定实则用以区分“有用”与“无用”的人、拉开差距的规则。这原不是什么秘密,但‘淘汰者’以及有‘淘汰者’作原则的一系列内情曝光后,无数先前看不懂其中门道陷阱的人立刻就能想通许多问题,这对以东派为主的西派对立方没有好处。

布拉德利又想起富兰克林那群人。

组成斯帝莫文森特区政府的各部门都没全出场,不知道大多是在看热闹,还是各自内部已经乱起来了。他将喻谊那番话默写下来,在笔记本上找一页空白处拆来拆去,总感觉一大群人都在被耍着玩儿。

“先别管这些,好好休息,回来再说。”

欧利尔对他们分部长稳定全局的能力一向信赖:“你说得对我该赶紧去补觉,回去还要直面希耶拿·亨特的拷问。”

“希耶拿又没做什么……”

“你在她面前当然没压力!她每次一连串问题砸下来的时候老吓人了,那位‘副部长’在她跟前都不敢抬头的!”

沉在深水里的黑暗般,好像有人在说话。

“……希耶拿……”

“希耶……”

“……希耶拿!”

希耶拿从胳膊里抬起头。

下课时间,教室到走廊上都有人走动说话。有人在朝这边偷瞄,被希耶拿的视线一扫,匆匆收回目光。

然而还是挡不住总有人好奇地朝这边瞧。

“脸上都睡出有印子,”辛西娅凑近了看她侧脸,“昨晚没睡好?”

“辛西娅?你怎么从高中那边……”

“还有我,”斯万从旁侧钻出来,“嘿希耶拿~我回来了!”

“高校联盟的夏训两天前结束,我当然知道你回来了。”

斯万没想到她也看了宣传。

希耶拿隔着脑壳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一指窗外:“轮流播放的海报。”

斯万扭头,花体字复古花纹的荧幕海报在另一条露天走廊上一溜地排过去,想不注意都难。

“……好吧好吧,”斯万拍了拍手,被拆台还是很愉快,“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布里扎尔德雪花片。”

斯万又一个扭头:

“?辛西娅,你告诉她的?”

希耶拿笑起来,笑得又甜又蛊,只有辛西娅看得清她眉下深邃眼窝勾的压迫感。

怎么可能是辛西娅告诉她的——辛西娅自己拿了斯万带回来的东西后就没再多看,更没功夫去猜他带了什么回来。

“耶伦家的人真会打算盘,布里扎尔德雪花片只在布里扎尔德卖,还要预订,我请人来文森特区做偏偏材料还不新鲜。我听说他们管希耶拿是个埃勒里焦糖一样的小绅士,怎么样,”斯万揉搓小妹的脸,“下次雪鹿旗有聚会要去吗?”

雪鹿旗布里扎尔德区的政府目前是他们的北派在主持。布里扎尔德区依附于文森特区,文森特区又是斯帝莫的核心,所以文森特的东派、西派也是斯帝莫的东派、西派,而这支北派同时也是文森特区的北派。

“你们想要联络北派?”

“联络北派是一回事,叫希耶拿去交几个朋友是一回事,大家都喜欢她。祖母也是这样想的。”

辛西娅的神情有些冷。

“不要这么不高兴嘛,辛西娅,你以后总不可能帮她解决所有事情。希耶拿,你下次去不去?”

斯万要是有条尾巴,应该摇得挺欢。

帮希耶拿解决所有事情?

希耶拿帮她解决还差不多——

希耶拿往她这边看,斯万充满希冀的目光也追了过来。

……不过希耶拿长大后似乎不太关心这些事了,也不想拿主意。

其他兄弟姊妹不像她这样从小了解希耶拿,不知道希耶拿只是懒得想、对哪个回答都无所谓,就将这些问题扔给辛西娅而已。像她更小的时候对着各地特色的布丁发呆,最后还是会拉辛西娅过来挑选——按照父母规定的指标只能选两个,不然这位全家最受宠的大小姐早就全要了。

斯万只以为希耶拿拿不定主意,又最听辛西娅的话,还在等辛西娅回答。

他兴奋的表情一淡,轻紧了下眉头,有些不赞成辛西娅的犹豫。

辛西娅只好开口:“随便你。”

辛西娅说随便希耶拿怎么办,那希耶拿基本就听其他哥哥姐姐安排了。

“干吗对希耶拿那么凶,”于是斯万得到令人满意的答案,转回去,看起来比希耶拿本人兴奋多了,“那下次欧菲利亚去的时候带上你。”

希耶拿的神情和兴奋毫无关系:“好。”

辛西娅看希耶拿,希耶拿在斯万转身的时候对她小幅度地摇摇头,动作微不可查。

斯万从包里拿出一盒布里扎尔德雪花片——一种制作过程极其复杂、选材严格、结构精细的手工甜点,说是雪花片,实际上外表是印着雪花图案的糕点。包装上有个耶伦家族的签字与家徽。

“尝一下?”

希耶拿试了三个。

“西果酱,耶伦家特制的奶油,冰原风味蓝莓酸奶软糕……奶油糖霜和狂欢日用的同一种材料?”希耶拿忽然皱眉,“这个雪岭冬草的味道……”

“耶伦家特地组织队伍去取的新鲜材料,这可是今年最特别的一批雪花片了。好不好吃?”

用材相当奢侈,多半也是最贵的。

“怎么专门让人去雪岭?!”

辛西娅压低声音:“他们有病吗,去雪岭也就算了,现在的雪岭冬草也让人采?!雪岭花不够他们用?”

“当年那么有名的雪岭冬草,总有人还想试试新鲜的。耶伦家付钱聘人,又不是强制招工,这有什么。”

希耶拿在一边回答:“好吃。”

斯万闻言,笑容更明显了。

希耶拿松开眉头,又拿了一个——又是雪岭冬草的味道。新鲜的确实比储藏许久的好吃,她迎接着四周略带羡慕的目光,感觉舌尖上舔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眉目间一片平静。

“希耶拿,去哪?”

“我去走廊上。”

她抱着一大盒雪花片走上走廊,辛西娅和斯万也跟了出来。

学校内的温度湿度都在人工控制下,没有夏季的燥热或湿热。走廊另一头连接花园,三人刚出门,就听见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会儿吵得很。

正好有人从那边过来。

希耶拿看过去,斯万拦住她,先一步走上去问:“怎么回事?”

辛西娅没过去。

她没拦希耶拿,也没挡在希耶拿前面。希耶拿的脸上还是担忧与不明所以混杂的天真,辛西娅注视着她好一阵子,又去看斯万与人交谈。

斯万回来了。

辛西娅:“什么情况?”

斯万:“没什么。有两个家族基金会资助的学生过来找人,安保人员在赶他们。”

希耶拿看他们:“为什么赶人?”

斯万按着她的肩膀转了个圈:“好啦好啦,希耶拿不要操心。是和那学生认识的家族子女叫人赶走的,听说之前关系很好,现在赶走当然有自己的原因,总之希耶拿不要接触基金会资助的人就是了,里面很多不干净的人。辛西娅,初中这边安保还是要加强,我们回去跟祖母提一下吧。”

“行。”

希耶拿往后看了一眼。

花园那边的吵闹还没有停止,只是声音逐渐微弱,不知道是因为距离越来越远,还是因为人已经被赶走了,像豪门的子女指挥安保人员,将灰尘从干净的鞋底上扫走那样轻飘飘、微不足道,又令人畅快舒适。

希耶拿鬼使神差地问:“他们有闯进来吗?还是在门口缠着不肯走?”

“我不知道。乱七八糟的人而已,这有什么好问的?希耶拿想问吗?”

“唔。”

“那可不行,我们家还和那个家族基金会有合作呢,”斯万撇嘴,避开了基金会与合作的话题,“又不是大事,没什么好问的。而且站在花园这边的门口本来就碍眼,换一个门口都比这里好,他们就是故意选这个门的。”

“……哦,好。”

“希耶拿要听话。”

“嗯。”

希耶拿毫不意外。除了辛西娅之外,其他人对她再好,在亨特家的利益面前都一样慎之又慎,她是要靠后排的,斯万想方设法带她去雪鹿旗那边也是出于相同的目的。

不然也不会整个亨特家只有辛西娅真正了解她。

“希耶拿,”斯万离开后,辛西娅又留了一会,“雪花片给我两个。带雪岭冬草的那种。”

希耶拿给了她两个,看见她用一个小盒子装起一中一个,另一个扔进嘴里,嚼得很慢,仿佛那是什么需要仔细感受的佳肴珍馐。

这东西少有固然少有,贵固然贵,狂欢日的材料与新鲜的雪岭冬草加在一起更是难得,但对亨特家的人来说也没稀罕到需要这样珍惜的地步。希耶拿问她:“你要研究雪岭冬草吗?”

“不是,是异能,”辛西娅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她眉头微微皱着,“限制异能……安全保障。”

希耶拿:“哦。”

她又往外看,看花园那头,辛西娅没有注意。她似乎还在想雪花片和雪岭冬草的事情。

“辛西娅,他们为什么要赶走那些基金会资助的人?”

辛西娅回过神:“你还在想刚才的事吗?”

“我在想基金会资助的人。”

希耶拿认真地看着她。

“不知道。我见过很多原因,”辛西娅收起巴掌大的小盒子,“其实斯万说的基本没错,虽然那只是其中一种情况。”

“其他的情况呢?”

“我们管不了,希耶拿。我们管不了基金会的规则,更管不了人心,无法指责,无法判断。我之前见过的一些小孩子……他们去了一趟贫民窟后,就和那些受资助的‘新朋友’决裂,还闹着要家族不再向那些人提供资助,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希耶拿默不作声。

可我不觉得一件事上的对错,就可以抹杀一个群体整体上的优势,遮掩对错背后的条件与基础。

我不觉得表面的道德与同情可以掩盖尸山血海的本质,我不觉得居高临下的怜悯是富人的善良与恩赐。

倨傲缠绕在他们的每一根神经上,攀附在骨肉上,黑色的根须扎根进土壤,细密地随血管丝丝黏渗心脏。

希耶拿想了很久,也追着基金会、学贷、北斯帝莫高校联盟查了很久。

她身边的人带着这些倨傲时总是轻快飘然的,像乘了只热气球,而她的气球里装了水,或是恶心的漆黑粘液,带着她下坠。

那重量沉甸甸拴着心脏。

希耶拿后来去找了雪岭的资料——辛西娅关心的事情,她也想看一眼,于是注意到了庶民研究。

雪岭一带是庶民研究的发源地。

5043年7月。

“希耶拿·亨特。”

希耶拿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布拉德利·夏普?”

他们早上才在家族的宴会上见过。

“真的是你啊,”布拉德利同样诧异,反复看名单,“我还以为我碰上同名同姓了。”

希耶拿:“……我想至少在拉普拉斯大学这一届还不至于出现第二个希耶拿·亨特。”

“那什么,”布拉德利回忆自己的心里路程,挠了挠蓬松程度恰好的棕发,“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我觉得同名同姓都比你出现在R.S的可能性要高来着……”

布里奇斯家的伯里斯欲哭无泪,彻底暴躁:“布拉德利你闭嘴!你还学我口癖!我们能在这里相遇已经很尴尬了,你想让你见到达尔西和米歇尔的尴尬再来一次吗?!”

R.S拉普拉斯大学分部已经凑齐亨特、夏普、艾伦、戴维斯四家了,这还没有算已经毕业的成员和布里奇斯这样的小家族。

这个构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豪门家族俱乐部分部。

希耶拿:“……”

她走进活动室前的沉重一扫而空。

希耶拿看着布拉德利面前的笔记本,想起R.S出的那堆一条比一条理智犀利的问题,心想果然世界上总有人平时比自己还会演。

“看来大家也没什么好紧张的了,其实本来就不应该紧张才对嘛,”布拉德利高兴地爽快合起面前的本子,换了另外一本笔记本摊开,“不如我们来探讨一下庶民研究在当代为什么会吸引资本大家族成员与政客子女的问题,我好奇很久了……”

“布拉德利,下次你别来了,你让威尔斯来!”

布拉德利乐观昂扬的心态迟早把伯里斯逼疯。

希耶拿:“…………”

她本来以为庶民研究这样沉重的话题会搭配一个沉重严肃的社团。

现在一看,至少分部长是真欢乐。

她在R.S的时候没有以前紧绷、尽量少说少错,反而流露出一丝好奇:“威尔斯?”

“威尔斯·史密斯,副部长,”伯里斯叹息,“他暂时没空,你要过段时间才能见到他。”

布拉德利则更高兴了:“那太好了,我能在旁边全程记录,还不用说话打断思路,这话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让威尔斯加班……哎停停停——!你怎么还给威尔斯录音?!”

布拉德利是个神奇的人。

夏普家的事情她听过一些,实在想不出夏普家的环境为什么能养出这么一个……鬼才。

——甚至在5043年7月提及威尔逊·史密斯时,希耶拿完全听不出布拉德利对威尔斯·史密斯的怀疑。直到12月威尔逊·史密斯被送进监狱时还在为R.S保密,R.S的成员才知道布拉德利于伊莎贝尔与米歇尔在任期间就已经开始布局。

之后R.S一直没有新的副部长。

“希耶拿,我们快到了。”

辛西娅晃醒她。

希耶拿揉了揉眼睛,看窗外,外边已经是弗兰德区最繁华的地区,现在正朝着郊外飞去。

“辛西娅,我做了个梦。好像是以前……你说的很多年前,是多少年前?”

“可能是你初中以前吧。”

小学的时候,祖母会问她们一些……问题。这些问题不需要当面给出答案,只要写好交上去就行。

那时候辛西娅还会将世间事物想得美好善意,而希耶拿总是格外现实的那个人,负责戳破她的所有幻想,让她“直面残酷的现实”,对所有背叛、暗杀、歧视、舆论危机、家族利益、多数人暴.政之类的话题信手拈来,一脸平静地将比自己大的姐姐说得哇哇哭。

辛西娅收起综合机:

“没关系。你忘记的‘道理’,就放在我这里好了。”

我记住家族中.共度的残酷与时光。

而你只需要抬头。

希耶拿则有些出神。

5043年,早在她去R.S活动室之前,其实还发生过一件事,虽然她后来才知道自己路过的教室里正在进行的是特殊人才考察。

“SCDS?”

“甚至还是ORA……”

“我说,科尔,厉害是厉害,可兼修几个专业还发SCDS也不算罕见,夏普家的布拉德利兼修几个专业,高中就发SSCDS,大学还能跨专业发SCDS……”

“还不罕见?你自己也说了那是夏普家!你看看这个个人信息,艾维·奥斯汀,高中奖学金被卡的时候发的SCDS,家里几个孩子,没有人脉,家庭月收入不到两千杜卡……!”

“这,这条件能发ORA?”

“查重过了,人工审核也过了,完完全全的新发现!”

“天才。”

末了,旁边终于有一个教授感慨:

“真是天才。”

再天才也没用。

大部分奖学金的评选标准没有给没条件的人机会,那些对实践和项目的要求,艾维·奥斯汀根本负担不起。

所以满场惊叹其实没能换来什么青睐与实际的作用。艾维坐在中央,却以独特的视角清醒地冷眼旁观全场。

前方负责询问的工作人员笑容和善,抬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她收起书和纸质表格,最普通的背包没有折叠空间,庶民研究的著作藏在一堆资料和参考书里。

艾维推开门。她将低马尾辫里落到前面来的几缕带卷头发捞回去,没注意看路,险些迎面装上一个人。

艾维抬头。

“艾维·奥斯汀小姐?”

头发打理得仔细认真,身上有些不明显刺鼻的天然精油味——眼前的人用的似乎还是最高档的那款。艾维的记忆力极好,她高中时闻到过这种味道,迅速便从脑子里自动储存的姓氏单上划了一半去。

见她有回应,面前的人伸出手:“你好,我是拜尼利·耶伦。”

哦,耶伦家族。

这个家族有几家子公司她也有所耳闻,怪不得从头到脚都是大写的简约与贵,精致高级到头发丝。

“耶伦小姐。很高兴见到你。”

她回握。对方的手冰凉、干燥、细腻,力度和时长都适中,简直是将握手时给人的体验和印象也做到了极致。

“在休息时间打扰你,非常不好意思。我来是想冒昧问一下——对了,奥斯汀小姐现在有空吗?”

“十分钟内有空。”

“足够了,谢谢您的体谅。我想,如果此时我邀请您前往休息室一叙,您肯定是不愿意的——您看起来像是一位更喜欢有话直说的人,”拜尼利十指交叉,搭在腹前,“那么我就直说了。

“我正在组建一个自己的团队。您考虑加入吗?”

艾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开玩笑的,自然不会让您直接考虑是否加入了,”谈话对象没有出现预料中的表现,拜尼利也只是笑了笑,“我的意思其实是——您想要了解一下吗?”

她大概摸清了艾维的说话特点。无法让艾维产生兴趣主动发问的话,停下便是把天聊死,干脆继续介绍:

“当然,直到目前为止,这个团队的基本框架还成问题。您想必也看得出来,我现在可以说是非常缺人手,能力达到与团队需求匹配的人里,大部分人已经拥有了足够的资源,所以更需要一些您这样有抱负有能力但没有资源的人才。”

艾维的自信与某种高傲向来表现在脸上,拜尼利则能提供一个艾维不会因自带资源不足而受到压制的环境。

“不过耶伦家族能够提供的部分都已经到位,资金和运作队伍一应俱全,详细的内容我们可以再谈,”拜尼利将自己摆在了寻找客户的位置上,“只要您有了解的意愿,奥斯汀小姐。”

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对艾维来说。

她家里的经济压力大,自己之前的巨额学贷都还没还完,又因为大学产生了一笔新的支出。拉普拉斯大学的竞争压力没有爱德伦大学大,但也不算小,又有无数出身优越的政商界子女压在上面。没有出身基础与前面十多年的培养资源堆积,她连奖学金都只有一小部分与其他奖学金相比金额属实不高的类别可以拿。

然而艾维没同意。她注意到拜尼利身上的研究院徽章:“不需要,您自己的实力应该比我更强。”

拜尼利也不意外:“我以为您会对自己更自信一些?您有能力,非常、非常出色的能力。您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人贵有自知之明’,”艾维看了拜尼利一眼,“我自然知道我的水平能超过哪些人,不能超过哪些人。”

艾维总觉得大部分人都对她的骄傲自信有些误解。自信又不是盲目自大,在她看来,狂妄行事是最愚蠢的行为——虽然也有例外情况。

而且她背包里还有一堆庶民研究的内容,和眼前的人——也许还有眼前的人打算做的事——气场不合。

“再见,耶伦小姐。这是我为所有人做出的慎重考虑,我加入的话,会先把您的整个团队逼疯的。”

两年后她坐在了R.S的活动室,拒绝了下一位邀请者。

科尔:“我该走了。对了,奥斯汀,你想继续专心做研究吗?”

“我?教授,我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人,”艾维半点不脸红地道,“再说我还要做的事多了去,才不想窝在一个地方胆战心惊。”

让她不安生,她就撂挑子不干了;实在不行,就把桌也掀了。

这就是她选择狂妄的例外情况。

科尔听懂了她的意思。

“有道理。”

他缓慢地点了下头,残忍地对自己过去的人生做了总结,自言自语:“聪明的脑子,所谓的天才,这些形容或许还配不上你。再天才,有时候也比不过路边某一个工人。与每个时代里绚烂一瞬的火花相比,我们这些人不过是苟延残喘的灰尘,又有什么资格嘲笑不被视作天才与成功的人?你们超出天才——天才这个词,对你,还有你们来说,都太狭隘了。

“我往前的所有成果只是海上孤舟,从来没有试图朝承载孤舟的那片海去探索。

“艾维·奥斯汀,我眼里只容得下那些研究,别的事情带给我的只有痛苦纠结,你却除了研究还能容下世界。你要比我坦荡勇敢得多,而我只会逃避。

“你确实该自己开辟一条路。”

而非被困在专注研究容不下他物的地方,对外界充耳不闻,对未来全然不顾,与他这样的人一起磋磨意气、掩耳盗铃,宁愿消逝在毁灭中。

他想着带有志于专注研究的学生远离风暴,未曾想学生比自己更勇敢。

他因好奇心走上这条路,却连自己的好奇心都从未看清过。

他别无他求,更不想做什么会让他的道路变化的事情。如果可以,他一点也不想卷入斯帝莫的各类利益漩涡,他的良心和时局一同推着他前行,他已经撑到极限了,他不想再尝试多信几个人,他不想再拎着众人虎视眈眈的肥肉成为靶子,他现在只想拥有一间安静的实验室。

他要抽身而出。他不想负这些责任,他觉得自己扛不住了。

这是种可耻的逃避吗?

艾维正要开口。

“请容许我打断一下——”

在场的人都循声望去。

走到门口的科尔回过头。从他第一次听见布拉德利·夏普的声音开始,这个声音总是清晰、上扬的,亲和坦然的:

“您是本该无需旁顾向上走的人,只是为时代绊住了脚步。而我们始终站在地面仰望星空,走入这个世界,从未远离尘埃。

“这个时代不适合您,现在您要去在时代的夹缝中寻找一片清净了,我为您感到高兴。

“我们于这个时代也是不合时宜的。

“您与我们之间,只是有不同的路而已。不管同为追寻真理的人,还是同为追逐利益的人,都会面临岔路口,毕竟这些路走到后面总是有分叉。”

“向上走到无人的、他人无法理解的孤寂世界,亦是灵魂的绝唱——我是这样想的。无论文学、音乐,还是自然科学。”

汀克塔克的咨询室内,布拉德利轻轻按住玻璃罩,在喷雾的遮挡中看向内部,像能穿过遮挡视线的障碍瞧见其中的人:

“没有谁可以说您错了,没有谁可以说您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当然,所有定义、评价、总结,都是您自己的想法与抉择,我无从干涉。我唯一能做的是告诉您我的想法,那就是在我抬头时,便能看见你们这些远离地面世界的星。

“离得很远,旁人大多无法理解只属于一个人的灵魂绝唱。但孤高的星也会从更高远处,将堪称辉煌的星河带给世界。

“它永远倒映在我眼底。我将永远仰望它。”

有人在地面上抬头,视线穿过城市上空,穿过暴雨,穿过云。

有人走入世界,永远携着尘泥追逐那璀璨,有人已孤身走上长阶,用难为旁人难懂的绝唱标注星辰,直至那星辰的浩瀚长河为身携尘泥的人们清晰可见。

他们将彼此遥望。

共同拥有暴雨的星夜。

科尔看着综合机。

他语气一转:“……我很抱歉,浪费了你们的时间。”

“不算浪费,”和他的交情三年起步的学生语气不变,“教授,如果您还有需要,随时找我。”

布拉德利一直等到现在才开这个口。

先前R.S出手,布拉德利和行政中心联系,是R.S紧迫关头来不及与科尔沟通,R.S的处境也不会发生太大变化,反倒是有布拉德利手上的项目在,他还可能被人拉拢。

但选择加入布拉德利掌管的产业就不一样了。Burning Star作为咨询室可以挂名,科尔却是实打实的科研人才和手上有重要线索的人,一旦出现在布拉德利这边,不仅是以后随之到来的危险,布拉德利还要面对近在眼前的来自夏普家的威胁——夏普家这个名头能给他的庇护仅限于一时的人身安全,对他的威胁远大于保护作用,他被夏普家带着卷入风险的可能性向来比夏普家给他庇护的可能大。只能说他不是修和杜鲁,这段时间内动不到他头上,所以利里克在他的住处暂住还算安全。

也因此他心里明白,科尔不会想“拖累”他。

然而他仍想抓住彗星的尾巴。

“不了,”科尔试着微笑,“也许我该学你,总是朝着未来看……还有一件事不用担心,就是你留下的那堆破事儿。当年你伪造的那些文件我都处理了。”

布拉德利试图装傻,失败:“啊?哦,是吗,哈哈哈……”

而后他停住,咳了声,收起乐呵呵的态度认真道:“谢谢您,教授。”

“没影响你们就好,”科尔叹息,“没影响你们就好。”

“真的没有,不然我们哪有时间还坐在这儿……”

伯里斯:“喝咖啡。”

他们在活动室闲着也是闲着,不管出不出去捞科尔教授,R.S受到的待遇都差不多,反倒是科尔让他们知道了有人在利用高等研究院等机构做事,自己跟在后面劫夺成果。

部分机构参与其中的成员说不定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最后损失最大的居然是白白受了次伤的利里克……

布拉德利:“对。”

利里克那边就由他来代表科尔教授收尾好了。就这样。

“五分钟。

“我确实该走了。”

科尔低头看表。

布拉德利:“科尔教授!”

科尔的脚步一顿。

布拉德利的声音从综合机里遥遥传来:

“祝您未来,还能再次相信什么人。”

科尔重新迈步。他朝身后的人摆摆手,给活动室里的学生们留下一个背影。

相对于平均寿命,科尔其实还年轻,然而那背影像是在几年内苍老了下去,甚至显得佝偻。

R.S的门自动合上了。

卢克·科尔,拉普拉斯大学教授,斯帝莫当代最著名的ESOH(人类异能体系)遗传学者之一,获拉普拉斯大学博士学位,帝国科学院院士、北斯帝莫高校联盟高等研究院ESOH项目领导人。他的年纪和水平与其他著名学者相比不算突出,于斯帝莫当代生物学不过是群星中的一颗,并没有领导团队撑起一个领域的能力,但也因年纪轻轻精于ESOH遗传学而被誉为ESOH遗传学的未来。

在往前数十年的生命里,优渥的家庭条件提供了一个让他可以心无旁骛求学工作的环境,以至于他将全部精力投入ESOH遗传学的研究,忽略了周围的一切。

直到他停下时,不经意间抬头,才猛地看清楚身边的废墟。

他花了很多时间与精力去补救,在补救的过程中依旧在犯错。轻信他人、保持中立、过于天真,有人说他脾气古怪,但他宁肯自己的脾气是真的古怪,古怪到可以给自己竖起一圈铜墙铁壁,不至于最后亲手创造出了吸引恶狗扑食的成果。

真正的透明小袋子里头,就是那个令无数人垂涎的成果。

现在该他将自己与自己亲手创造的东西关进囚笼。

……科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或许并非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前些日子与布拉德利通话时,所了解的、所明白的,都印刻在多年前就已经成熟的关系网中。

可惜他是一只将头埋进沙堆的鸵鸟,慢慢地像是真的忘记了真相,直到惊雷的重锤将他吓醒,让他做出选择。

于是他在岔路口前做出了抉择。

有的人或许还会相遇。

但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晦暗阴沉,日出前的世界灰蒙蒙一片。

科尔步入灰蒙蒙的世界里,不存在的嘈杂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艾维入校考察那天的坐席上,同事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对天才的赞叹不绝于耳。

那天他刚刚递交《关于生物技术与异能研究Z703号方案危险性的评估报告》。先前遭遇的所有挫折他都可以忍受,他自以为自己是乐观的,苦尽甘来,最后还是凭着自己的努力挤进了北斯帝莫高校联盟下的高等研究院,这份报告则是他经历无数打击依旧敢于发声的象征。他以为自己会成为不计功名的无名英雄,默默旁观这份报告阻止一个错误,然后为这个结果心满意足。

可是科学与真理不能给人竞选月的选票。

没有人关心这份报告。只要Z703提出的口号足够诱人,满足了人们迫不及待的心情与渴求,竞选月的优势就会如期而至,不会有人关心按照Z703号方案施行政策、通过法案的后果。

当科尔的报告递交上去,顺着报告而来的眼睛也锁定了他。

而他一无所知地坐在座位上,听着同事们的交谈,偶尔插两句话——他很高兴,递交了报告,又见到这一届学生里有个少见的天才,还是个条件不好却格外努力的孩子。进入拉普拉斯大学后,见过布拉德利这样的学生,也见过艾维这样的学生,这都是注入北斯帝莫高校联盟的活力,让科尔眼里的世界总是明亮的,好像有这些个例的存在就能证明保持现状的正确。

不对,应该说,向来遵守规则的他从未想过改变现状。

直到他收到原样返回的报告——纸质的那一份。报告被好心的同事夺过,扔进了碎纸机。

“听我说,”年长的同事压低的声音沙哑沉重,眼珠子瞪得骇人,“你在文森特区政府没有派别,那就不要问原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在其他地方,你可能会被敷衍过去,但在斯帝莫,追问的下场只有——”

那双眼睛深深刻在他脑子里,目眦尽裂,血丝可怖。同事比了个枪的手势,灰黑的头发如同棉絮垂下,颤抖、乱团,手指对着太阳穴。

“砰!”

他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浑身冷汗。

仿佛又坐回考察现场,台下坐着刚入学的那个天赋异禀的孩子。老实说,要不是艾维坚决选择和大部分学生一样读完四年本科,他确实很想带这个学生,开始是因为这孩子实在有才华,后来是因为他想试着在拉普拉斯大学划出一块安全地带。他看见拜尼利·耶伦找了艾维·奥斯汀,却到后来才反应过来,而艾维都比那之前的他要清醒,还用引人注目却孤立无援的身份做到了不趟浑水,R.S更是利用庶民研究这个方向与成员身份,在北斯帝莫高校联盟各校都造出了一个独特的群体。

斯帝莫的豪门、政府、党派、社交、名流,各类词汇,早就将北斯帝莫高校联盟渗得一丝不剩了。连台下那些同样做鸵鸟的学生都未曾忽略真实,只有他这样的人将真相一并遗忘了,还傻乎地以为这里只是学校。

这就是北斯帝莫高校联盟。

“科尔教授。”

穿过艾维用工具造出的雾,面前的人打断他的思绪。那人身穿全套黑色制服,背着一个看外观相当不妙的武器盒。

见到科尔,来人随性而不失礼节地伸出手,笑容和她的动作完美匹配:

“斯帝莫维序局,您叫我莱特就好。”

科尔视线下移,看她伸出的手。带半指手套的手里还捏着一……

一堆看起来就很苦的黑包装巧克力。

“哦,抱歉。要来一块吗?”

汉华,同心大院。

身穿空军制服的军人步履匆匆,一把拉开玻璃门:

“司马今?名单上的吴朴庭人呢,这都要开会了!”

“还在一重天没回来,他的发言我代为转述。”

桌边的人外袍臂上是火部与火箭军的标志,他对面还坐了一个一身国际正装的礼官。

武暖晖来找的是天神翼的人,万万没想到这里还有礼交部的人:“于定?”

身穿国际正装的于定冲她一点头:“最近礼交要和国防国安交流工作。巡逻期间没接到消息?”

“这事是你们负责,和光部哪有关系,我当然不知道。我还说喻谊怎么从天上下来了呢,还有礼交发个言差点让我以为我看的是天神翼的发言人,”武暖晖往门框上一靠,弯臂冲后头一指,“欧长歌都到了,一刻钟,速度。我倒要看看名单上还有几个散漫到要我去通知的,下次非搞个定点的广播……”

说着她把包往肩上一甩,撤身飞快走了,带起一阵风。

司马今对这货的作风再熟悉不过,就知道她片刻都不会等的,上赶着去挨训。他看向于定:“正好武暖晖提起——这几天礼交部的发言是队长和玄简他们敲定?”

“我们这边只是配合天神翼工作,问详细原因你得自己找他们。你怎么还叫他表字?”

“那倒是不用,我大概猜到了。”

司马今若有所思,半晌忽然又说:“还有,都是活了千年起步的非人生物,麻烦诸位少操心我们的感情状况……现在真不吵架,就是工作时间称表字而已。”

于定一脸不信,“嗯”了一声:

“我懂,私底下你们不喊表字,是互相连名带姓喊大名,不是吼人就是阴阳怪气。”

司马今:“……”

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他心平气和换个角度反驳:“平时那也算吵架?这样算喻谊和尹春秋就没停过。”

“你们两个属于特殊情况,”于定气定神闲,作为和喻谊尹春秋同一辈的,对下一辈的感情生活发表了与对外形象不符且相当多管闲事的意见,“而且怎么不是吵架?吵架的类别不计其数,比如今天,委员会开会大概又要吵架——这也算吵架。”

“我们旁观习惯了。”

“那倒也是。”

“这次你们开完会又边继续吵边抱团去食堂吃饭?”

“……想蹭同心大院的饭直说。”

PS:阿拉德家族这两个对谁都不是真心的,和其他人没有任何感情上的联系。康斯坦斯不会出场几次,戴纳出场会多一点……因为他负责被布拉德利(及整个R.S)坑和被利里克(及整个Burning Star)吓。

另外利里克的性向问题和阿拉德家族的资料后面会解释,这资料其实就没准过,也没更新。利里克和布拉德利其实都不是双性恋而是纯同性恋,还是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但在遇到对方之前就没想到过会喜欢谁更没考虑过谈恋爱的那种。

简单来说,在遇到对方之前,两人一个知道自己偏向做受但没想过跟任何人在一起的可能性,专注于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一个知道自己偏向做攻但完全不关心如何解决**更不关心找对象,只记得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另外我的文里blcp要么是这种设定,要么是跳过了发现自己只喜欢同性的步骤直接爱上对方的纯同性恋。

其他性向均背景板中的背景板,存在只是为了完善世界观,直接忽略不计谢谢,相关问题多考虑一秒都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税科、调查组:第2章

寿命:第9章

阿拉德家族的私人飞行器:30章

饮品:16章

北派雪鹿旗:37章

辛西娅提交安全保障的调查报告:17章

关于斯帝莫将黑锅推给汉华后来成真了的猜想:33章(汉华的打算确实是枪炮解决问题,原因已经有暗示,在后几卷揭晓)

喻谊对汉华中央安全保密行动的描述为“回礼”(布拉德利对其过程深信不疑但对目的表示怀疑):30章

PS:

下面对知天纪年娱乐圈现象的时代背景进行一个提前说明(贴合知天纪年历史,请勿代入现实),也是为本章开头情节和后续情节的解释,比较啰嗦无聊,完全可以不看。

这些内容本文后面会有部分展示,集中展示应该在无声和黄金坡。

知天纪年的娱乐圈和现实中的娱乐圈完全不同,因为知天纪年的时代背景也与现实完全不是一回事(例如汉华公认最优秀的高校是“汉华十剑”,也就是最著名的十所国安类院校。其他普通高校中的名校虽然报考人数更多、生源更广,大部分人也会选择普通高校,但由于许多现实因素,只有更加纯粹、不会危害国家安全、直接为国家服务的国安类高校真正受人尊敬,而常出现知天纪年局势下危害国家安全情况的普通院校声望远落后于“汉华十剑”,是大部分人会争取考取但并不会尊重推崇的存在,它们的声望还不如许多专业类书院、研究院)。知天纪年各国之间的氛围非常紧张,一切为国家安全服务,稍有不慎就会出现问题,这也是汉华永乐中央调查组成立的原因,同时还是依初这种专业特殊的学生前往斯帝莫留学不归会被人鄙夷的原因(加上依初还是汉华特派公费留学。汉华建国后,一段时间内留学不归的案例日益增多,留学生受到追捧。这种现象持续至林忆农将军案后,民众意识到国家安全问题之严峻、思考内部被腐蚀的问题才得以缓解,与此同时非国士生留学受到的质疑也越来越多。由于斯帝莫与汉华随时可能开战,且斯帝莫针对汉华进行的破坏行动旷日持久,随着被曝光的背叛者威胁国家安全事件数量日益增加,多年战争留下的阴影、同胞血仇、建国后的教训与对自身安全的担忧使人们对非国士生留学者的目的、言论与心态普遍抱怀疑警惕态度,除非留学生在思想与道义上能够证明自己做到了接近国士生与建国前后的国家建设者的程度)。

知天纪年51世纪40年代,大部分人已经意识不到“战争从未远去”的含义,即使在已有许多人警醒起来的汉华也是如此。但“战争从未远去”从来不是一句虚张声势的唬人话语,布拉德利等人面对的现状就是文森特区东西派失衡、精英阶层内部分裂、社会混乱、北斯帝莫地区(包括弗兰德等区)全部卷入其中,由此波及全斯帝莫,斯帝莫在5045年失控滑向深渊,只等下一次隐患彻底爆发。

在极度紧张的局势面前,斯帝莫的情况是任何娱乐产业从成立到发展背后实际上都带有其他目的,自身盈利都不是最重要的,为其他领域的利益服务才是重点,本质上是其他领域生产出来的工具,其自身没有自由可言(阿拉德家族的部分手段就属于此类)。汉华的情况是任何资本都处于国家控制之下,背后有汉华强大的监控监管网络,出现异常则随时可以通过非强制手段进行引导(培养乐禾秧作为正面形象的乐坛新人代表就是方法之一),发现任何威胁国家安全迹象时天神翼有权直接申请进行打击(其中以冰部、雾部、调查组为主,所以武寒江有权在申请通过后对林忆农将军案中的部分媒体进行处置。中央安全保密的职责则更倾向于直接对阵表象背后的源头势力,常驻本部人员有限,部长“失踪”多年,一般事件不会轻易下场。除此之外,吴朴庭与海无弦对话中的其他汉华国家安全相关部门后续会有提及,但限于布拉德利的视角,本文不会正式出场)。

所以知天纪年“娱乐圈”都只是趁手的工具与水缸中的鱼,稍有越界就会引起天神翼注意,知情的圈内人即使利用舆论也不敢过分,更不敢利用警方打击对手(即使是合法举报,且天神翼的调查速度通常快于圈内举报),生怕引起天神翼重点关照。知情者明白,至少在现阶段,“娱乐圈”的一切在各国国家安全面前随时可以被彻底抹消。在斯帝莫,“娱乐圈”的各种组成部分可以在受制于各方势力的同时辗转求生,但表面光鲜背后的境况之差已经达到被各方踢来踢去、用完喂点残羹剩饭就丢的地步(在新兴名流中同样是无法长久维持地位的状态);同时在汉华,“娱乐圈”还算有地盘能够安稳生存,但对于天神翼(汉华人相信人即是人自己的天神,唯有剑能够翼护家国,因此天神翼有着护国之剑的含义。汉华近代,一支武装力量与汉华传说中意为“奇兵之剑”的“天神翼”一般横空出世、荡平贼寇,这一支力量由此得名“天神翼”)来说,“娱乐圈”是随时可能升级为威胁国家安全存在的“敌人”,天神翼对待娱乐圈向来以防范敌人的态度为主。

谢务休的团队不了解林忆农将军案,没有经历过天神翼活跃的时期,以为明星发声不在官方干涉范围之内,不会面临追责,谢务休本人更是对此次明星集体发声的真相都不了解。实际上,明星集体发声的情况已经被天神翼与税科盯上,调查组已经将证据整理完毕,所以乐禾秧才会“好心”提醒谢务休——虽然他其实并不想提醒,只是按照规定办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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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擦肩而过于岔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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