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霖登上了另一台老式机甲,敏捷的操纵着。
宿念这边就尴尬了,他不太会,他此时还只是机甲工程师的助手,了解机甲琐碎的零件,从没摆弄着一整个机甲。
他笨手笨脚的操控,差点用手臂的短刀,把机甲的脑袋削了。
“啊哈,”景霖说,“嗯……还挺像模像样的。你是要自杀吗?”
“不是。”宿念丧失了斗志,呆坐在驾驶位上,苦巴巴的问:“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跟着我做。”景霖操纵机甲,哐哐哐的提起来一只手。
宿念没见过这么教学的,这又不是练跆拳道,他大声喊:“什么意思?我看不到你。”
“我能看到你,你一定也能看到我。”景霖语气肯定道。
“为什么?”
“你试试就知道了。”
宿念有些气到了,但他还是老实的信任着景霖,就瞪着一双大眼,望着显示器中,正被景霖操纵跳踢踏舞的老式机甲。
“我的眼看酸了。”望了会儿,宿念抱怨着说,眨了眨双眼,
景霖哼哼气,说:“你还没掌握要领。”
“你看到我什么了?”
“我看到你眨眼了,你还在心里骂我。”
“光用看的,可做不到这些。”
“用上心看,就能做到。”景霖说的虚头巴脑的。
转而,他语调轻快的说:“我真能看到你,你就像个小甜饼,坐在盛你的蛋壳碗里。”
宿念冷声呵斥:“你在骚扰我。”
“唔!欢迎你来骚扰我,亲爱的小甜饼先生!来呀!来呀!”景霖语气甜丝丝的说,操纵机甲,欠揍的行了个滑稽的摘帽礼。
“滚蛋。我要认真了。”
宿念屏住呼吸,颀长的手指悬空,弹钢琴似的,轻触着驾驶舱一个个的装置。
猝然间,他感到,他呼出的灼热的气息,与景霖亲切的目光碰触,好像是他的呼吸是风,撞到了一堵云。
宿念昂起头,问:“你在捕捉我?”
景霖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说:“没有,我在探一探,你是不是还活着。我放心了,你还活着。”
宿念憋不住了,第一次骂了景霖:“傻逼。”
不过,宿念也想到了,景霖是在用精神力“看”他。
精神力如线、如目光、如电……能引导某些行动的递进,尤其在战场上,那是同伴间默契的引导线。
但用精神力构建默契,先决的条件却是默契,默契才能让默契更默契,也就是说,用精神力互“看”,非是朝夕相伴的同伴之间,不能做到。
他和景霖,呵,才刚见面,他连景霖长的什么样都没看太清楚,怎么可能有见了鬼的默契!
“你是怎么做到的?”宿念对精神力也不了解,他情不自禁的咬了咬舌尖。
现在,他有点在景霖的目光里流淌的感觉。
“凡是都有例外。”景霖貌似是把这句话,当成是今日的至理名言了。
总管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的,想制止,又觉得别大惊小怪了,小孩子过家家玩罢了。
景霖是在哄骗宿念,他能“看”到宿念,是因为他的精神力强大,对敌般锁定了宿念。
要是宿念是敌人,只要一浮动精神力,景霖就立马攻击,类似于他递出一支枪,诱敌人出枪来杠。
但他反过来让宿念“看”他,可不是要攻击精神力,或者训练宿念的精神力。
他是要让两方的精神力互相融合,这可就是精神力链接的步骤;类似于他递来一支枪,等到宿念出枪,他俩的两支枪就搂在一块,动次大次的跳可爱的友谊舞。
景霖在宿念来之前,就从老爹那里听到了宿念的身世。
他记得宿念在遇到宿白之前,可没人教养,并且,宿念还没分化,宿白应该没有教他精神力的知识。
所以,他才能大摇大摆的行他可耻的诱导举措。
宿念单纯好骗,什么都不了解,他上套了,想着景霖坐在驾驶舱的样子,与他的“目光”对接着,试了好几次,却没有成功。
宿念气呼呼的握双拳,砸了砸两边的太阳穴。
景霖开着玩笑说:“你的呼吸好沉重,需不需要先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啊?”
呼吸?!
宿念抓住呼吸二字,猛然嗅到了沁凉的冷杉气。
这股气息就如黑洞,把他吸进了景霖的身边。
宿念双颊带着惊喜的笑,眼眸闪闪发光道:“我看到了!景霖,你在发光。”
景霖轻柔的问:“发什么光?”
宿念一时高兴,忍不住笑着说:“黑光,你像个地狱恶魔。”
景霖畅快的仰头大笑,尖尖的白牙齿贴着唇露出,张扬的喊:“你发着白光。天使,跟我的这个恶魔走!”
宿念就这样被景霖带沟里了。
总管无奈的拍了下额头,想着没什么事,宿念还没分化,应该不算太大的事。
应该吧?
宿念跟随着景霖的步伐,痴迷了掌控机甲的滋味。
他喜欢了通过机甲,俯瞰世界的感受;他还渴求战斗。
这是几分钟内发生的,太快了。
他的心跳加速,想他不止在机甲上,跟着景霖走,也在自主意识上,跟着景霖走——恍若从天使堕落成恶魔。
“玩抓蚊子吧。”景霖没忘记正事,顽皮的心思又起来,吆喝宿念一起来抓蚊子。
景霖还正儿八经的解释说:“抓蚊子能训练机甲操纵的灵敏度,效果很明显,你看我的水平不错吧,其实都是抓蚊子练出来的。来吧。”
在机甲操控赛道上,还是纯纯白白的宿念,再次信了。
不怪他谈单纯,都怪景霖太奸诈。
他跟景霖较量着,一个多小时不间断,抓了五十多只蚊子。
要不是宿白带着景肃,来找他回家,他还能傻乐着,再捉下去。
景肃从总管口中了解事情之后,和蔼的一面荡然无存,板起了脸,让宿白领着宿念快走。
宿念没听到总管的话,他盯着景肃黑的能渗水的脸,以为是他偷学了景家的独门训练,景肃才生气的。
那他一走,岂不是都怪在了景霖的头上?
快走出后花园,宿念心内不是滋味,想着景霖的笑容,又摊开细白的手心看看。
景霖,不会像他拍蚊子一样,被他景肃拍死吧?!
不行,他不能让景霖一个人受罚!
他都忘记了给宿白交代一声,慌着跑着,要去给景肃解释。
宿白正说着话,一回身,发现宿念都快跑没影了,他赶忙去追。
“念念,你干什么去?慢点!”
结果,宿念气喘吁吁跑到一棵树下,恰好听到景肃呵斥道:“景二傻,你欺负人家小,啥也不懂是不是?”
景霖在他老爹对面,也是那副死样子。
他站没站相,晃着一条腿,乐哈哈地说:“不是,我看他卡哇伊,我**熏心,这才哄骗哄骗。”
宿念一听,顿时觉得不太对劲。
他偷偷溜到一位随行的护卫跟前,怀疑的问:“景霖不是在训练吗?”
护卫问:“训什么练啊?”
“抓蚊子。我还帮他抓了。”宿念忍不住搓了搓手心。
护卫挠挠头,说:“这个啊,哈哈哈,不是训练,景二少在外跟人打斗,景将军嫌他太躁,就罚他抓一千只蚊子,不许别人帮助……你是外来的小客人,他欺骗了你一把……”
宿念气的差点哭出来,白面都冒出一层火红。
妈的,他是天底下第一大傻蛋!
护卫的话还没说完,宿念冲了出去,跳上停在一旁的机甲,操起来机甲拳头,冲着景霖夯!
景霖慌忙之中,赶忙滚到另一台机甲身后防御,才避免头被打爆的厄运。
宿白追来,就看到这灰土冲呛一幕。
“……”
早知道,就叫个宿爆爆了,叫什么文气气的宿念啊。
景霖到底做了什么,把他老宿家的乖娃子,给逼成霸王龙了?
宿白绕了个圈,来到景肃跟前,手足无措地担责说:“这……这……有什么事,算我头上,别……为难他。”
景肃丝毫不计较,眼角笑出两道褶子,说:“哈哈哈,你别太认真了。小孩们玩呢,咱们看就行了。”
景霖弓着腰,灰头土脸的跑出来,举起沾满泥土的双手,喊:“投降!投降!唉唉唉,我的乖乖,你咋对我动手动脚的?!”
宿念委屈又恼怒地说:“你骗我。”
尾音特可怜,特苏,景霖的心给勾的一下软了,怪兮兮的。
可他比较狗,抵死不认,抖着睫毛上的泥土,笑吟吟地问:“我骗你什么了?骗你的心吗?”
宿念咬牙切齿道:“蚊子。根本是你在受罚。”
景霖哈哈傻笑着昂头,见机甲预备出招,他忙往驾驶舱中钻,说着:“瞎说,受罚跟受训,是一个道理。”
宿念等景霖登上机甲,做好准备后,他将机甲手臂举起,甩了这没皮没脸的货一巴掌。
哐!!
景霖没抵抗,反正扇的不是他的脸。
就算是扇他的脸,要是宿念本人扇,他一定也不会躲。
他任机甲被扇,却演技帝上身,故作疼痛的喊:“啊!!乖乖,我觉得你训练出效果了。看看这利落的扇巴掌手法……我喜欢极了!你是天才哟!”
“……不打了。你出来,别当宿头乌龟,说我欺负你。”宿念憋着怒气说。
砰!
景霖一听,立即让机甲重重落地。他从机甲里滚出来,捂住完好无损的脸,作秀的大喊:“痛死了,痛死了……”
宿念钻出驾驶舱,唇抿的紧紧的,不理会景霖,朝景肃规规矩矩的鞠了一躬,走到宿白身边,甩动着胳膊,大步离去。
宿白看了又看气得脸红的宿念,小心的问:“小念,你什么时候学会驾驶机甲了?”
宿念阴沉沉地说:“我更会拍蚊子。拍死!”
宿白:“……”
感觉宿念念已黑化。
而景霖没发现宿念走,他还在倒在地上,闭着眼瞎吆喝:“哎呦呦,我骨头碎了,碎了,我得赔我,呜呜呜,把你赔给我吧,我要你的呼呼……”
景肃踹了他的好二儿一脚,弯下腰说:“起来,别嚎了,人走远了。”
景霖东张西望一会,遗憾的心想,人真走了,走的真快,一声再见都不说,是个小没良心的。
他不太爽利的起身,软塌塌地说:“大老爹,你咋不把他留住?”
“人是你气跑的。”
“那我去追哈。”景霖挥了挥脏兮兮的手,蹑手蹑脚的要去追。
景肃揪住景霖的衣领子,拽着说:“回来,蚊子没抓完。宿念帮你的不算数。”
景霖不愿意了,他好不容易骗到的,怎么不算呢。
他吊起眼,质问道:“为什么不算数?宿念是我的呀。我的宿念帮我,怎么不算数了?我这就去追他,把他拴在我裤腰带上。”
景肃露牙一笑:“我是个老古董。”
“所以呢?这很光荣吗?你这个年代的老古董,值个屁。”景霖不屑的弹弹手指。
“你要是继续给我耍嘴皮子,我就竹笋扁肉伺候。”景老爹抽出来两根腰带,“你是要这根牛皮鞭?还是要这根羊皮鞭?你的皮厚,我看还是两根齐上吧。”
景霖认怂,长腿一拐,朝宿念驾驶过的那架机甲拐去,说:“好吧,老古董还是挺值钱的。我多动动,您老多歇歇。”
那一天,景霖拍死了多少只蚊子,他就想了宿念多少次。
*
宿念缩在8号牢笼的角落里,望着前方,想着景霖留长发的样子。
他发现,他那个时候被景霖骗的气,到现在也没消。
他还想把景霖暴打一顿。
这不怪他,都怪每次见景霖,都气他。
天快亮了。
他彻夜未眠,眼皮酸酸涨涨的,脑子乱成一锅粥,一会是垃圾星的交战,一会是景霖耍弄他的脸。
正准备消消过往残留的气,睡上一觉,景霖不合时宜的来了。
他穿着日常的军装,外罩灰棕色的大风衣,精神倍爽的来探望他,左手还托着个铜制的餐盘,装着他的早餐。
景霖入了8号监狱的门,把餐盘放在磕碜的铁桌子上。
拐回头,他望向脑袋蒙着被子,精神不济的宿念,轻轻问了声早安。
宿念没回他。
一观察到宿念表情,他比了个手势,确定道:“宝贝,你在想我。”
这货真是高度敏感的老狐狸。
宿念不太信,后脑勺抵着墙壁问:“你们能观测脑波画面了?”
“没有。我能看出来,我了解你。”
“你过来。”宿念半合着眼,懒洋洋的勾了勾食指。
“饭也给你端过去?”
“嗯。”
景霖端着盘子凑过去,把盘子放在宿念的手边,还没直起身,嘭,宿念给他的腹部一拳头。
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景霖觉得他要是没事人,那肯定伤宿念的自尊,所以他装成痛苦的样子,倒在地板上。
“疼死了……”
如同景霖了解宿念,宿念也了解景霖。
宿念知道他没事,不过,打了景霖一下,他也高兴。
他掀开餐盘盖子,抓起一块热酥酥的司康吃,倨傲地说:“你还不够了解我。”
要是景霖足够了解他,那就不会被揍了。
景霖撩了下额前的灰发,坐在地上说:“我自愿挨的。”
宿念提起光裸的脚,踹了踹景霖的膝盖,问:“你不会觉得自己傻得可爱吧?”
谁知景霖点点头,说:“是有点这么觉得。”
宿念暗暗惊奇,想景霖居然跟初遇的时候一模一样,还是那么的不要脸。
“我是不够了解你。景少将,你打算关我多久?”宿念把司康一口全吞了。
“才关一天,别急嘛。”
景霖站了起来,拍了拍风衣衣摆,端起牛奶,递给被司康噎住的宿念。
“……谢谢。”宿念鼓着腮帮子,接过牛奶,侧着身喝了口,浓黑的睫毛抖啊抖,拒绝与景霖玩味的眼神交流。
丢死个人了。
“哎……离开我,你该怎么活啊。”景霖老妈子一样摇摇头,恋恋不舍的走出8号牢房。
宿念嘟囔一句:“我走到这一步,都怪你,傻逼。”
牢门重新锁了,锁的还是一样的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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