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怕不是个二愣子

“姑娘,你……刚从鱼塘里爬出来吗?”

这一句掷地有声,听得林欢喜震耳发聩,瞬间白了脸,手止不住地捂住胸口,顿觉一股熊熊火气翻涌而上。

“你才……”可话说到一半,林欢喜打住了嘴,还应景地打了个喷嚏,像是应验了人说的话。

但不过一会,回头再想人虽话说得浑不似个二愣子,但语气丝毫不见鄙夷且小声,自己又何须作气,林欢喜这才顺得下气来。

一旁的宝珠深怕自家姑娘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可偏巧来得不止一人。

“哎哟喂,季兄刚回来,我等做兄弟没来得及找几个小娘子为你接风洗尘……便有美人自请前来,好叫人艳羡。”

那位‘季兄’打趣着同他说话的男子,“你小子轻车熟路,看来也没少干这事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别说林欢喜了,连身边的宝珠也忍不住,“放肆,你们无知小人,竟对我家姑娘出言不逊,可知我家姑娘是谁?”

许是没料到林欢喜还会反驳,那一群嬉闹的公子哥,指着那为首的‘季兄’说道,“你家姑娘是谁不清楚,但在你跟前的可是齐国公世子,安乐长公主的外孙——季黎。”

就当林欢喜思忖着是哪家二愣子被放出来搁这祸害人,一听是‘季黎’二字,心中倒是明白了不少。

大庭广众之下,能如此堂而皇之说出风流之言,一般官宦人家断然不会做出来的,除了圣眷正浓的皇亲国戚。

眼前的季黎,便是其中一位。

季黎,齐国公府的小世子,安乐长公主的最疼爱的小外孙。

而这位安乐长公主是当今陛下的义姐,曾在陛下年少穷困潦倒时有过接济之恩,之后更是在陛下开国初登大宝之时主动请嫁边疆,安定国邦,直至陛下收复边疆后,人才得以回京享有长公主的权利。

便是这样的人物,也痛惜自己唯一的女儿早逝,更是对女儿的独子——季黎疼爱有加,将其养在膝下,衣食住行与宫中皇子无异。

甚至是长公主远行拜佛修行,都会将人带在身边,饶是那诸多神佛也是对季黎无可奈何,以至于人至今还是个浪荡荒唐的性子。

听闻长公主近几日回来,林欢喜也没想到今日她捉奸还遇上了这位活祖宗。

望着人仗着安乐长公主的势,还在她跟前作威作福,和楼上的曹彰一比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宝珠,不必多说,我们走!”林欢喜压着怒火,实在不想与人过多纠缠。

她放过人,可对方不想放过她。

还未等她走了几步,又一公子哥挡住了林欢喜的去路,“小娘子这是去哪啊,怎么是怕我们季兄吃不了你这盏茶吗?”

“你们莫要欺人太甚!”宝珠护主心切,挡在自家姑娘的身前。

“不过就是请姑娘你吃盏茶,也不必如此不给面子吧!”说话的男子见主仆二人的打扮,看起来确实像是大户人家。

但谁家官宦女子一身鱼腥味,怕不是装的。

双方僵持着,惹得茶楼里不少人看过来。

季黎回想起眼前头戴帷帽而看不清神情的姑娘,双手紧捂住胸口而一颤一颤,似是被情郎所负般委屈。

为难一伤心女子不是他季黎之所为。

说着,季黎好心地倒了杯茶水端到人的面前,“吃了我这杯茶,你就可以走了。”

“季兄?”一旁的蓝衣公子哥没料到认回如此轻易放走人,眼前这位小娘子的身段曼妙,哪怕把全京城歌舞坊的美娇娘聚在一起,都找不到第二个如她一般。

如此妙人儿,不一睹芳容就将人放走,未免太不值当了。

“你这般猴急,莫要你家那位知晓了,再把你扫地出门的。”季黎说罢,引来周边一阵哄笑。

听者羞愧低头,装模作样的拱手,“既然是季兄怜香惜玉,小弟便不再说事。”

“姑娘请吧!”季黎笑谈。

闻声,见人慢慢侧过身来望着自己,季黎一凛,莫名感觉到一股杀气袭来。

“你当真是想我吃这盏茶?”女子笑语晏晏间,透着几分威胁。

“姑娘,是怕我在茶盏里下了毒?”季黎按住心底害怕,壮着胆玩笑道。

说着季黎打开茶盖,茶水碧绿,独有的龙井香气覆盖了女子身上的鱼腥,让人闻着也是舒心。

说着季黎还将茶往人跟前送了送,甚至茶盏已经越过了帷纱内,掀掀开了纬纱的一角,露出一抹带着血珠的红唇来。

在寒风中妖冶如鬼,纵是阅女无数的季黎也一眼看呆。

那血珠顺着唇掉入茶盏中,晕染了一盏茶水。

女子笑盈盈地与人共接茶盏,好似恐吓,“就怕你不敢给我吃这盏茶。”

而那女子身边唤作‘宝珠’的婢女更是古怪,还一个劲地巴拉着人,像是阻拦,“姑娘,别。”

不明所以的季黎,见婢女妆容精致甚至头戴珠子璎珞,若非主人家底殷实,无人会照顾婢女到这个地步。

想到此处,季黎有些拿不住茶盏。若是问哪家能够炫耀家财到这个地步,便也只有那富可敌国的荣国公府。

如此也就是说,眼前的便是荣国公府独女,那位一年前被刚刚找回来的林欢喜。

“你是……林欢喜?”季黎猜测道。

可一提到这名字,方才还聚在一起的浪子们顿时散开,唯恐多听一个字。

不光是他们,就连端茶的季黎也扯回了茶盏。

若说京城中贤惠才女人人都能说出一二,可若是提及泼辣贵女,当属荣国公府三小姐——林欢喜,没有之一。

听说人刚到京城时,先将平宁郡主的百花宴闹了个鸡犬不宁不说,之后还棒打了不少上门求亲的好儿郎。

更是听说,人之前是在荀州那块偏远之地的渔女出身,除了一张脸还算过得去,行为举止粗鄙不堪。

以至于京中何人一提‘林欢喜’三个字,如遇阎女一般各个都避而不谈。

就连近几年不在京城的季黎都有所耳闻,早知道他今日就该看看黄历,怎么就给他撞见了。

但不是说曹王家那个好色的,斗胆上门提亲成了。按理来说,这阎女应在家中待嫁才是,怎么就出现在茶楼里。

还未等季黎多想其他的,下一秒,楼上就传来一声喊,“林欢喜!”

说曹操,曹操到。

众人循声看去,一瞧果真是曹彰。季黎见人身着里衣着实不得体,□□处还泛不明意味的黄色“曹兄?”

曹彰哪里管得上喊他‘曹兄’的季黎,一见林欢喜,两步并成三步走地直往那冲,是恨不得要将她五马分尸得才好。

“曹兄,你这是作甚?”季黎拦住了人,想要问清楚是什么情况。

可奇的是,季黎明明比曹彰壮实了不少,可曹彰的力气大得如牛,不一会就把他甩开了。

此时的林欢喜只觉曹彰莫不是哪根筋搭错了,方才还唯唯诺诺,此刻倒像只疯狗失了心智见谁咬谁。

但林欢喜也不惯着,管他是哪门子的高门权贵,直接一脚将扑过来的人直接一脚踹飞。

可好巧不巧,曹彰被踢飞时正好砸中了刚起身的季黎。

“我去!”刚准备起身的季黎,一下又被曹彰给压下来,遭此横祸不说,闻着压在自己身上一股子的臭味,忍不住想骂娘。

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自己身上一重,差点压得喘不过气来,眼神也开始昏迷,就听见林欢喜在上头说道,“你们一个两个,整日无所事事,四处风流,仗着权势便享威享福,还有人样!”

眼瞅着林欢喜的手就要摸向自己腰间刀,眼尖的掌柜立马赶上前去,“哎哟,姑奶奶,求求您收收手,给小店一点活路吧!”

之后的事,季黎昏昏沉沉间并没听得清楚,闭眼前只听到那人像是给了他们一句忠告,“生而为人,就且尽点人事吧!”

等到季黎再次睁眼,他还在云鹤楼中,他身边的狐朋狗友很是有眼力劲纷纷跟他说着最后事情的结果,还有说林欢喜的坏话。

大抵就是林欢喜最后还是收了手离开了,但大家伙都清楚她这次来是为了退亲的,不过是不走寻常路退的。

至于当事人曹王世子曹彰更是被安排在旁边的房间,找了个大夫照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林欢喜下手太狠,人到现在都没醒。

一想到这儿,季黎就捂住自己的胸口,庆幸着自己小命还在,没被林阎女给收走。

“季黎兄,此女即便有‘扶龙之珠’的圣誉,可行事过于乖张,您若不到安乐长公主的跟前告上一告,只怕会助长她的嚣张焰气。”

听着人想拿他当枪使,季黎笑了笑站起身来,在众人面前转了个圈,“诸位瞧我可有什么异样?”

狐朋狗友摇头:“没有。”

“我既无伤大雅,又不是给了一脚就得哭闹要糖的三岁小儿,何必去烦外祖母她老人家呢?”季黎很是中肯道。

不过望着周遭失望的眼神,忽然想起了林欢喜最后那句,‘生而为人,就且行点人事吧!’

说得还真应景,估摸着这位扶龙之珠在这块处处皆是非的京城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一边刚刚收拾完的掌柜的,正上前问好,“世子胸襟如此宽阔,小的着实敬佩。”

一看是云鹤楼的掌柜的,季黎也不摆架子,就问道,“掌柜的,今儿个闹了这么一遭,你也损失不少,这样算个总账,如数有我来赔。”

掌柜的一听,先是一愣,恭敬拱手笑道,“哎哟,小的哪敢跟世子要账,实在赔偿有人给了。”

“有人给了?”季黎好奇,据他所知就他身边的这群狗肉朋友,没什么钱财的,难道说是曹王那边来人了。

“回世子,是荣国公府的三小姐给了,顺道请您吃楼里最贵的茶,算是给刚刚误伤您的赔礼。”说着一边的小二给人奉上一杯茶来。

“请我吃茶?”季黎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想起看似文文弱弱的林欢喜飞踢曹彰的狠厉,心里不禁打怵。

那林家的三姑娘还能这么好心?

季黎打开茶盏一看,眼皮一跳,就瞧着那茶水鲜红,甚是诡异。

“世子莫要误会,此茶名为仙茶,乃是京城中为数不多的茗品,向来是给达官贵人享用的。”掌柜的招呼着,“一金一两,多不可得。”

闻言,季黎再看那茶,莫名想起了林欢喜那盏血染茶,还是心有余悸。

忽然间,一公子哥突然闯进门来,冲着门内的季黎喊道,“不好了世子,曹王世子醒了。”

“醒了就醒了,等曹王叔那边来人领不就行了。”季黎不明白曹彰醒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但……但,出了事啊,曹王世子那……”公子哥急匆匆的,人话还没说完,屋外并传来一声尖叫——

“死,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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